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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Chapter 76

  新皇孝悌,行国丧,停止宴乐婚嫁,举国缟素,以示哀悼。满朝官员斋禁一月,期间不得随意行动。仙都的氛围愈发萧瑟,常有禁军全城巡逻,往日人声鼎沸的大街上也不见小孩出门嬉闹,北方的大军如同一道千里外的屏障,将压抑封在了皇城里。

  再看寰北大唐交界之处的无邪城内,士兵终于安顿。兴奋与不安交织,一方面他们跟随李拂星打下天下会为他们带来功名,另一边他们依旧思念故乡,迫切地想早日与父母妻儿团圆。

  无邪谷城墙上,将军远眺沙漠吹响骨箫,浩然萧声伴着春风飘向南方。曲意豪迈,仿佛能从曲中看见沙场,威名传天下的盖世名将,正一骑当先,三军阵前,王霸之气直冲长空。

  而现在那叱咤风云的神兵穿云鎏火.枪被搁置在了一边,教白衣男子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

  哥舒焕与李初白互换身躯之事,尘埃落定后,李拂星方才知晓。遥想当初,破军兄弟二人内外接应攻入城池,也是隔着这座城墙,哥舒焕自投罗网于火海中救下他,从那时就开始了这场弑君复仇的惊天阴谋。一年来,兄弟隔阂更甚,哪怕这一切并非李初白本意,终究是李初白轻信于人,才中了小狼王的计,害得一代名臣被逼叛国、爱妻惨死,亲生儿子落入敌手凶多吉少。

  然毕竟至亲兄弟,血浓于水,自始至终荣辱与共,李拂星纵然可以杀亲弟泄愤,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李初白甘愿受罚,也好过什么都做不了。

  自破军一脉的唐军与寰北结盟,哥舒焕便应允李初白去找他的家人。见到父母兄姊平安,李初白才敢卸下那颗悬在高空的心。

  可哥舒焕始终顾忌昔日宿敌李拂星,每每兄弟二人独处,哥舒焕都会在视线可及之处默默注视着他们。

  李拂星放下骨箫,对幼弟道:“你今晨接到了唐王的信函。信中所言为何?”

  李初白神色不变:“我若说唐王什么也没说,大哥也不会信。”

  李拂星颔首。

  “鎏国使臣来唐觐见,亲点由我和亲。赢攸让我回去答复鎏国。只要我回去,他便会派人将侄儿完好无损地还给大哥。”

  李拂星眉头一动,似是打算说什么,到了嘴边却变成另外的话,“你怎么想?”

  李初白道,“这一切由我而起。我要去换来侄儿。”

  “不是你。”将军向城楼望去,眼神一凛,“都是他……”

  哥、舒、焕。

  简单的三个音节,砸在人心间,阵阵回响。

  俗话说“想要俏,一身皂”,哥舒焕常着红衣,现如今一身缟素,见状李初白才知老话不欺我,确是一道从未有过的亮眼风景。

  李初白叹,“原来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大哥可知晓他的母亲是谁?”

  李拂星道:“他据说是哥舒部的族人,可始终查不到他父辈的来历。许是不足道的人,草原上的孤儿,本就到处都是。”

  “我只知,那是出身魔教的女子,和六年前死去的教主莫呼洛迦关系匪浅。”

  李拂星目光锁住他,“且不提哥舒之母,你,要去永安?”

  李初白虚虚一揖:“请大哥务必帮我瞒着爹娘。唐国现在畏惧我们,又不敢开罪鎏国使臣,我堂堂正正回去,反而不会有事。”

  李拂星:“帮你?”

  “当小叔叔的,说什么也该把侄儿换回来吧。大嫂……她也一定希望是这样的。”

  李拂星默然。

  亡妻留下的唯一子嗣,是他与妻子在人世间最后的一缕羁绊,像是一根丝线,将他破碎的心牢牢缝合起来,那个素未谋面的婴孩,勾起了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全部的怜爱。

  作为军队的最高统帅,加之唐军礼俗严苛,李拂星并不能像哥舒焕那样随心为亡者披麻戴孝,只有在胳膊上带着白色的布条以寄哀思。

  生时春风不度玉门关,死后阴阳两相隔,万人之上,人中龙凤,对妻子最后的思念竟然只能寄托在一条小小的布条上。

  李初白解下白布,平放在双手间,朝着南边磕了三个响头。

  李拂星见李初白心意已决,亦不挽留:“万事小心,尽力而为。”

  “必尽全力。”李初白略略一顿,又道。

  “最后,大哥,小狼王此人虽不择手段,但如今他大仇得报,已经是我们可以信赖的人了。在唐军被寰北和大唐两面夹击的前提下,他选择了我们,既有如此算计,完全可以趁乱率领寰北军攻入中原,而不是放弃为王的最佳时机,让赫连疏等人助大哥在这片土地上巩固势力,拱手将王位给你。”

  “你竟让我信赖他。”李拂星倦倦看了城下一眼。“小狼王有手段,有能力,作为敌人,我亦敬重。只是,如此心思叵测之人,根本不会真心实意地对待别人,哪怕作为盟友,完全相信这样的人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初白,你被骗过,铸下了大错,可长了记性?”

  “大哥!”李初白抓紧了衣裳,手指几乎要将麻布抠出洞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法回来,你可不可以先答应我,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卸磨杀驴?”

  李拂星眉头轻皱。李初白了解兄长的脾性,南璇既死,斩断了他对王朝最后一丝怜悯,之后他再无顾忌,势必杀上王座,成为下一任主君。哥舒焕与南璇之死脱不了干系,待时机成熟,李拂星难保不对哥舒焕下手。

  更何况,如果赢攸在信函中所说属实,那哥舒焕的身份无疑就是他的催命符……

  “大哥!哥舒焕自幼身中奇毒,又是个跛子,花了几年练就了别人十几年的武功,身体早就透支了,他不可能阻碍你。待大哥攻入仙都,哥舒焕隐退,你答应我,许他平安,让他安安稳稳过普通人的日子。”

  这番话听着赤忱,唯一奇怪的是,现在的局势李拂星不可能、不必要、也没法子杀哥舒焕,在唐王赢攸尚且掌权的情况下谈卸磨杀驴,未免为时尚早。

  至于李初白何以突然说起这件事,李拂星无解。

  “你何时走?那封信,还在否?”

  李初白僵硬一笑,“我去皇城这事不能让哥舒焕知道,我设个局好把他支开,顺利的话三天内就能出发。至于那封信,信上所说不外乎就是鎏国使臣之事,看完就烧了。”

  风沙愈大,已经不适合站在高处说话了,两人正待离开,就听城下传来一声嘹亮的狼嚎。

  狼嚎之后紧接着又是一个李拂星极难开口的称呼……

  记得第一次听到宿敌哥舒焕对着自家弟弟叫出那种腻腻歪歪的称呼时,险些当场失仪,瞠目结舌。

  “临怀哥哥——”

  哥舒焕在城墙下骑着白狼雪妃,朝上挥手大喊。“下来玩!”

  李初白回道:“来咯!”

  待李初白出了城门,哥舒焕毫不避嫌,一把将他抱上狼背,自己则跟在一旁。

  李初白头一回骑狼,难免心惊胆战,好在雪妃一身白,看起来十分干净,就好像毛茸茸、软乎乎的大雪球,相比寻常的野狼漂亮不少。

  哥舒焕伸来一只手,让李初白借力,逐渐适应骑在狼背上的感觉。

  “他改变主意了吗?”哥舒焕问。

  李初白觉得有点好笑,好家伙,这小子还真以为他们刚才在讨论婚事呢?

  “早说了,不可能,趁早别惦记了。”

  哥舒焕:“三书六聘我哪样给不得!还需要什么我去补就是。”

  李初白摇头:“你给得,还需他们收得。不收,便无解。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大哥丧妻不久,他虽嘴上不说,心中苦闷又有何人能解?这件事皆因你我而起,别说婚事,他不与你厮杀一场,已经是在为大局考虑了。”

  哥舒焕目色一沉,“你家人都觉得我不配吗。”

  “两个人的喜欢或许可以越过国仇家恨,但你想要的名正言顺,越不过这些。你若入我族谱,将唐国置于何地?将我大嫂置于何地?”李初白神情略略黯然,“哥舒焕,你若只是小翠就好了。我定娶你过门,与你生儿育女,宠你一辈子。”

  哥舒焕醋海翻波,跃上狼背,从背后紧紧扣住李初白,咬着耳朵逼问:“小翠有什么好的!在我身下承欢过,哥哥现在还能喜欢女人吗?那小翠不过是个妓子娈.童!”

  李初白扬起下巴,反唇相讥,“小翠就是小翠,不是什么别的人!总之我话已说尽,哥舒焕,你我之间百般错杂,早就说不清谁欠谁更多。你根本不明白,你我……像这样在一起一天已是万幸。”

  哥舒焕深吸一口气,用唇舌堵着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亲一下怀中的人就轻轻哼一声,亲多了,他的气就消了不少。

  “陪我去给我母亲上三株香。”

  雪狼驮着李初白向一处绿洲前行,哥舒焕很疼雪狼,从前自己根本舍不得骑,但他喜欢看李初白坐在雪白的狼背上了。他一袭白衣,斜斜坐在雪狼背上,像个养尊处优、潇洒快活的王子。

  等到了一座简易的衣冠冢前,哥舒焕从包裹中取出几支香,两人分了一下,齐齐在墓前磕了头。

  李初白道:“我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令堂。”

  哥舒焕道:“哥哥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很快你就和我一样了解她了。”

  “令堂姓甚名谁?何处生人?”

  “汉人名字姓余名薇,不知具体出身。不过我小时候在中原,后来才跟着她一起逃到西域来的。阿妈……原本应该是西域圣教的人,这才将遗物圣火珠给了我,而且还认得莫呼洛迦。”ωww.五⑧①б0.℃ōΜ

  李初白知道他在这种事上是不会骗自己的,于是继续问:“那你可对父亲有一点印象?小时候,我们在圣湖水中看到教主保存了你母亲的尸身,那教主,可是你的生父?”

  哥舒焕摇摇头,“并无印象。但莫呼洛迦确实不可能是我的生父,他只是对我的母亲思慕成魔,才会做出那种恶心的事。”

  李初白掌心冷汗淋漓,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哦哦莫呼洛迦……你说过,他为你救了阿蛟,还将一生功力传给你之后油尽灯枯而死?他那般心性,想来并非善人,为何会舍得用命来助你?”

  “哥哥问得好。我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我想,那是因为他恨一个人恨到了骨子里,他年事已高,身体也日渐衰落,没有办法亲自复仇,才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告诉我,是唐王赢战害死了我的父母。”

  “你信?”

  “我自然信,他不会骗我。况且我记得童年是在追杀中度过的,我母亲是刀神,除了高高在上的唐王,还有谁能迫害她至此。”

  紧接着哥舒焕轻轻道,“不过我真的对我的生父生母没什么印象了,教主告诉我他们是被唐王害死的时候,我其实并没什么感觉。”

  他坦然承认了自己对于父母亲情的漠然。“对我更重要的是教主。他是我的恩人,他将阿蛟的头颅安回去、还传我神功,我没什么能够回报他的。便发下毒誓,替他报仇,杀了唐王。”

  确实是哥舒焕的习惯,由于得到的东西太少,谁对他有些许恩情,他便为谁万死不辞,一诺一生。

  问到这里,李初便白不再问下去了。

  哥舒焕再如何天纵奇才,遇到教主的那一年算来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一个远在西域、孤身一人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中原的一代霸主?

  结合赢攸的信,真相渐渐指向一个可怕的方向。

  真正的复仇,是哥舒焕杀死赢战这件事本身。

  选中哥舒焕去替他杀人,不过是因为,想要用弑父这件事,带给唐王最大的痛苦。不过现在唐王已死,若真相大白,最痛不欲生的必然是哥舒焕。

  李初白替他委屈,更为愤怒。凭什么要让那些不曾爱过他的人,伤他至此!?

  “哥舒焕!”

  李初白拥住哥他,转身将他压到雪狼身上,用手捧住他的脸,然后一寸寸吻过他的皮肤。

  他不该受如此惩罚。李初白在心中暗暗发誓——

  “哥舒焕,答应我,以后……永远都不要再想复仇的事了!”

  哥舒焕稍稍一愣,很快对着李初白展颜:“也是,我大恩已报、心愿已了。你我心意相通,世俗眼光奈我们何?哥哥,我希望以后都像现在这样开心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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