086 形势翻转
玉菊手脚很快,又知道形势危急,忍着惧怕四处奔走。
没多久,她就完成玉兰的嘱咐,拿着一大包石灰粉、一把不大但很锋利的菜刀进来了。
见了这两样东西,秦氏急得满屋子乱转,又摸不着头脑。玉兰反倒心头稍定,笑了一下,冲玉菊道:“行了,妹妹累坏了吧?快喝口茶歇一歇。”
玉菊点头,乖巧应了下来,叹气道:“只可恨我人小,帮不上大忙。”
玉兰摇头道:“妹妹已经做得很好了,待会儿说不定还要你帮忙呢。”
玉菊问都不问,连忙道:“姐姐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依偎着玉兰坐下了。
两个女儿面上似乎都是平和的,秦氏叹了一口气,也坐下了。
玉兰虽然面上平静,心底却如油煎一般难受,攥紧拳,竭力镇定下来。
事到如今,心急如焚、心慌意乱没有鸟用。
说到底,她不过是浮萍,是盛世下的蝼蚁,能做的,只是以平和从容的心,闯一闯这一次关卡。
闯过去了,虽然不可能一帆风顺,但至少能得片刻的安宁。
闯不过去,万劫不复,连命都难保。
这样想着,一颗焦灼不安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在赵清颜跟前,喜梅虽然不及芳思得宠,但也有几分小聪明,办事爽利又迅速。得了赵清颜的吩咐,她立时就端了几样茶点,往院门口去了。
不等她靠近,便有赵家护院过来道:“你是什么人?”
喜梅浅笑,脆生生的道:“奴家是诸葛家的丫鬟,有要事要见你们家主子,请代为通传一声。”
少女容颜如花,笑容能晃花人的眼睛,端的是美人一个。
护院看了她几眼,迟疑片刻,还是走到胡姨娘坐的马车前,通报了一句。
胡姨娘正等得心焦,听说有人求见,沉吟片刻才冷笑道:“不过是个小蹄子,谅她玩不出花样来,让她进来就是,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片刻功夫,喜梅便上了马车,将托盘放下,恭恭敬敬给胡姨娘行礼,才道:“姨娘自是不认识奴婢,诸葛家有位客居的表小姐,奴婢其实是表小姐家的丫鬟。说来也巧了,我们小姐也姓赵,说不定,跟姨娘的夫家是本家呢。”
虽然她态度极好,胡姨娘却极不耐烦,冷哼道:“少套近乎了,也别想说情,我恨毒了陈玉兰。哼,陈玉兰那贱人呢?这么长时间都不出来,莫非成缩头乌龟了?”
她咬牙切齿,恨恨的道:“打我家少爷时,她动作利索着呢,如今却躲着不敢露面,真真下贱至极。”
喜梅叹气道:“姨娘想来不知,陈玉兰背后是有人的,哪里肯乖乖出来领罚。诸葛先生府上,不是有两位贵公子吗?也不知怎么的,齐世子对旁人冷淡,偏对陈玉兰另眼相待。恕奴婢直言,姨娘家虽然显赫,但齐世子回来了,出面了,只怕只有让步的份。”
胡姨娘拧起眉,倒吸了一口气:“上次那什么齐世子从百味楼将陈玉兰带走的事儿,我倒也听说了,但说到底,陈玉兰只是个奴婢,是个玩意儿。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物,齐世子竟肯一直护着不成?莫非她是狐媚子,让齐世子中了蛊惑?”
喜梅咬着唇道:“说实在的,陈玉兰有什么魅力,奴婢一直没瞧出来。齐世子为什么对她好,不止姨娘想不通,咱们小姐和底下的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胡姨娘露出了然的笑容:“听你话中之意,你们那小姐,对陈玉兰也是极不满的。既如此,她就该助我一臂之力,将那陈玉兰赶出来才是。”
喜梅笑道:“姨娘以为,奴婢是出来跟你闲聊的吗?奴婢此来,自然是助你一臂之力的。”
胡姨娘露出满意的神色:“虽然我自信能将陈玉兰带走,但有人肯帮手,再好不过。”
她看向喜梅,目中闪过一抹凌厉,接着道:“齐世子人呢?我不管他是什么心思,我儿子被陈玉兰弄得半死不活,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
对于胡姨娘来说,欺辱折磨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奴婢,当然是毫无压力的。即便这奴婢不是自家的,又如何呢?自家老爷是官身,难不成连这点事都摆不平吗?
喜梅从容道:“姨娘稍安勿躁,虽然姨娘是个有决断的,但世子身份摆在那里,是根红苗正的皇室子弟,到底不好跟他起正面冲突。好在如今他在外面练骑射,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趁这个机会,姨娘将陈玉兰带走,路上就打个半死不活,唔,最好找几个人强了她,将她的脸划花,弄成丑八怪。”
她露出残忍的笑容:“说起来,世上的人,无论地位高低,都爱以貌取人。世子身份尊贵,更是如此。陈玉兰如今的相貌,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是个小家碧玉。因她长得不错,又会做几道菜,世子才肯搭理。若大局已定,陈玉兰变得面目全非,成了残枝败柳,世子一见到,就会倒尽胃口,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会给她出头?皇室子弟,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寻得着。若陈玉兰好模好样,世子觉得她新鲜,可能会护着她。若她万劫不复,世子又不傻,哪里会为了个下贱、丑陋又失了身的奴婢,跟人起冲突呢?”
胡姨娘恍悟,颔首道:“你这话倒也有理,如今我该做的,就是把握时机,抢在齐世子他们回来之前,将那贱人弄出来带走,如此自然万事皆休。”
她勾了勾唇,声音却是冷冽的:“你们小姐出言提醒,这份心思我记下了。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让护院们行动起来,将那贱人弄走。”
“姨娘且慢,”喜梅上来拉住胡姨娘,含笑阻拦,“姨娘让人闯进去,固然能如愿,但事儿传扬开来,不免会带累我家小姐的名声。奴婢有个更好的主意,能让姨娘毫不费力就达成心愿。”
胡姨娘诧异又好奇:“什么主意?”
喜梅从容道:“不如姨娘将奴婢扣押起来,让人往里面传话,说陈玉兰若不来,就要让奴婢代她受过。如此一来,但凡陈玉兰有点心气儿的,都不可能袖手旁观。即便她贪生怕死不敢出来,但连累无辜的罪名,却是她担不起的。便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也得出来救我,给姨娘一个交代。”
这主意,是赵清颜深思熟虑之后想出来的。
让喜梅打着探听消息的旗号,接近胡姨娘,再献策让胡姨娘扣留自己。
如此,不但能保全诸葛家,逼迫玉兰立刻现身,速战速决,还能摆脱跟胡姨娘勾结的嫌疑。
在赵清颜心里,最是盼着玉兰倒霉的,但她是聪明人,自是不肯为了玉兰,将自己的名声搭进去。
她既要置玉兰于死地,又要使自己保持柔弱无辜、娇俏明媚的形象。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玉兰消失之后,吸引住齐非钰的目光。
胡姨娘怔了片刻,抚掌道:“你这计策大妙,既如此,就先委屈你片刻,等陈玉兰那贱人现身之后,我立刻放了你。”
喜梅微笑道:“能为姨娘效力,奴婢求之不得。姨娘,已经拖延了不少时间,即刻就依计行事吧。”
胡姨娘颔首,眸中浮现出幽冷残忍的光芒。
片刻之后,便有人去给朱管事传讯:“陈玉兰贪生怕死,缩着头不肯出来,我们姨娘实在等不来了。贵府的喜梅带了茶点来问询,姨娘迁怒,已经将喜梅扣押,五花大绑起来。现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若陈贱人再不来,喜梅的脸就保不住了。再往下挨,清白也是保不住的。”
朱管事再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吓得魂不附体。
虽然被扣的只是赵清颜的丫鬟,但有一就有二,若再不让陈玉兰出面,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朱管事沉吟着,连忙道:“请回复贵府姨娘,我这就去里面唤人。”
说着,连忙转身,脚不沾地的去了。
当下,朱管事径直去了玉兰的住处,见玉兰依旧坐着纹丝未动,不由得又气又急:“兰姐儿,你倒镇定,可怜喜梅被你带累,如今处境堪忧。”叹了一口气,将喜梅被扣的事儿说了一遍。
玉兰身子微抖,心头有一万头神兽呼啸而过。
谁能告诉她,这事儿喜梅是怎么掺和进来的?无缘无故的,谁要她跑出去多生是非?这背后,必定又有赵清颜的手笔吧?
喜梅被扣,是胡姨娘临时起意,还是赵清颜算计好的?
这种时刻,家里这些人,她并不指望有谁帮能自己,但至少不要来添乱,不要来拖她的后腿呀。
种种念头闪过,玉兰情知这时候不能深究,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知道了,朱管事放心,我这就出去一力承担。”
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朱管事,旋即道:“我有几句话,要与家妹、家母说,还请朱管事去外面略等片刻。”
朱管事叹气:“兰姐儿,我不是想逼你,但外面那伙人拿无辜之人开刀,已经开始发狂,我实在没法儿了。”解释了两句,这才出去了。
玉兰哂笑了一声,唤过玉菊、秦氏,耳语了几句,自己则将菜刀拿在手里,面无表情走了出来。
玉菊年纪虽小,却一向信任玉兰,对玉兰言听计从。得了玉兰的吩咐,玉菊扬起胸,忙不迭就点头答应了。
至于秦氏,虽然心慌意乱落了泪,却也一直拿玉兰当主心骨,忍着泪也应了一声。
朱管事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生怕玉兰继续拖延,不想玉兰并没有怎么耽搁,很快就出来了。
只现身之后,就见玉兰手里,赫然握着一把菜刀,脸上的神色十分冰冷。
朱管事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这时赵清颜携了芳思,款款过来了,见了玉兰的情态,也都是大吃一惊。
芳思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兰姐儿,你拿着刀做什么?是想跟他们拼命吗?没用的,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弱女子,哪里打得过?”她关切问着,目光里却带着探究的意味。
玉兰淡淡道:“我知道打不过,这是我自尽的工具。”
朱管事骇得面无人色,赵清颜、芳思脸色也复杂起来。
很快,赵清颜便含着泪道:“哪里就到那一步了?虽然我的喜梅被那伙强人抓住了,但魏昭已经去寻齐世子、张三公子了。不如咱们再捱一会儿,等两位贵公子回来再决断。”
她闭一闭眼,叹气道:“虽然我也心疼喜梅,但这是她的命,我也没法儿了。”
如此情态,仿佛一心一意为玉兰着想,连贴身丫鬟都能舍弃一般。
玉兰却是暗自哂笑,瞧了赵清颜一眼,神色冷淡。
芳思见状,便为自家小姐抱不平:“兰姐儿,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小姐百般为你着想,连喜梅都肯舍,你一句好话也没有,这也忒过分了吧?你可别忘了,今儿个的事情,明明都是你自个儿招惹的。”
玉兰懒得搭理,只依旧冷着脸,迈步往外走。
秦氏、玉菊别无二话,在她身后紧紧相随。
朱管事忙安慰赵清颜两句,也追了出去。
院门口,胡姨娘已经下了马车,身边站着几个丫鬟、婆子,站在最前面,身侧是一大票护院,看上去很有几分气势。
至于喜梅,则已被五花大绑,被人押在胡姨娘十步远的地儿,看上去委顿不堪。
一群护院奉了胡姨娘的命令,正纷纷鼓噪,对玉兰破口大骂,说些玉兰再不出来,就要拿喜梅顶缸,尽情欺辱的下流话。
正骂得起劲,就见有道紫衣身影缓缓而出,步履竟有几分曼妙。
之前在赵启北身边伺候的小厮忙跳起来,向胡姨娘道:“姨娘,这就是陈玉兰。”
胡姨娘眯起眼,带着冷笑,朝那道身影看去。
映入眼帘的少女,大约十三四岁年纪,眉眼清丽,肌肤白皙无暇。虽然衣饰简单,但不得不承认,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少女盈盈而立,手里竟持了一把刀。那刀比寻常的匕首略宽一些,泛着幽冷的光芒,少女眉眼间的光芒,似乎比刀影更冷一些。
此刻,彼此相距不过十几米的位置。
胡姨娘拧起眉,看向玉兰的目光里,带了无尽的怨毒。
于她而言,赵启北是终生的依靠和指望。
她有多在意赵启北,就有多恨玉兰。
唇角翘起冷冽弧度,胡姨娘寒声道:“你这贱人,总算舍得出来了。你拿着刀,想要吓唬谁呢?你害了我的启北,我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心头之恨。”
玉兰平静望着她,淡淡道:“我已经来了,喜梅跟此事无关,你将她放了吧。”
胡姨娘冷笑道:“喜梅无关紧要,只要你跟我走,我自然会放。”
玉兰眸子如墨玉,抿唇笑了一下:“跟你走?你打算怎么对付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手段,但我想得到,你恨毒了我,必定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胡姨娘扬起下巴,寒声道:“你害了启北,无论我怎么对你,都是你该受的。”
玉兰冷冷道:“不管你怎么想的,我绝不会让你如愿。我早说过,我虽是惜命之人,但到了没法儿的时候,难道还不能一死吗?我宁愿死,都不愿受人折辱,活得毫无尊严。形势没人强,你恨我,一心谋害我,我抗争不了,只能死在你面前,将这条命给你就是。”说完这些话,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便将手里的刀抬起,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尖利的刀,抵在了少女脖颈处,泛出嗜血般的冷厉光芒。
玉菊、秦氏含了一包眼泪,立在玉兰身后,一副想要阻拦,却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目光都落在玉兰身上,就连胡姨娘也一样。这气氛,颇有几分诡异。
在众人的注视下,玉兰却没有立刻动手,反而一步一步,朝胡姨娘走去。
她一面走,一面冷笑道:“赵启北的事儿,我问心无愧,偏你百般逼迫。我知道,跟你这种人多说无益,既如此,我就死在你面前。你睁大眼睛,看清我的血是怎么流出来的。午夜梦回时,必定会有冤魂来找你索命。”
胡姨娘眼珠子转来转去,得胜将军一样气昂昂与玉兰对峙,冷笑道:“冤魂索命?我可不怕,你这贱人,就这么死了,反倒是便宜你了。我一定多找几个道姑做法,让你下地狱去,不得超生。”
玉兰这时已经走到她面前不远处,顿住脚步,嘴角含着笑,眼神却无比冰冷:“是吗?你既然不怕,那你睁大眼睛看好,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怎么被你逼死的。”随后手中的刀动了动,对着自己的脖颈刺下去。
胡姨娘眼睛瞪大,死死盯着玉兰,震惊、不可置信、欣喜欲狂等种种情绪一起涌起。
她来这里,并不是想弄死玉兰,而是想将玉兰抓回去,狠狠折磨,令玉兰生不如死,以泄心头之恨。
玉兰刚烈,宁死不肯跟她走,虽然让她觉得心有不足,但也是能给儿子报仇的。
眼见得那刀真的落在玉兰脖子处,划出一道血痕,所有人处在震惊中。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少女唇边却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纹,手里的刀也移了开来,转了方向,直接往赵姨娘身上掷去。
跟着,胡姨娘这边的人,就觉得眼前一花,什么都看不见了。
——玉兰举刀自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跟在她身后的玉菊、秦氏,成了无关紧要的人物,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趁这个机会,两人朝对面扬起了手里的布包,石灰粉四处飞扬。
正如玉兰预料的,石灰粉杀伤力其实很强的,一旦落到眼睛上,不堪设想。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与其同时,玉兰那刀也没有落空,刺在胡姨娘的脚背上。胡姨娘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视线稍稍清明,玉兰一个健步冲过去,将胡姨娘提了起来,然后没有任何停留,抽出她脚背上的刀,用还沾着鲜血的刀,抵住了胡姨娘的脖子。
形势在瞬间翻转。
胡姨娘倒抽一口凉气,等清醒了些,第一个反应就是暴怒。
卧槽,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般下贱,又这般奸诈?
启北一时不慎,中了她的计,被弄得半死不活。
如今,自己明明有备而来,带了一大票人,却还是被她的障眼法骗过,不但没能将她制服,反而落入她手里。
这时候,她目眦尽裂,恨不得立刻弄死眼前这女人。
偏偏,脖子上抵着的刀,令她胆寒,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陈玉兰对自己狠,能朝自己下手,对别人自然会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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