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传说

 53


 郭大哥还特意拜见了红玉，毕竟红玉在名义上是楚鱼唯一的家人了。


 郭大哥这人每次见人都是大把的礼物开路，所以红玉收礼的时候还有些不安，她光是看数量就觉得太多了。


 而郭大哥这人说话很注意分寸，他丝毫不提红玉的过去，也不聊相关的话题，只说如今电影市场的火爆，还说他最近喜欢看的电影。


 红玉对新工作很在乎，一旦说到自己懂的，在郭大哥的有意引导下侃侃而谈，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饭局才进行了一半，她称呼对方从“郭大先生”变成了“亲家大哥”。而郭大哥对她的称呼从“齐大小姐”变成了“大妹子”。


 郭大哥也不是一个草包，相反，这个人读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古今中外的趣闻随手拈来，饭桌上他每一次说话开玩笑就恰到好处，中间还会捎带上郭邑丰和楚鱼，让每个人都如沐春风。


 到分别后，楚鱼从红玉离开，红玉对郭家的印象从“大户人家”已经变成了“好人家”。


 “我看着亲家大哥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家的家教不会差了，所以你去了别摆脸色，万事儿多想多看，他们家的老太太绝不是一般人，养着这两个儿子，家里还没有乱七八糟的庶子庶女，可见是个厉害人物，你要跟着多学学。”


 以前红玉对楚鱼和郭邑丰能不能结婚这件事抱有怀疑，现在是一点都不怀疑了，她听楚鱼说了去金陵拜访郭邑丰的舅舅，如今郭家来人了，还是家里的少当家的，可见对这件事很看中。人家也是显露出了诚意，下一步不出意外就是订婚了。


 红玉觉得自己有必要盯紧了妹妹，在她看来，干的好不如嫁的好，更何况楚鱼干的事儿都是见不得人的，谁敢在大街上嚷嚷自己是个刺客专杀东洋人，敢这么做的都是活腻了的。


 “我以前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郭家究竟有多富贵咱们没看到，也不去想。但是如今郭先生在沪上的产业已经够你们生活了。这种人家对脸面看的重，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你要好好的，别惹事坏了自己的名声，幸好当初你没进过那些声名狼藉的行当。你好好的，将来做个衣食无忧的人，我心里就能好受很多。”


 “姐......”


 “行了，别说了，再说下去就该流眼泪了，我好日子才过了几个月，不想哭呢。你别送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楚鱼只好把她送到路边，红玉住在斜对面的廖公馆，没走几步就能到，确实没必要一直送。楚鱼看她走了几步就赶快追上说：“姐，别忘了周末我们去公园野餐，我朋友燕燕很想认识你。”


 红玉头也没回，只是抬起胳膊挥了挥，表示记住了。


 郭大哥在沪上留的时间不久，周五下午就乘船回两广，而主持锄奸任务的郭邑丰也在送走大哥之后收到了行动组的消息，任务完成的很完美，队员们已经乘车返回沪上了。


 吃晚餐的时候郭邑丰特意开了一瓶酒，给楚鱼倒了一杯，虽然没明说，但是带着几分庆功的意思。他喝了几杯，很轻松的问：“周日你们去教堂，中午去野餐，下午逛公园，真的不带上我吗？”


 “带上你了燕燕和姐姐都会不习惯的。”


 “好吧，我就不去了，你那个朋友燕燕家里有车，你不用担心她，到时候你找个公共电话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们。”


 楚鱼点了点头。


 周末一大早，楚鱼和红玉就急急忙忙的去教堂，跟着唱诗班学了一首新的赞歌，又听了几位神父的布道，十一点多才从教堂离开。


 燕燕是跟着她母亲一起去的教堂，楚鱼还特意拉着红玉去拜见燕燕的妈妈。


 燕燕妈多少带点小市民的市侩，也或许是评估女儿朋友的社会地位，对着姐妹两从头到脚打量好几遍。秋日的阳光照在大地上，给人一种干燥温暖的感觉。阳光下的姐妹两都是一副好相貌，姐姐穿的很素，梳着油量的大辫子，一件格子旗袍带着窄窄的蕾丝花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没补过补丁的丝袜，脚上是一双布面橡胶底的方口布鞋。妹妹打扮的不是很低调，烫过的大波浪头发，一件绿色杭绸旗袍，裹着一条浓绿的羊绒披肩，一条新的厚实的丝袜，脚上踩着一双擦的很干净的黑色皮鞋。


 两姐妹干干净净，看人的时候大大方方。燕燕妈心中算是满意，只要女儿接触的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就好，姐姐朴素一点，妹妹新潮一些，但是都不出格。朴素的不至于寒酸，新潮的不至于妖艳。所以脸上带笑：“是齐家的两位小姐是吗？燕燕前几天就闹着家里的佣人给她准备零食篮子，原来是和两位一起去公园，正好我去打麻将顾不上管她，就麻烦两位替我看着她了。”


 又说：“秋天了，晚上凉的快，天色黑的早，你们要早点回来，我们家的司机去接你们，对了，两位在哪里住？让司机顺路送你们。”


 “谢谢您，不过不用了，我们有人接，而且我们在法租界的贾尔业爱路，与贵府不在一个方向，也不顺路。”


 燕燕妈的笑容更大了，光是听地段就知道人的社会地位，她热情的邀请齐家姐妹两日后到家里来玩，被燕燕赶了三四次才离开。


 燕燕带着不好意思，“我妈妈就是这样，你们别放在心上。这是齐姐姐吧，您好我叫姚燕燕，是小玉的同事。”


 随后三个人各提着一个篮子往公园里去，周末的公园人很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阳光且不那么吵的地方，楚鱼把盖在篮子上的布料拿下来铺在地上，三个人坐在布料上。


 燕燕带了面包和小饼干，楚鱼带了几瓶汽水和各种传统的酥，红玉的篮子里是各种水果和一把水果刀。


 三个人就在阳光下一边说话一边吃东西，红玉在给水果削皮，怎么也想不到几个月前自己还很狼狈的无法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下去，一切都恍然如梦。


 她此刻的所作所为十分符合一个大姐姐的身份，沉默的照顾着两个小妹妹吃吃喝喝，还在她们笑倒了之后拉她们起来。


 燕燕和楚鱼聊天的切入点是楚鱼和郭邑丰生活中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儿，说笑了之后，燕燕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询问红玉对爱情的看法。


 红玉没感觉到燕燕在套话，也只是说：“这种事儿，我觉得没什么啦，爱情不爱情的......远没有吃饭重要。”


 燕燕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爱情就是奢侈品，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想到我和姐姐的观点是一样的，姐姐我敬你一杯。”


 燕燕把汽水举起来和红玉碰了碰，就看到楚鱼对着自己眨眼，她轻微的摇了摇头，意思是别做的太露骨，随后又说起了别的，话题一转来到了布料上，燕燕称赞红玉衣服上的蕾丝很漂亮，打听多少钱才能买一米。


 红玉没想那么多，就回答说这是经常合作的布行当添头送的，具体价值没打听过。楚鱼心知胡扯了半天这才到了正题，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燕燕套话。


 燕燕先是称赞了布行的大班会做生意，又说这蕾丝很漂亮很难买，观察红玉的表情，接着又想请红玉做中人介绍一下，她也想买蕾丝回去做衣服。


 红玉的表情和反应都耐人询问，犹豫了之后就答应替燕燕引荐。


 至此，从红玉的一系列表现来看，她对那个布行的大班不是没感觉，而是有一种很矛盾的心里。


 不需要燕燕多分析，楚鱼已经发现了。为了避免让红玉发现，她们两个就到此为止，话题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秋天的下午时间过得很快，就觉得刚把东西吃完，阳光已经到了西边，树木的阴影越拉越长，而气温也慢慢的降了下去。


 公园的人大部分都准备走，只有三三两两的还很淡定的留在原地。燕燕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我答应了爷爷今天陪他下棋，我先回去，齐姐姐，咱们下周再约。”


 红玉帮她收拾了篮子，几个人把布料叠起来一起到了公园门口，燕燕家的司机在等着了。送走了燕燕，楚鱼找了一家小店，花了两毛钱打电话，老穆说郭邑丰不在家，他会亲自开车来接他们。


 这件事楚鱼没放在心上，到了晚上，郭邑丰回来了，楚鱼在沙发上窝着翻报纸，看到他回来也就顺口问了一声：“回来了？”


 郭邑丰嗯了一下，把外套仍在沙发上挨着楚鱼坐下。“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听了先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鱼疑惑的抬起头，“什么事儿？”


 “你还记得你那个同事芸香吗？姓魏的那个。”


 “记得，我们最近不来往了。”楚鱼疑惑的看着他，说这个干吗？


 “她”郭邑丰停顿了一下，理清了顺序才说：“她来找我了，说是缺钱，想借一些，还说她可以做任何事。”


 楚鱼没往别的地方想，有些奇怪：“没听说她缺钱啊，我们那办公室你不知道，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还有人说我上次请假不是去偷偷面试，而是去医院检查有没有怀孕。我真是服了他们的想象力。”不过这些消息里面都有一些真的，芸香这个人因为各个部门乱串，明面上是爱交朋友，实际上就属于每个人都熟，却没交下几个真正的朋友。


 但是她如果缺钱，很有可能和熟悉的人借，怎么找到了郭邑丰？


 “她为什么找你借钱？”


 “你才想到这一步啊？可真够慢的。”郭邑丰嫌弃的看着她，“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可要把我看好了，要不然你就失去我了，没想到你一直没放在心上，幸好我这人知道底线和坚持，更知道我这人从里到外都属于你的，我......”


 “废话少说，她找你到底干嘛？”


 “挖你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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