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妖魔

 “笃、笃、笃……”


 适才手指敲击在帐门两侧立柱上发出的声音回响，似乎也一下下敲击在人心上。


 时间一秒秒走过。


 帐内帐外，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动作，也没有人再发出声音。


 厚厚的帐帘，将黑暗分隔成了两片。


 余文及静静站立着，整个人陷入死寂之中，仿佛连内部的器官活动也停止了，气息完全收敛，他一动也不稍动，呆若木鸡，仿佛变成了一块木头，目光很轻很轻地、又很温柔很专注的看着帐帘，仿佛隔着厚厚的毡帘看向帘后的黑暗中的敌人。


 气氛逐渐冰寒、凝固、死寂。


 “呼……”火盆中的篝火忽然一阵剧烈地打旋卷动，晃动的斑驳光影映照在余文及消瘦的脸颊上，让他的脸色显得阴晴不定。


 风起，轻轻卷动帐帘的下角，余文及的身子也像一片被风吹动起来的枯叶一般，以一种轻盈到不可思议的姿态悄无声息地随风漂起，如猛虎扑食般无声向前越扑而起，他双手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无声拉来拳架准备搏杀，整个过程却静谧安详到了至极点。


 “轰！！”然而就在这时，犹如电影里的镜头慢放一般，厚厚的毡帘无声而快速地崩溃开一个巨大的洞口，一个砂锅大的狰狞拳头，后面连着一条妖魔般筋肉虬结的乌黑手臂，如狂龙过境一般，以一种极度狂暴的姿态，悍然打穿帐帘打了进来，整个过程快到不可思议，暴力到不可思议。


 余文及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张开，在这一刹那，战斗中的场景被极力捕捉，在他高速运转的脑海中不断慢放、推演着。


 他的心境维持着死寂无波的状态，整个人却自然而然的在空中改换着动作，整个过程就像一个机器人在扫描到敌人的举动、通过运算中心的分析得出最佳的应对方法后立刻动作精准的实施起来，中间没有一寸多余的迟疑，也没有一寸多余的动作。


 这种应激下反应，是一种非自然的自然状态，或者说自然的非自然状态，是本能反应与控制协调的完美结合——在离开蓬莱山没有了道者的指点后，他也一直没有停止过拳术的训练，他的拳术造诣一直在进步着。


 “砰！！”宛如一辆黑色机械怪兽般的钢铁列车高速撞击而来，又有如一根铁柱结结实实重抽在实心的橡胶轮胎上，一声巨大而低沉难听的沉闷撞击声响起，伴随响起的余文及鼻间忍不住发出的一声细小闷哼。


 两边的撞击处，空气都仿佛在晃动。


 双臂的肌肉不断有规律地抖动，浑身的肌肉高速地膨胀收缩着，通过律动不断卸着力，将交叉在身前做防御动作的手臂上受到的巨大力道分散到全身去承受，在这个过程中，甚至可以感受到，浑身的骨架都在这种防御卸力中吱吱作响。


 整个身体，仿佛失去重量般一下离地向后飘起，后背飘落重重撞击在营帐内后方的实木几榻上，将几榻一角完全压碎，木屑呈放射线状四溅飞射而起，他的半个身子都陷进几榻中，就像一颗被巨力击打的球。


 余文及低头看了眼交叉成三角结构护在身前的双手，尽管在被击中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开始尽最大可能的将高度凝聚的拳力往全身各处卸去，让一整个面代替一个点来承受这一拳，但情形依然不好——


 手肘部位的衣物第一时间被打成碎屑，小臂腕伸肌处出现大片的青紫和发肿，尤其是在正中心中拳部位处，更是出现一个巨大而清晰的黑色拳印痕迹，直接凹陷进肉内半公分，望之触目惊心。


 而直到这个时候，之前帐帘上被高度凝聚的拳力打出的圆洞上、崩解飘飞的碎毛毡屑才缓缓飘落到地上，又被帐外流进的冷空气卷起，在空中胡乱飞舞着。……

 


 而直到这个时候，之前帐帘上被高度凝聚的拳力打出的圆洞上、崩解飘飞的碎毛毡屑才缓缓飘落到地上，又被帐外流进的冷空气卷起，在空中胡乱飞舞着。


 余文及抬起头，厚实的毛毡布做成的帐帘已经被完全撕下，帐门之外的阴影中，站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后是天空之上一轮昏黄色的圆月，身影一对巨大臂膀自然垂直放下，其长度超过了膝盖许多，就像一只长臂大猩猩——不……不是就像！！


 就是一只长臂的黑色大猩猩！！！


 黑暗中，一对绿幽幽的眼睛犹如磷火般烛亮起，盯着余文乐看了一会儿，帐外的长臂大猩猩忽然口吐人言，抚掌赞叹道：


 “好俊的卸力功夫，不想文及师侄在拳脚上，还有如此造诣，怪道军主说你是一个吞噬一切的未来变数……”


 他口气揶揄，但说出的话当真是跟太师的声音一模一样——不是惟妙惟肖，而是根本一模一样，若是闭上眼睛不看，任任何人听了，都会认为是大师在说话。


 这是……口技？


 还是……道术？


 余文及快速起身，不顾疼痛伸手在臂上大力认准穴位按压摩挲、推宫过血、活血化淤，尽量恢复着手臂的一些灵活性。


 他一边揉一边起身，口中语气淡漠地说道：“哦？你知道我的名字？从何处得知？”


 长臂大猩猩绿幽幽的兽睛闪了闪，竟也不急动手，它一手伸指指了指自己的头，笑着开口答道：“从这里知道的。”


 它一张口说话，就露出肥大黑唇下两排獠牙，尤其是两边上下四支如短剑般露在外面的弯钩犬牙，尤其瞩目。


 这一次，它没有使用太师的语音，而是用了一种带着金属质的低沉而雄浑的声音说话，这或许是他自己原本的声色？


 它像人一样两脚直身站立着，脚下穿着一双样式简单的麻草鞋，身上穿着一身半旧的粗布衣裳，双手负在身后，放任余文及揉弄手臂化瘀，颇有一番宗师气度。


 不管它是不是出于自负，对于这样的结果余文及照单全收，它愿意说话，那就大家说说话，拖下去对自己的处境是有利的。


 于是余文及继续说道：


 “军主？你说的军主……是袁福通？还是说现在应该叫他‘蚩尤残魂’？”


 “他为何说我是一个未来的变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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