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冬猎
她扑到窗沿下，眼底发热，无声呼唤：“夜遥舟！”
挂在屋檐下的黑衣年轻人对她笑了笑。
还是那般干净腼腆。
他伸出一只手到蓝小沫面前。
“过来。”他无声说着。
蓝小沫掂着脚，即将抓到那只手掌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轻响。
“娘子，该吃药了。”婢女的声音响起来。
蓝小沫把手收回去。
夜遥舟依然倒悬在半空中，用唇语无声对她说：
“快来，我带你出去。”
蓝小沫定定看着他，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夜遥舟执拗地把手伸到她面前。
“娘子？您可是不能吹风的，夜间风雪太大，明日再看吧。”
婢女的声音越来越近。
蓝小沫砰的一声把窗子关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寒意冻彻，这一刻痛不欲生。
“娘子？”婢女看到她的泪眼，大吃一惊。
之前，无论蓝小沫病得有多重，或者被齐王殿下折辱得多凶，她从没掉过眼泪。
蓝小沫：“我心里有点闷。”
婢女把汤药端过去，柔声安慰：“先把药喝了吧，然后早点安歇。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蓝小沫应了一声。
她没再去打开窗。
夜风吹着窗扉轻轻作响。
那婢女始终没有走，就睡在蓝小沫床边脚踏上。
蓝小沫躺在帐子里，总是听到沙沙的声音，像是柳叶拂窗。
她捏着手指上的戒指，泪水落下来。
她很想跟夜遥舟离开，但她知道走不了。
齐王府守卫森严，夜遥舟可以独行，但带着她根本走不出去。
蓝小沫不怕自己死，她怕夜遥舟死在她面前。
…
夜来风雪愈紧。
齐王府灯火通明，今夜无眠的人很多。
齐王燕云笙披着狐裘站在廊庑底下，一边看着檐外落雪，一边漫不经心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眸微眯。
很快，有护卫来回禀。
“殿下，那人已经逃脱了。”护卫声音紧绷，唯恐齐王暴怒。
齐王冷笑，“好啊，爷这王府，现在随便一个小贼，都能想来就来了。爷养着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说完，一脚把护卫踢翻。
“蓝小沫呢？”语声阴鸷。
“蓝娘子已经安歇了。”
“让燕长安那个废物滚过来见我。”
一盏茶之后，书房里，齐王最信任的心腹燕长安垂首回话。
“夜姓，是太子手下暗卫一脉的姓氏。只不过，夜遥舟的身份，应该不止普通暗卫那么简单。”
“我怀疑……他知道齐王府的守卫布防图。”
齐王眼皮一翻，“放屁呢！王府的守卫布防图是大街上的狗//屎，谁都能见到么？”
燕长安神色不变：“王府壁垒重重，守卫森严。这些护卫的实力殿下比我更清楚。若非如此，夜遥舟不可能这么快逃脱。”
齐王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脸色阴沉。
“接着说。”
燕长安：“属下去查了柳叶镇，夜遥舟曾在镇上跟随一个老木匠学木工。可就在几天前，老木匠一家上下九口人全都不见了。”
“邻居说，曾见到黑衣人半夜出现在木匠铺里，这三年间，总有信鸽、鹰隼自西南方飞来。而老木匠，却是土生土长，从没离开过冀州的柳叶镇人。”
燕长安说完，垂手静立，等待齐王的命令。
许久后，齐王笑了笑，眸中毫无暖意。
“甭管什么魑魅魍魉，那人既然想要蓝小沫，用她再钓一次不就好了。”
-
蓝小沫一晚上没合眼。
直到早晨，婢女唤她，“娘子，可醒了么？”
蓝小沫从床上坐起来。
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脚冲下床。
“娘子？”婢女吓了一跳。
蓝小沫冲到窗前，一把将窗子推开。
冷风带着碎雪迎面吹来。
冰寒的空气几乎能把呼吸冻结。
窗外一片茫茫白色，一夜雪未停，院子里的苍翠松柏上凝着一层冰凌。
廊下的积雪已经堆到了窗底下。
新雪皎洁，清净，了无痕迹。
蓝小沫精神恹恹。午后，她被婢女引到之前打雪仗的雪园里。
雪园还是昨日的雪园，却已经与昨天完全不同。
野猪，山鹿，岩羊，小兔子被人驱赶着，在园子里飞窜，齐王站在雪地里叉着腰大笑。
蓝小沫：…神经病吧。
燕云笙：“你他娘这是什么表情？感动的？你是应该感动，爷对你多好啊，这么大的雪，怕你无聊，还特意带着你玩冬猎。可惜你是个没心没肺的，爷对你再好都是喂了狗。”
他兴致勃勃，拿出几把弓箭给蓝小沫挑。
“你不是挺厉害么？上天能射雕，下海能捞鱼。别收着了，给爷表演两手看看。”
“要是猎不着猎物，爷今天就把你烤了。”
蓝小沫在他手里选了一把弓，看着很普通，上面只涂了几层清漆。
弓弦入手，立刻有种诡异的熟稔感。
似乎她之前经常做这种事情。
蓝小沫搭了羽箭在弦上。
齐王目不转睛盯着蓝小沫，眸中光芒熠熠。
弓弦缓缓被拉至满月。
闪着寒光的尖锐箭头方向陡然调整，对准了齐王的眉心。
左右侍卫顿时大乱。
齐王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动。
眯着眼睛，看向蓝小沫。嘴角挂着放荡不羁的笑。
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来，朝这里射。手要稳，千万别抖。”
“嗖——的一声，箭头没入额头，直接从后脑勺穿出去，红的血白的脑浆随着箭气，全都喷溅在雪地上。”
“动作一定要快，这样我还能对你说一声，好箭。”
“赶紧的，谁不敢射谁是孬种！”
嗖——的破空声响起。
羽箭破弦而出，一只山鸡被羽箭钉在雪地里，就像齐王刚才说的那样，热血撒了一地。
蓝小沫把弓箭丢下。
“晚上就吃这个吧。”
燕云笙：“动作挺快啊。”
抓着想走的蓝小沫，一把把她按在雪窝里。
“——就是你！”
“当年一箭把爷射个透心穿，害得我差点死了，就是你个小妖女！”
“之前还骗我，说自己不会射箭！”
他呼呼的喘着粗气，气息全喷在蓝小沫脸上，双手紧紧拽着她的衣领，眼睛通红。
蓝小沫安静躺在雪地里。
如墨般的长发从风帽里冲出来，撒在雪地上。
“你看天上的云，很漂亮。”她手指往半空中指了指。
说这话的时候，她清澈的琉璃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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