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拨云见月
青桐自外面进来。
看到蓝小沫苏醒，且精神不错的样子，很是欢喜。
“娘子，你可总算是醒了！自你病重，奴婢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细心地在蓝小沫身后放了个引枕，又给她端了温水润口。
蓝小沫在枕边发现了一块鲁班锁。
六柱木棱，打磨得平整光滑，做工精致，正是夜遥舟的手艺。
胸口，忽然迟钝地痛了痛，眼睛蒙上一层水汽。
青桐见蓝小沫好转，整个人喜气洋洋。
用一根红烛，把殿内的银质花枝烛台上的蜡烛逐一点燃。
一边点，一边叽叽喳喳跟蓝小沫说着话。
天气暖和了，雪已经化了，御花园有些花枝已经发芽了。
蓝小沫垂头坐在床边，一边漫不经心听着，一边一点点，解开手里的鲁班锁。
“……娘子生病这些日子，都是陛下亲自喂您吃药。”
“……除了陛下，谁也不能让娘子张口。”
“……陛下对娘子，还是很疼惜的。”
鲁班锁完全解开，六根棱柱摊在蓝小沫掌心。
压在心头的沉重爱恨宛如云雾般，层层被拨开，她的心境渐渐变得清明。
皇帝，叫做燕云卿是么？
蓝小沫扬起嘴角，笑意平淡。
“对啊，对我很不错。所以，我也应该试着接受他的心意，对不对？”
天气转暖的时候，蓝小沫的病已经大好了。
她常常坐在宫廊下面，看着头顶的天空发呆。
青桐觉得自家娘子，自打这次病好之后，跟往日很有些不同。
虽然，也是一样脾气好，但似乎一场大病，她躯壳里那个活泼可爱的灵魂，已经枯死了大半。
留下的这位，暮气沉沉，只残留着些许气息。
“娘子，天气好，要不然出去走走？”
蓝小沫意外地点了头。
她们在御花园里，看到了小团子。
小团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抹眼泪，不过数日没见，小肉脸瘦了不少。
他看到蓝小沫时，眼睛亮了亮。却又撅着嘴巴哭起来。
蓝小沫问：“怎么还要掉金豆子？”
拿着帕子把他脸上的泪擦掉了。
“母亲，母亲死了……”小团子哽咽着说，“珏儿没有娘了。”
蓝小沫的帕子顿在半空中。
小团子吐字不清，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宫女们，都被赶走了，还有我的嬷嬷，呜呜……”
蓝小沫叹了口气，揉了揉小团子毛茸茸的脑袋。
“那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人欺负你。”
小团子抬起被泪水浸润的莹亮眼睛。
“你要做我娘么？”
蓝小沫摇了摇头，温柔地对他说：“你的娘只有一个。你可以叫我沫儿阿姨。”
小团子跟着蓝小沫回了宫。
多了一个小孩子，落梅苑瞬间热闹起来，仿佛冬眠了一冬的枯木，终于显露出勃勃的生机。
蓝小沫大好之后，皇帝来过两次。
每次蓝小沫待他都是不咸不淡，倒是小团子，很喜欢自己的这个爹。
常常赖在他怀里，皇帝对他也很有耐心。
小团子就像刚抽出纸条的嫩叶似的，瞬间学会了说好多话。
还悄咪咪跟蓝小沫说。
“沫儿娘亲，你要对父皇好。父皇喜欢你，别人才会喜欢你。”
小小孩子，不明白为什么要讨好父亲，却已经开始学着这么做了。这大约，是来自他生母的教育。
蓝小沫无意取悦皇帝，却并不阻止小团子跟自己的父亲亲近。
皇帝每个月会有三四次来落梅苑用晚膳。
心情好的时候，蓝小沫也会跟他说话。
他晚上与蓝小沫同床而寝，隔着床被子，各自睡自己的。
渐渐的，蓝小沫发现，只有燕云卿留宿的时候，她才能睡个好觉。
燕云卿的确对她很好。
他知道她所有的喜好，两人之间总能找到话题聊。
每次大雨夜，他都会吩咐青桐熬了助眠的汤药给她喝。
每次做噩梦的时候，会抱着她轻声安抚，还会把肩膀借给她依靠。
他们之间的关系渐渐好转。
蓝小沫脸上多了笑容，她不再提夜遥舟。
似乎，那场大病之后，她心目中，所有关于夜遥舟的回忆，都已经被磨灭了。
初春，寒意料峭。
御书房，年轻的皇帝坐在主位上，神色沉静，一点看不出因为议论政事，熬了一夜。
“若无其它事情，就散了吧。”
房内的几位肱骨大臣对视几眼。
“陛下。”一位老臣出列。
皇帝语声平平，“太傅何事？”
“听闻陛下，将皇长子寄养在蓝美人名下？此事只怕不妥。”
皇帝神色不变，“有何不妥？”
“那蓝小沫，心思诡谲，秉性不正。之前更是以魍魉手段，在朝堂上兴风作浪，惹出无数祸端。陛下岂能将这种祸害留在身边？”
啪的一声巨响，玉镇纸扣在书桌上。
皇帝凤眼微眯，面凝寒霜。
“众卿，把自己的无能推卸到一个女子身上，是大丈夫所为？”
“蓝小沫与朕在微时订下婚约，太傅之意，是要朕背信弃义，做个寡廉鲜耻的小人？”
“陛下恕罪！”老臣们见新皇震怒，齐齐叩拜。
皇帝虽然年轻，却威压甚强。看来这蓝小沫，是扳不倒了。
“即便如此，皇长子地位尊贵，也该由皇后亲自抚养。”
皇帝目光扫过众人，轻笑起来。
笑得众人心头一阵发冷。
“众卿不必忧虑。皇后年轻，日后会有嫡子，不必急在一时。”
-
因春日天暖，蓝小沫时常带着燕珏去御花园游玩。
渐渐的，后宫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位分低下的美人，颇得陛下爱重，居然得以抚养陛下的皇长子。
有人不服这来历不明的蓝美人，告到皇后那里，却惹得皇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蓝小沫精神渐好，脸色好看了许多，人也胖了一些。
青桐终于能放下心来。
最重要的是，蓝小沫再也不说要离开皇宫的话。她甚至还交了几个朋友。
说朋友可能不太恰当，但也是在御花园中相遇，能停下来，微笑着攀谈几句的熟人。
“沫儿娘亲！”
跑得一身汗的燕珏手里握着一枝桃花从树林里跑出来。
“这个是送给你的！”
蓝小沫接过那枝花，在小团子脑袋上摸了一把，“乖。”
小团子身后跟着个穿了粉色春衫的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天真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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