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官府
一日平静，只是到了旁晚时，发生了些许意外。
李纹又在裴溪家蹭了晚饭，正要告辞离开，前堂突然喧闹起来。
裴溪和裴父对视一眼，两人朝前堂走去，李纹抓着小丫头的手跟在后边。
来的人是官府衙门的人，几个身着捕快装扮的男子，大约有四个人。
“官人老爷，不知夜晚拜访我这医庐是为何而来？”裴父皱皱眉，这几个捕快看起来精壮，不像是看病的样子。
“裴先生，可别喊我老爷，受不起，不过是一吃官府供禄的百姓罢了。”领头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他也知道此地和普通家户不同，裴氏医馆在扬州声望极重，千万不能像对待平常家户那般，故此，放上了一些尊重。
见到来者并无凶焰之气，李纹也放下心来。
“这么晚了来打扰医馆，实在是不好意思，但上头下了命令，必须要通知每家每户。”领头人说：“此事也不复杂，就是明日开始，每家孩童都要被送到衙门去，由衙门的高手贴身保护起来。”
“嗯？为何要送到衙门去保护？”老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裴溪倒是想到了什么。
“是因为今日孩童失踪的事儿？”裴溪问道。
“裴小姐果然聪慧，正是如此。”领头人低声说:”今日，从朝廷来了几位大官老爷，他们开了一下午会，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次扬州面对的势力，很不一般，如果把孩童放在百姓家中，很容易出问题，那些人是江湖中人，寻常百姓对付不了，衙门也没办法照看每个百姓。”
“虽说裴小姐出身名门正派，但，只身一人面对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也是有风险的，不过大家可以放心，这次从朝廷来的还有真正的高手，皆为武林中人，会庇护这些孩童的，放心，不足三日，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也会把各家孩童安好的送回家中。”
“如若实在不放心，可以跟孩子一起去衙门，免费提供吃住，除了不能出来，这并不是软禁，实在是为了安全着想。”领头人抱拳：“若话中有冒昧，还望各位见谅，我也是奉命行事。”
“原来如此。”裴溪点点头，扭头看了眼抓着李纹手的小丫头。
如若有官府二十四小时庇护，李纹也不用天天帮自己带孩子，有自己休息的时间了。
现在从这位捕快的口中听来，如今的局势，可是相当的危险啊。
“今日天色已晚，便不打扰了，若是可以，明日巳时之前送到县衙便可，如果没时间，明天会有专人来接。”捕快说完，就要告辞。
裴溪在思索这件事情的利弊，裴玥这家伙好动，而且极粘自己，虽说李纹来了好了很多，但让她一个人去衙门，这丫头肯定不乐意，她在想怎么说服这个小家伙。
李纹却在此时开口。
“那个，这位官兵大哥，我还有一些疑惑。”李纹松开了小丫头的手，走上前，抱了个拳。
“你问。”领头人虽没在医馆见过李纹，但多少也听坊间传闻说是裴小女家来了个同为花谷的师弟，想来就是这少年了。
“若是不去县衙，就留自己家中，可以么?”李纹没想别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能保护好这医馆的。
领头人摇了摇头，怪不得他之前一直没说如果不去该怎么安置。
强制命令？李纹摇摇头。
“这位少侠，莫要让我们难做，这是上边的命令，我们也不想。”捕快苦笑。
“嗯，没事了，几位慢走。”
“告辞。”
李纹挠挠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你难道还想继续看小玥啊？”裴溪很是吃惊，她本来想趁此机会让李纹也休息几日的，没想到李纹倒是主动拒绝了。
小丫头兴致缺缺，此时已经跑到一旁玩木玩偶了。
想来也是不愿，但听到那捕快说的，也是没了办法。
“怎么了，我觉得小玥挺可爱。”李纹笑了笑，不以为意。
他觉得没那么简单，明明谢长安告诉自己对方很大可能只有血算子一人，可县衙却说是一个组织。
难道这血算子还暗中发展势力了吗？还是说谢长安的猜测是错的。
李纹也有些迷糊了，但他现在也找不到谢长安，无法得到确切答案。
“你是不是...有些自己的顾虑?”见到李纹做出沉思装，裴溪不是愚笨之人，猜到了些许李纹的心思。
“嗯，但我也不确定。”李纹点点头，他走到小丫头身边，小丫头正撅着嘴，摆弄着被毛笔涂的浑身漆黑的玩偶，洁白的小手上全是笔墨，李纹皱皱眉。
“实在不行，我就陪她去衙门住几天，听说那里管吃管住，倒是能省钱了。”李纹笑了笑，学裴溪摸着小丫头的辫子。
这是裴溪给他竖的牛角辫，看起来很可爱。
“真的哇，李纹哥哥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小丫头抬起头，她抗拒离家的原因主要是一人害怕，还有就是太无聊了。
那些小孩子天天玩过家家的游戏，不像自己，每天都在为了努力成为大侠而刻苦学习儒家论语。
她已经能默写半篇了呢！
“当然了，说一不二!”李纹说。
“打勾勾！”小丫头伸出漆黑的手。
李纹翻了个白眼:”洗手去。”
“嘿嘿。”小家伙吐了吐舌头，欢快的跑开了。
“这孩子。”裴溪摇摇头，看着李纹，苦笑：“真的又麻烦你了，你到了这里一直都在辛苦你干这干那，还经常带东西回来，我倒是，很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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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父早在捕快走后就悠哉游哉回房了。
如今大堂只剩裴李二人。
“裴师姐切莫胡言。”李纹摇摇头：“常言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师姐当年不仅救我一名，还让我有安息之地，此等恩情，哪怕是做牛做马一辈子也不为过。”
李纹半开玩笑的说。
烛火摇曳，黑发女子听到李纹的话，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笑容落于李纹的黑眸中，那么清丽，他觉得如果能画出裴溪的模样，应当是世间最美的画之一。
“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做，你可是一代纯阳出师弟子，我就是个小医生。”裴溪摸了摸下巴，打量着李纹，思索着什么。
“我在想怎么报答一下你，这样一直下去太说不过去了。”她沉思，认真的在想。
李纹舒展了一下筋骨，看向窗外沉下的夜色。
“当年师姐也说过，如果我后边去花谷，花谷便算我的家，如今师姐回到了真正的家，我应该也能算一点这个家的人吧？反正除了纯阳，我早就没有家了，对我来说，师姐的话我一直记着。”他转身，清亮的目光尤为认真。
“有师姐的地方，便算做李纹的家。”
裴溪愣了，她看着面前认真的少年，突然莞尔一笑。
“自是如此，我可是师姐，定不会胡言。”
她转过身，声音清冷却有几分温柔：“快些回去吧，明早你再来带小玥走就是，马上夜要深了。”
胡说，明明才刚黑，在前世都不算夜生活。
李纹心中嘀咕，但没说太多，只是和裴溪告别。
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裴溪的面颊有些微红。
怎么回事呢？她觉得有些恍惚，一直在回想刚刚的画面。
烛火下，背负剑匣的少年轻语，却那么的坚定，眼神却清澈无比，再无别的念头。
“有师姐的地方，便算做李纹的家。”
一语，长留心底。
一如当年，孩童时候的李纹，坚定的问自己，日后可否寻她。
仿佛她在天涯海角，也要在未来找到。
如今，也算是找到了。
我就知道，当年没看错人嘛。不知为何，心生几分得意。
李纹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此次回去，可以直接把衣物什么的都收拾好了。
白日的扬州城已不复以往热闹，到了夜晚更是有几分凄凉，偶有几个过路人于此，便只是县衙之人在四处通报了。
也不知秀坊和官府调查的怎么样了。
他望向城外的方向，那里似乎有群鸦飞起。
这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江湖，又有大乱的兆头。
是巧合吗。
李纹不知。
他想起那对爷孙儿了，突然有些愧疚。
如今太平搅动，他能看见，这江湖之下，似有血流涌动。
虽和他无关，但心里越想越不舒服。
“血算子，常云青。”他念着这个名字。
谢长安，一定要给力点啊。
...
次日，扬州县衙。
此地已聚拢许多人，大多都是昨日接到官府通知，来送自家孩童的。
在百姓眼里，官府若能护着这些孩童，那自然是绝对安全的。
李纹是和裴溪一起来的。
罕见的，他并没有背着那具剑匣。
扬州县衙，毕竟是官府之地，哪怕是江湖中人，也不能随意携带武器出入，这还是裴溪告诉自己的。
思索了片刻，李纹便托付裴溪帮自己照看好剑匣，裴溪点头应诺，她知道这剑匣里或许有李纹从山下带来的很贵重的东西。
往日，他都是剑匣不离身的。
裴溪拉着小丫头，又嘱托了几番关心话，也说在官府要安静些，不能像在家一样，不然就会被抓到天牢去。
小丫头不耐烦的点头敷衍，心道笨蛋才当真。
官府的人明明只抓坏蛋，自己又不坏。
“那这几日，小玥就麻烦你了。”裴溪无奈的拍拍小丫头的头，对李纹说道。
“应当的。”李纹微微颔首。
他没什么东西好带的，除了包里的几件衣衫和盘缠，便是一柄铁剑与一具剑匣。
官府已经有很多孩童在此了，大部分都由家长陪同送过来，很多小孩子还一脸抗拒，但也不敢哭出声，在小孩子大部分认知中，县衙是用来惩治坏人的，那里有各种各样的刑具，只是随便说道一二便能让小儿止哭。
很多小孩子还不明太多事理，不知为何好好的，自家长辈就突然要送自己来衙门，还要在这里居住三日，很多孩子还年岁太小，自是少不了吵闹。
相对来说，裴玥算是很‘乖’的了。
送走裴溪后，李纹拉着小姑娘的手，走进了扬州县衙，这官府之地，李纹无论是前世还是近世，都是第一次来。
长久以来一直是肃穆清净之地的衙门，在今日热闹了许多，也增添了几分人气。
连那门口张牙舞爪的石狮子都看着温顺了许多。
随意的扫过这些百姓，李纹发现个意外之人。
他领着裴玥，走到那人旁边，打了个招呼。
“梁大哥。”
梁昀转过身，看到李纹，同样惊愕。
壮汉的脸有些难绷，他扫扫跟在李纹身后的裴玥。
“李小兄弟这是...已有儿女?”梁昀震惊。
“不不，这是一故人亲友的妹妹，她不便来这官府之地，便托我带着她照看一二。”李纹急忙摇头。
“梁兄这是？”李纹看到了跟在梁昀身后腼腆害羞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相对于好动热情的裴玥，看起来要怕生的不少。
“来送自家闺女，这不昨日他们通知过了嘛，今日送来倒也能让我们省几分心。”梁昀笑笑，一如往日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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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过来，这是你李哥哥。”梁昀拉过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很是乖巧，脆生生的喊了句哥哥。
“好乖，下次有机会见到给你买糖葫芦。”李纹虚摸了下梁梅的头，对于小孩子，他多少都是有几分欢喜的。
松开裴玥，小丫头立刻凑上前去和梁梅凑近乎去。
小孩子还是和小孩子之间更有共语的，没多时梁梅看起来便和裴玥打成一片了，俩小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听说朝廷已派遣高官到了扬州，还有高手陪同，只希望这扬州能早点平息下来。”梁昀看着两个玩闹的孩童，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哪怕是他们这种身居武学功底的江湖之人，也难免忧心仲仲。
“但愿吧。”李纹点点头，看着这一院亭的孩童和布衣百姓，目光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梁昀便告别离开。
他和很多百姓一样，都有工事在身，实在抽不开整整三日的时间一直待在这县衙之中，很多百姓亦是如此，到了最后，留在这县衙陪同孩童一起的大人，一眼过去，已不过五人。
皆是布衣妇女，像李纹这样的成年男子只有一个。
在听说李纹要一同住在这县衙时，想到对方的身份，不免嘱托几句，将自家女儿一同托付给他。
李纹的底细，他自是知道一二的，虽说相信官府，但有个相熟之人照看自家孩童也能多放几分心。
在百姓走后没多久，一些捕快装扮的官府之人便领着一大众孩童离开这县衙前堂，前去安置他们。
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这些捕快今日都轻装上阵，也没携带利器，想来也是怕吓到这些孩子。
李纹只觉得奇怪，这都马上要到安置好的地方了，按理来说，不应该有郡长，或者是那个朝廷来的高管说几句话么，怎么便是直接安排？
虽然有点奇怪，但他还是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气息。
在这县衙内，光他感知到的就不下十道浓厚的内息，还有一道具有隐杀意的暗晦之息，如若没猜错，那便是朝廷在暗中安插的朝廷高手。
果真也有凌雪中人。
李纹点点头，心中剩下的一丝顾虑也打消干净。
古代的阶级制度是很严明的，从而也导致了很多高官对百姓大多都是不屑一顾的状态，虽说他们会管辖百姓之事，但却很少能做到父母官那种会体恤民间百姓疾苦的程度。
也就是这个世界多了一座江湖，才少了几分属于官堂的勾心斗角，也因如此，百姓的日子还算不错。
那位据说是从三省下来的大官，不来见他们这些布衣百姓，倒也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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