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虎妖

 城破后第十六日。


 部队的整编一直在进行，过了两天时间，依旧是……一团乱麻。


 没办法，毕竟是草台班子，姜安宁一票人既想训练新人，又想整理编制、改变思想……多管齐下，务求尽善尽美，可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


 到了中午，部队开始轮班吃饭，上午岗的士兵被换下，退到第三条防线后。


 防线后头，士兵们三三两两聚拢成团，趁吃饭的功夫小聚一下。


 单玉寒外面套着墨家斗篷，兴奋地在众人面前显摆。


 “怎么样，怎么样，好看不？”


 说话间，他展开胳膊，旋转一圈。


 翟墨端着饭碗，含糊不清道。


 “还可以，还可以，费不少心思，别人的开口都在胸前，就你小子别在肩上，还挺臭美。”


 “嘿嘿，你就说好不好看吧。”


 “好看……确实好看。”


 翟墨本想挖苦一哈，但话到嘴边，还是不由自主改成夸奖。


 无他，确实好看。


 宽松的黑色斗篷彻底遮住单玉寒单薄的身形，斗篷开口并未采用一贯的胸前搭系，而是固定在了左肩处。袖口的徽章也从白线更改为左银右金，原本枯燥严肃的黑底白徽，转变为金银色后，不仅少了些死寂，还增添一味华丽，让人耳目一新。


 这种配置，看得翟墨都有些眼红，更别提其他人了。


 一股酸味悄然酝酿出来。


 “凭啥啊，小寒作为新人都有墨袍，我参军老久了还没有。”


 “狗运人生，跑后方一趟都能拿墨袍，长得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咋没人送我呢？我长得也不赖啊。”


 “？你认真的？”


 单玉寒束起袖口，看到其上熟悉的徽章，惊讶地道。


 “哎，这么巧啊，诸葛老师也是四川大学的，和翟墨你是同学哎。”


 翟墨看清袖口的校徽，不自在地道。


 “虽说是校友，但我可和人家没法比，人家是华西的，你看她用的都是华西的徽。”


 “这样嘛，我对（地球的）大学不是很熟，那这个呢？”


 单玉寒又亮出左边的银色校徽。


 一头白鹰套在银色圆环中。


 “别问了，这是浙大的，更没法比了。”


 翟墨摆出一幅输麻了的神态。


 “嘻嘻，其实……等等，头上是什么？”


 众人正埋头吃饭呢，闻言，纷纷仰头望向天空。


 天空不复往日粉朦朦昏沉之感，反而无比明亮刺眼，盘踞了一大片惨白的乌云。


 与此同时，短促的号角声响起。


 “不好，快找遮蔽物。”


 翟墨最先反应过来，招呼大家躲起来。


 用不着他提醒，其余人都是老油条了，当下四散分开，各自钻进最近的坑道。


 只有单玉寒呆在原地。


 天空上的乌云似乎在快速下坠，短短不过几分钟，便遮住了半边天空。


 周围不停有雨滴落下，但发出的却不是滴答、滴答清脆的雨声，而是咕噜噜、咕噜噜沉闷的响声。


 “愣着干嘛。”


 翟墨一把推下单玉寒，把住洞口。……

 


 翟墨一把推下单玉寒，把住洞口。


 他的身旁竖起一道土壁，越过头顶，遮蔽住整个身体。


 雨滴落到地面，如同腐蚀一般，发出大量的泡沫和热，让一大片黄土瞬间化成泥泞的烂泥。


 短短几秒的时间，一点一滴的小雨便转为滂沱大雨。


 翟墨头顶的土壁被腐蚀，然后被补充上，又被腐蚀，继续补充，如此循环往复，替他挡住这奇特的大雨。


 单玉寒晓得雨不对劲，紧张地小声问道。


 “这是什么情况？”


 翟墨专心观察天空，头也不回地道。


 “灾祸现象天幕，一大群蠕虫聚集而成，如果你长在城区里的话，应该不常见这玩意。”


 语毕，他抓住单玉寒的衣服，又把他往里推了推。


 “马上就要结束了，躲好，不要碰到雨水，麻烦还在后头呢。”


 “好的好的。”


 单玉寒嘴上这么说，头却往前凑了凑。


 翟墨发现他的小动作，但没说什么。


 雨下了不知道多久，终于，云层肉眼可见变薄，似乎要结束了。


 单玉寒闻到空气中有股若有若无的腥味……血腥味。


 “雨停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道。


 翟墨以为单玉寒有话要说，让开身位道。


 “额，你有话要说吗，你先说。”


 “没有没有”，单玉寒赶忙解释，“我就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好吧，战斗时如果没有有用的信息，那么保持沉默，不要害了别人。”


 “……对不起”


 单玉寒没想到自个一句话竟如此严重，顿时不吱声了。


 翟墨注意到自己有些严苛了，于是放缓语气道。


 “说起来，你的运气不算好，调回来第一天便遇到灾祸级别的现象。”


 单玉寒被训了一下，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是轻轻嗯了一下。


 纷纷扰扰的大雨终于停了，但古怪的事远没结束，周围转而开始落下白色的糊状物块。


 白色物块如烂泥般瘫软在地面上，同样具有腐蚀土壤的特性，一接触土壤便开始疯狂沸腾，冒出无数气泡，同时向四周蔓延，扩大污染面积。


 有一两个倒霉蛋不幸被白块砸中，霎时间融化掉半边身子，躺在战壕里哀嚎不已。


 小部分白块迅速钻入土里，大部分则留在地面上，胡乱地扭动着，慢慢与附近的白块合为一体，扭曲成一具巨大的虫壳。


 “快快！”


 翟墨不断催促，从坑道里一个个向外赶人。


 “迅速到开阔地点集合，找身边最近的会土行道术的人，蠕虫马上要爬出来了，别磨蹭！”


 呼~~噜噜~


 呼~~噜噜~


 天地间突然扬起沙尘，重新变得昏昏暗暗，能见度收缩到不足五十米。


 呼噜噜的响声夹杂在风声里，重重叠叠，似乎充斥于世间的每个角落。


 沙尘暴越来越大，席卷了整片营地，包括外围的战壕和雷区。


 有体型巨大的虫子破土而出，仅裸露于地上的部分便有三四米宽，七八米高。


 战士们拿这些巨型蠕虫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不停闪转腾挪，机械式地重复劈砍。……

 


 战士们拿这些巨型蠕虫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不停闪转腾挪，机械式地重复劈砍。


 运气好些的能趁蠕虫伸缩躯干时刺穿柔软的部分，运气不好的连续数次挥砍起不到一点作用。


 翟墨突然笑着问道。


 “玉寒，你会地听术吗？”


 单玉寒斩钉截铁地答道。


 “不会。”


 地听术可以放大并收集地面的震荡，但由于金丹以上的修士能御空飞行，金丹以下的修士也可以凭借法器短暂滞空，很容易躲开地听术的探查。


 五百年后着重于人与人的对抗，地听术的缺点太过致命，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避开它，导致未来除了某些专业，几乎没人主动修习此术。


 单玉寒本人作为术法狂热者，喜欢修炼各种各样的道术，但地听术嘛，他却不屑地去学，也自不会用，足见此术有多鸡肋。


 “好吧”，翟墨耸耸肩道，“那你可要跟紧我，万一掉队就要命了。”


 翟墨抽出青铜佩剑，剑身上千沟万壑，如鱼鳞般。


 他将指头摁在剑刃上，划出一道小口。


 血液顺着剑身两侧流下，流入槽中，顺着血槽布满整个剑身。


 长剑接触到血液，鱼鳞沟壑冒出微弱的蓝色荧光，并伴随细小的“嗡嗡”声。


 单玉寒吃惊地道。


 “体现蓝光，无震自鸣，君子兰？”


 翟墨一听此话，笑意更甚，欢喜地说。


 “你居然听说过我这剑，看来它的名头不小啊。”


 “听说过，是一柄好剑，名气挺大的。”


 单玉寒心说不然呢，你这剑可是藏宝阁内的异类。


 别的宝物都是冷酷人设，千挑万选自己的持有者，稍有不满就回去睡大觉了，就你这柄剑来者不拒，上赶着送，对谁都万分热情，一点没有灵物的姿态，以超高的出现频率而闻名远近，在五百年后可出名了。


 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大家都把遇到君子兰作为一种夸耀的资本，真正选它的反而没几个。


 前后四百年，君子兰的持有者不超过一个手掌，这还是算上了第一代主人呢。


 没想到翟墨是这柄“名剑”的第一代主人。


 不过，话虽如此，君子兰作为灵物，到底赢凡物太多。


 如果跨不过拥有自我意识这道天堑，那么无论如何神奇的物件，顶了天到达“伪灵物”这一层次。毕竟，谁也不想武器被人夺走，立马便化身对付自己的利器。


 自己的佩剑取自蓬莱星通天树的枝丫，有种种神奇的效用，但由于尚未孕育出意识，只能算作伪灵物，和灵物总归没法相比较。


 单玉寒攒住腰间的木剑，想到君子兰便是由伪灵物蜕变为灵物的先例，不禁充满了期待。


 木柄自然而然地伸长，包裹住手掌，长成一个指关节护手。


 这就是伪灵物的特征，自主保护和迎合主人，正式迈入拥有自我意识的行列。


 “准备……”


 翟墨单手抓住单玉寒的后背。


 “跳！”


 两人同时起跳，一下跃出战壕。


 下一秒，一只巨型蠕虫张大嘴巴破土而出，洞口不偏不倚位于二人刚刚的落脚点处。


 蠕虫见一击偷袭未果，麻溜地钻入另一个洞口躲回地下。……

 


 蠕虫见一击偷袭未果，麻溜地钻入另一个洞口躲回地下。


 翟墨没有追击，踮起脚尖在地面画了一道弧。


 蠕虫越来越多，光是爬出地面的便已不计其数，更别提那些游荡在地下的个体。


 虫子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不再隐匿行踪，而是大摇大摆地穿梭于砂石中，强烈的震动，连单玉寒这个不会地听术的人都能清晰感受到。


 “不愧是唯一一种有脑子的白种，这帮畜生知道对付不了咱两，索性避开咱们，找比它们弱的去喽。”


 “难道不用我们动手吗？运气这么好。”


 单玉寒剑都拔出来了，看见四周陷入苦战的同胞，不禁进入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状态。


 能不战斗当然是好事，但摸鱼太过明显的话，恐怕会扣配给吧。


 “那倒不至于，嗯哼~来了。”


 话音刚落，翟墨脚下的土地沿着弧线猛地抬起，上升速度恰好比跃起的蠕虫快上一点。


 翟墨脚下发力，踢碎土块，借着反作用力稳当落到地上。


 巨型蠕虫不愿与其纠缠，头部旋转半圈，锁定上单玉寒。


 蠕虫张开硕大的口器，无数条白色触手冲出，向他席卷而来。


 “看来它认为我更好对付。”


 单玉寒向后一跃，躲开藏身于触手中的酸液，同时挥剑劈砍，斩下一截触手。


 蠕虫吃痛收回触手，露出藏在密密麻麻触手后面的眼睛。


 有你的，本虫比画像还恶心，真把眼睛放嘴里啊。


 单玉寒这下被恶心到了，光速挂上魅惑术，提升自己的精神耐性。


 两只大眼珠子下面似乎还有一对眼球，吊在白壁十分显眼。


 单玉寒下意识地嘀咕。


 “不对呀，没听说巨蠕虫有两对眼睛。”


 翟墨在对面贴心地解惑道。


 “那可能不是眼睛，是胃壁上的花纹，蠕虫喜欢把自己的胃翻过来，据说有促进消化的作用。”


 “好啦好啦，知道了知道了”，单玉寒赶紧打断他，“好恶心，求你别说啦。”


 翟墨在蠕虫后头也没闲着，奋力挥了一剑。


 剑身碰到巨虫的外壳，发出锵啷响声。


 剑刃被弹开，蠕虫毫发无损，继续喷吐胃酸。


 单玉寒顿觉全身寒毛乍立，发动瞬间移动之天赋神通。


 他突然出现在十米开外，外衣上沾着腥臭的黏液。


 又一只巨蠕虫从土里钻出，先挨了一下友军的胃液。


 原来刚刚的胃酸喷射只是幌子，目的是掩护新蠕虫的偷袭。


 两只蠕虫配合失利，惯用的伎俩不起作用，只得蜿蜒爬出大洞，一只对一人，甩开尾巴，像蛇绞杀猎物般发起进攻。


 单玉寒横剑身前，挡住势大力沉的甩尾。


 这一下本意仅是为了缠住他，但由于二者的体型差距过大，绞杀硬生生变为了甩尾攻击。


 单玉寒一下被击飞老远，重重摔在地上。


 出乎意料地，腐蚀换位了，蠕虫触碰到木剑的部位开始溃烂，化成一滩液体。


 一人一虫齐刷刷愣住。


 单玉寒最先反应过来，毕竟是他自己的佩剑，古怪神异早有心里建设。……

 


 单玉寒最先反应过来，毕竟是他自己的佩剑，古怪神异早有心里建设。


 他果断掷出长剑。


 蠕虫反应也很快啊，口吐触手击落木剑。


 大部分触手遇剑化为脓水，仅剩下几只触手继续向前，想趁单玉寒疏忽得逞。


 单玉寒又不傻，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没有剑，那直接上手抓。


 触手上的倒刺刺穿皮肤，渗出一滴一滴的血液，单玉寒却毫不在意，脸上露出计划通的表情。


 血滴顺着触手流入蠕虫体内，眼瞅着就要完成它滴任务了。


 就在这时，虫子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开始疯狂的挣扎。


 猛烈挣扎下，触手摆脱单玉寒的控制，刷的一下朝面门扑来。


 单玉寒吓得一激灵，赶忙掉头。


 白色触手几乎是贴着脸颊掠过，擦出一条细细的口子。


 不过遗憾的是，这可能不是件好事。


 脸上的血液运动地更快，效果更猛，进到虫子体内，两三下就把里面捣了个稀巴烂。


 蠕虫痛苦地嘶吼着，身体左倾右倒，周边一圈尘土飞扬。


 渐渐地，巨蠕虫不作声了，瘫倒向地面，扬起大片灰尘，顺带压塌一片防御工事。


 甘霖娘，大意了，差点丢了小命。


 单玉寒狠踹两脚虫壳，同时收回精血。


 这精血可不是普通的血液，它们是修炼邪术《血机引》得到的产物，可攻可守，还可控制比自己弱小生物的心神，十分好用，用一点少一点，所以要省着点，能回收多少就回收多少。


 几滴鲜红的血液从快要化成液态的虫体中剥离开来，流向单玉寒的伤口。


 伤口接受完血液，开始愈合，短短几秒后，便恢复如初，没留下一丝痕迹。


 翟墨身后漂浮着几滴红色的血滴，看来是用同样的办法解决掉了他那边那只巨蠕虫。


 单玉寒从烂泥中抽出脚，满脸嫌弃地道。


 “接下来该做什么，转移阵地还是继续找虫子杀。”


 “不必了。”


 翟墨耸耸肩，找块石头坐下。


 “看看天上，唐世来到了，他可是巨蠕虫特攻手，不劳我等费心喽。”


 天上，高个山东大汉挟风沙而至，高高跃下。


 伴随他的着地，大地颤栗不止，地动山摇，声势较巨蠕虫成群更胜。


 土地变得坚硬无比，钻出地面的蠕虫或被卡住，或被留于地上，无往不利的腐蚀忽得失效，失去了入地的本事，虫子们失去了移动的能力，统统成了待宰的羔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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