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留仙宫
看衣着，应该是无品的宫人。
“见过蓝美人。”那小姑娘很是知礼，像是一枝初绽的桃花般娇嫩。
燕珏靠在她怀里，“沫儿娘亲，我的花枝，就是这个姐姐给我采的。”
蓝小沫对她点了点头，打量着她的衣衫。
“春日里桃花虽好，却甜得过于浓酽，反倒是梨花，清雅素淡，更得人喜爱。”
虽然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但蓝小沫却对皇帝的喜好，却有着异常敏锐的感知。
小姑娘眼神微闪，屈膝笑道：“美人说的是。”
青桐看着那小姑娘摇摆着腰肢，一路拂柳分花而去。
“娘子。”她欲言又止。
这些日子来，早有人发现，所有与蓝小沫关系亲近的后宫美人，全都获得了晋级。
这些女子，要么容色美丽，要么心思细腻，要么擅长琴棋书画。
俱是出身显赫之人。
其中有一位沈昭仪，尤其得陛下喜爱。
蓝小沫明明知道该如何讨好皇帝，偏偏自己从不动手，反而提点那些新入宫的美人。
她完全看不明白，自己侍奉的主人，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
时光荏苒而过。
夏夜间，群星闪耀。
这一日，燕珏跟着小太监出去玩，到了晚膳时候还没回来。
青桐出去找了许久，归来时脸色苍白。
“说是，小殿下被皇后娘娘请去了留仙宫。留仙宫的大宫女说，要留着小殿下在那里住几日呢。”
蓝小沫正提着花壶给廊下的花草浇水，闻言只道：“晚膳先不必摆了。”
浇完了花，蓝小沫说要出门散步，问青桐：“留仙宫怎么走？”
这是蓝小沫第一次在皇宫里走这么久。
原来，皇后住的地方，离自己的宫苑那么远，幸好皇后不喜自己，不用常去。
留仙宫的大宫女听到通禀亲自迎接出来，带着笑的目光在蓝小沫身上转了转，很快收敛回去。
客客气气请蓝小沫往里走。
燕珏正在抹眼泪。
他闹着要回落梅苑，两个小宫女和一个红色华服的年轻女子正在安抚他。
燕珏一抬眼，看到蓝小沫，瞬间阴雨转晴，眼睛亮晶晶的。
“沫儿娘亲！”
主位上，身着盛装的年轻女子缓缓坐直身体。
一双明亮的锋锐凤眼，直直看向蓝小沫，脸上带着浅笑。
“倒是第一次见到陛下的蓝美人，稀客。”
蓝小沫摸摸扑到怀里的燕珏的小脑袋，吩咐青桐先把他带回去。
“并不是第一次。你应该还记得，在你大婚之日，我曾经恭贺过你们。”
皇后神色不变，“哦？是么。大概这些年杂事太多，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本宫放在眼里。”
蓝小沫笑了。
难为皇后，这么严正以待，如临大敌。其实，完全不必白费这些力气。
她自顾自在皇后身边落座，端起一盏茶来，轻轻喝了一口。
发现，这皇后宫里的茶叶，跟自己那边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等到一盏茶喝完，皇后还没开口，蓝小沫：“如果你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皇后挥挥手，屏退其它人。
妆容精致的面孔上浮现出几分狰狞。
“蓝小沫，你是不是觉得，有燕云卿给你撑腰，我就拿你无可奈何了？”
蓝小沫眨眼，“是啊，不然呢？就算我不给你行礼，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皇后冷笑，“嘴上再硬又如何？你现在还不是被圈养在深宫里？本来，若是你安安分分当个会喘气的死人，本宫未必会容不下你。可你偏要搅风搅雨！”
蓝小沫脸上的笑容收敛。
看着皇后眼角出现的那一抹，就算精致的妆容也无法掩盖的皱纹.
问她：“成亲这些年，过得好么？”
皇后霍然色变，厉声道：“蓝小沫！本宫过得好不好，轮不到你来指点。你只需要记住，当年燕云卿选择了我，现在他也绝不会动摇我的位置！”
蓝小沫哦了一声。
“我知道啊。皇后的母族手握重兵嘛，皇后地位自然稳固。只是至今尚无嫡子，莫不是皇帝忌惮，怕外戚祸国？”
皇后手指抖了抖。
蓝小沫的话，恰如一根利刺，刺进她心中最怀疑的地方。
“大胆！”一盏茶摔在蓝小沫脚下。
蓝小沫摇头，“你看看你，火气这么大，这样不利于生养。我随口说说罢了，无需介怀。”
“不过你还是要抓紧啊。后宫有那么多人，什么李贵人，陈婕妤，张华容，都是家中颇有实权的人家。皇帝又宠爱她们，生下皇子是迟早的事情，那么皇后你呢？”
皇后怒极而笑，“你今夜过来，便是要挑拨我与燕云卿的关系？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你就不怕我真的对你下手？”
蓝小沫笑了笑，笑容坦然。
“我无所需求，也无所畏惧。你要如何，都随便你。”
眼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外，皇后扬声：“你倒是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的子嗣！你这辈子，也只配给别人养孩子了！”
蓝小沫脚步顿了顿，转身看她。
“你知道些什么？”
她眸子很亮，但语气太过平静。
这样的蓝小沫，与记忆中那个锋芒毕露的聪明女孩完全对应不上。
皇后冷笑着，心中浮现畅快之意，“没什么，我随口说说罢了，无需介怀。”
当年她与燕云卿婚事落定，她父亲要取蓝小沫性命。燕云卿将人保下，许诺蓝小沫这辈子都不会生出皇嗣。
绝子药是将军府寻来的秘药，燕云卿亲手下在蓝小沫的酒杯里。
蓝小沫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蓝小沫默然看了她一会儿，“我知道了。”
…
她回到落梅苑的时候，已是夜色沉沉。
燕云卿正坐在廊庑底下，跟燕珏一起玩鲁班锁。
“父皇，能修好么？”燕珏担心地问。
“能。”燕云卿答。
垂着眼睛，用小凿子，照着坏掉的那根锁柱，一点点打磨新的。
燕珏的小脑袋凑到燕云卿面前，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小胖手一时帮他按着木料，一时又帮忙把凿出来的木屑吹走。
燕云卿摸摸他的脑门，神色温和。
这一幕，恰恰便是蓝小沫梦寐以求的。
……只是现在人不对，时间也不对。
廊下宫灯被夜风吹得滴溜溜地转。
燕珏抬头，忽然看到梅树底下站着的蓝小沫。
高兴地喊了一声：“沫儿娘亲。”
蓝小沫弯起嘴角，“嗯。”
燕云卿也朝她看过来，眸色淡淡的。
“既然回来了，那便摆膳吧。”
燕珏叽叽喳喳，“好啊好啊！我早就饿了，但是父皇说要等沫儿娘亲。”
长灯一盏盏亮起来。
阴冷的宫阙，渐渐被暖黄色的光明照耀。像是长明的星河，驱散了黑夜里所有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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