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从祖老师家出来后，慕仲兰心情很激动，竺可桢之问和浙大诚勤校风的总结使她想到了很多。为了平复情绪，她没有立即回教室去填报志愿，而是往南走了近150米，然后往东一拐，缓步来到了操场上。


 从太阳照射大地的角度判断，此时大概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吧，学校已经放假了，操场上很安静，烈日照在操场上，地面翻滚着一层热浪。


 慕仲兰在操场四周的树荫下一边漫步，一边认真地思考着竺可桢提出的那两个问题。


 “没什么好犹豫的，我就报考浙江大学物理学专业了。”在操场上思索了半个多小时后，慕仲兰终于念头通达，并自觉自愿地下定决心了。


 回到教室，慕仲兰不到一小时就填报好志愿，最后一次沿洮惠渠岸步行回家了。


 这时，川里的小麦都已经收割大半了，田地里是一簇一簇的小麦堆，农人们或在收割、或在种菜、或在往场上拉田……


 到处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夕阳照在大地和人们的身上，是那么的温暖舒适。


 第二天，慕仲兰就全身心地和家里人与村里人投入到夏收中了。


 杨柳坪说起来是一个村庄，其实就只有杨天星、柳大河和慕长盛三家住的比较近，其他住户都离得远，刚刚实行责任田那会儿，就把他们三家作为一个生产互助组了。再后来包产到户，所有田地都按照就近分配的原则划分，他们三家的地块相间、相邻的比较多，日常劳作和交往也就多一些。


 按照生产队组织生产时，村里的田地是集体的，三家人都按照生产队长柳大河的安排一同出工劳动，收的庄稼按照各家所出工分和家庭人口的多少进行分配。


 这时，虽然已经包产到户了，三家人各有各的地块，但三家人还是时常在一起劳动，尽管谁家地里的收成算谁家的，但也没有哪一家人计较，何况有些农活，单靠一家一户地单干，还是不行的，譬如打场这活，就非得三家人一起干才行。


 杨柳坪的田地都在山上，庄稼比川里要晚一些时间成熟，慕仲兰这年第一天参加夏收，就是帮柳大河家收乡场边上地块里的冬麦。


 乡场位于柳大河家与慕长盛家中间略靠近柳大河家的位置，距离柳大河家约四五十米，距离慕长盛家约五六十米的样子。


 乡场是村里唯一一块面积超过一亩半的甲地，大约三分地的面积是没有播种的，平常供三家人公用。剩下的一亩两分多地分给了柳大河家，他家每年都种冬小麦，这样第二年可以早些收割，收割后的田地将紧挨着未播种部分碾平七分左右，就可以拼成一个一亩的大场，这样，来年三家人所收获的庄稼就都可以在场上堆存、晾晒、脱皮了。


 这年夏收，全村第一块收割的就是柳大河家挨着乡场的这块田地。


 吃过早饭后，三家人全部都出来了，不约而同地齐聚在地头，柳大河一声“开始吧”，男女老少手中的镰刀就挥开了，因为是要碾平后做场的地块，所以人们手中的镰刀放得又低又平，杨天星、柳大河和慕长盛三个男人在地块靠近川里的一头，杨玉琴、马凤娴和苗楠三个女人集中在田地靠近未播种部分的地头，杨苗和柳平合在一处，慕仲兰和柳原合在一处，慕仲青什么都没干，就在各处转来转去地看大家割田。


 大家一边收割一边聊天。柳原问慕仲兰：“你的高考志愿报好了吗？”


 “报好了，报的是浙江大学物理学专业。”慕仲兰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柳原的样子。


 “啊呣没报武汉大学中国古代文学专业来？”柳原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啊呣没报武汉大学中国古代文学专业来？”柳原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我喜欢物理，辛奕爷爷和我室物理老师都说我挺适合学物理，咱们国家又紧缺物理人才，浙江大学挺好的，我就报了。报武汉大学的话，咱们只能同校一年，又不在一个年级，我怕影响了你的学习，就没有报。”慕仲兰虽是实话实说，但也没有尽吐实情。


 “嗯，浙江大学也确实挺好的，我还以为咱们两个可以同校学习一年呢，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好可惜！”柳原由衷地叹息道。


 “是有些可惜，不过没关系，毕竟还是咱们两个的学业重要，何况以后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慕仲兰既像是安慰柳原，又像是安慰自己地说。


 人多力量大，很快地，乡场地块的冬麦割完了。


 除慕仲青外，其他的五个男人们开始把割完后捆成一捆一捆的麦子，提到未播种部分的乡场上，十二捆一簇、十二捆一簇地堆成一个个麦簇，五个女人们则捡拾着掉落在地里的麦穗。


 等麦子堆成麦簇、掉在地里的麦穗收干净后，男人们开始犁地，女人们分成两组，杨玉琴、马凤娴和苗楠打刚刚犁出来的土坯，杨苗和慕仲兰用齿耙钩出犁出来的麦根，待地犁完、土坯打细、麦根钩光后，就可以磨平、压实做场了。


 要做场的七分地犁完后，女人们被安排回家做晚饭去了，男人们则继续留在地里干活。


 到家家晚饭做好的时候，男人们都扛着农具回家了，乡场已经基本上紧好了，就只差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前用碌碡滚两遍，然后等天下雨后，再经碌碡碾压过，就可以用了。


 夏收时节是忙碌的，慕仲兰这些日子天天帮父母和村里人收割庄稼，每天都弄得一身汗水接一身汗水的，压根儿就没有心思去关心高考分数和志愿录取的事情。


 开始夏收的第六天傍晚，慕仲兰和慕长盛收割自己家里一块乙地的小麦，待割的麦子不多了，马凤娴带着慕仲青已经回家做晚饭、给猪喂食去了，慕仲兰一个人在弓身割麦，慕长盛在把一捆捆收割后的小麦堆成一个个的麦簇，山上缺水，小麦长得不高，制作簇帽时，麦秆压弯后掉下来的麦穗比川里的多一些，盖在麦簇上也显得小一些。


 快要从西山落下的太阳照在慕长盛父女和麦簇的身上，长长的阴影穿过田地印在上面一块田地的崖畔上，显得特别温暖和静美。


 麦子割完后，慕仲兰正在捡拾掉落在地上的麦穗时，柳原走过来了。


 “仲兰，我今儿个下午到城里去了一趟，你室今年高考的成绩出来了，你猜你最后的高考分数是多少？”柳原面带笑容，有些促狭地问慕仲兰。


 “看你的表情，我应该是没有考砸，那我还是坚持估分的555吧。”慕仲兰微笑着答道。


 “实际比你估计的高2分，是557分，全县第五名，今年的大学录取分数线是335分，你比重点大学录取分数线高了整整200分，考上浙大看来是铁定的了，恭喜你，仲兰。”柳原抑制住激动心情地说。


 “你知道金雨薇吗？听说她也是你室理科补习班的。”没有等慕仲兰对自己的祝贺做出什么回应，柳原就语气低沉地问。


 “知道啊，你见到她了吗？她考得怎么样？”慕仲兰焦急地问。


 “没有见到，她今天淹死在洮惠渠里了。听说她只考了333分，好像是没有去年考的好。”柳原尽量语气平和地说。


 “啊，怎么会？！”慕仲兰如遭雷击，愣怔地站着。


 她的眼前立即浮现出了金雨薇那及腰长的乌发、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前凸后翘的好身材，和那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

 


 她的眼前立即浮现出了金雨薇那及腰长的乌发、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前凸后翘的好身材，和那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


 金雨薇怎么就淹死了呢？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啊，慕仲兰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还记得那次班上组织活动，当杨菊英老师说李友良老师再也不给他们来上课了时，金雨薇向自己瞥来的那抹轻快而又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还记得三月模考结束后，当自己的座位调到金雨薇旁边，和四月模考结束后，她取代金雨薇，坐到第一行第四列的座位上时，金雨薇向自己投来的那友善而又鼓励的眼神；


 她还记得高考第一天早晨，在临进语文考场时，金雨薇与自己相互鼓励的击掌；


 金雨薇连续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不是一直都稳定提升的吗？她怎么就考砸了呢？


 金雨薇家在县城，是走读生，没有住校，慕仲兰觉得自己和金雨薇的交往不算特别多，但也不是相互不了解的那种，在慕仲兰的心目中，金雨薇一直都是那么阳光开朗而又文静美丽的，她怎么就死了呢？她怎么会死呢？


 慕仲兰觉得太意外了，她呆呆地立在地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仲兰，你啊呣了？”正在簇麦子的慕长盛发现了慕仲兰的异常。


 “慕叔，仲兰高考考了557分，是全县第五名，成绩挺好的。”柳原赶忙解释说。


 “考好不是应该的吗？啊呣这个样子来？”慕长盛还是不理解。


 “不是的，哒哒。是我的一个同学没考好，她在洮惠渠里淹死了。”慕仲兰回过神来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慕长盛这才明白慕仲兰为什么神情发呆了。“唉，这孩子……”慕长盛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又转身去簇麦子了，叹气不知道是为了慕仲兰还是为了金雨薇的。



 本章完

　

(http://www.ccfang.cc/novel/c7d-MFAJ-fJ.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ccfang.cc。书房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cfa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