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静安不夜城
燕云笙在她眼睛里看到安安静静倒影着的云。
也看到了脸色狰狞的自己。
云雾在她眼底，随着风，快速流动着。
燕云笙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冷嗤一声，“你现在装得再乖巧也没用。都得还的。”
他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看她一头一身的雪，斜了斜眼睛，伸手过去，砰砰砰大力把那些碎雪都拍掉。
蓝小沫：“多谢。”
燕云笙呲牙，“谢个屁，早晚我要弄死你。”
晚上他们吃山鸡菌子的锅子。
一只山鸡自然是不够吃的，燕云笙猎了一只鹿，吩咐人砍了一条腿，切成块，他自己在炉子上烤着吃。
吃完饭，蓝小沫要去睡觉，被燕云笙拦住。
“吃饱了就睡，你是猪啊。不许睡，陪我玩雪去。”
蓝小沫的挣扎与反抗都是无效的。
连炉子带人，被带到已经冻成冰的莲塘水榭里。
这水榭四面透风，寒风卷着碎雪，从水面上吹过，扬了人一头一脸的冰霜。
蓝小沫裹在厚厚的狐裘里，身边烧着四五个炭盆。
把脑袋一并缩进衣服里。
燕云笙并未穿外氅，恍若不觉得冷。
兴致勃勃吩咐人准备颜料笔墨，他要作画。
“燕云卿那表里不一的小人，不是很会来这套么？什么雪中美人。本王就让你看看，本王画的，一点不比他差。”
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终于有人陪他玩，什么事情都要尝试一下。
蓝小沫忍无可忍。
“冬天颜料都冻结了，便是作画，色彩也凝涩厚重，并不好看。”
燕云笙瞪着狗眼，“你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我？我让你说话了？”
蓝小沫：…
这疯狗一样的脾气。
还想做皇帝。
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选他辅佐，简直有病。
-
两天后，入了夜，齐王找蓝小沫出去逛街。
蓝小沫面无表情，“静安城没什么可逛的。”
她又不是齐王，她脑子很正常，大半夜的，冰天雪地的，逛什么街。
齐王得意洋洋。
“你这可就错了，我跟你说，最近三天，静安城有灯会。”
灯会？
又不是节日，平白无故的，怎么忽然有灯会？
齐王摸着下巴笑。
“爷说要有灯会，就要有。爷的话，就是律令。”
蓝小沫：“……”
就你这幅德行，应该是冀州的民之首害吧？
…
蓝小沫不情不愿被燕云笙拽出了府。
热闹的声浪，远远把寒意驱逐开。
一路上都是花灯，掩映在灵珑剔透的冰雪间。
火树银花，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夜放花千树。
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蓝小沫心中的不情愿，很快变成了赞叹。
她基本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
燕云笙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不断地拿着新鲜的玩意儿逗她。
“张嘴，吃糖人！想得美，才不给你吃。”
“蓝小沫，看这个兔子花灯，是不是长得跟你有点像？”
“给，昆仑奴的面具，哈哈，跟你一样丑。”
他兴致勃勃的，拉着蓝小沫走在街上。如同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一样，挤在人群里，嬉笑也如旁人一样。
忽然，燕云笙用胳膊捅了蓝小沫一下。
“看那边。”
正前方，恰是蓝小沫最喜欢的那家老字号卤肉店。
旁边便是蓝小沫经常吃的鱼肉馄钝食铺。
蓝小沫甚至还看到，馄钝店的老丈，正坐在柜台前收钱。
燕云笙低头紧盯着她的神情，“怎么着，是不是很怀念你那短命的丈夫？”
这条路并不是静安城的主路，本来也并不宽敞。
不知道齐王为什么选了在这里举办花灯节。
蓝小沫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把头顶的昆仑奴面具拉下来，遮住脸。
若是当日，她来买鸡爪时，带着帷帽，今天并肩逛花灯的，应该就是她和夜遥舟了。
可惜，这世上从没后悔药。
看花灯的人太多，燕云笙又是微服出来，长街走了一半，两人就失散了。
蓝小沫顺着人流走了半刻钟。
忽然停下脚步，掀掉脸上的昆仑奴面具，转身跑进一条小巷。
她跑得极快，冷风吹在耳畔，呜呜作响。
光明和热闹，潮水般在身后退却。
她在巷道里横冲直撞，忽然间，一只手从阴影里伸出来，把她拽进怀里。
蓝小沫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目光灼灼看向离她不过咫尺的人。
“夫君。”她露出笑容，软软地唤出两个字。
那人晦暗的眸光变得温柔平静。
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我带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暖暖的贴在心里。
蓝小沫用力点头。
被夜色和雪色笼罩着的静安城，犹如一座沉睡的巨兽。
夜遥舟抱着蓝小沫，在墙与屋脊之上奔走。
风声呼啸，渐渐，风里带出了其它的声音。
蓝小沫不是没察觉到。
但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侧，她贪恋着一切，抱着侥幸。
夜遥舟跳上一堵高墙，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蓝小沫从他怀里探出头，看到墙下晃动着的明亮的火光，和严正以待的护卫。
还有坐在软椅上，裹着狐裘大氅，烤着炭火盆，正一脸冷笑的齐王燕云笙。
夹带着风雪的冰冷夜风，似乎就吹在蓝小沫心里。
墙下传来齐王的声音。
“蓝小沫，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蓝小沫没有看他，把头埋回夜遥舟怀里。
“怎么？这便是你那个姓夜的男人？”
齐王冷冷地笑。
“蓝小沫，你可真行啊。吃着爷的，喝着爷的，转头就找了个男人要抛弃爷。你看看爷，长得像不像个绿王八？”
“站那墙上作甚？上面风景好？还不滚下来！”
夜遥舟紧紧抱着她，蓝小沫感觉到他的情绪，拍了拍他的手臂。
她不会再辜负他的心意了。
大不了两夫妻一起赴黄泉。
他们在一起共度了三年，琴瑟和鸣，便是一起死了，也没什么。
跳动火把光芒中，齐王被她脸上浅淡的笑意灼伤。
脸色霍地沉下去，恶狠狠叫道：“给我放箭！！把蓝小沫这个小贱人给我射死！”
无数羽箭穿透雪雾，密密麻麻朝着围墙上飞射。
夜遥舟抱着蓝小沫飞起来。
夜风真冷。
风雪朝着人的耳鼻里钻，蓝小沫后知后觉嗅到血腥味，夜遥舟为了护着她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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