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他不是好人！

 姜赟跟皇后母子二人先赶到了太庙，身边还跟着一个姜念。


 虽然叫她一起过来，有些不合礼制，但是姜赟实在是有些心疼她。


 此时的姜念，眼睛哭得都肿成了桃子一样，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整个人一抽一抽的，看得人很担心她会不会就这样一下子抽过去。


 再加上她一直拽着姜赟的衣袖不肯撒手，姜赟就问母后，能不能带她一起来。


 皇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姜赟就把姜念也给带到这太庙来了。


 大晋立国之后，所有的设施，包括宫殿、太庙等，全都是沿用前朝留下来的东西。


 说难听点，就相当于是把陆家的人都杀了，然后自己搬进人家家里住去了。


 太庙也是如此，虽然外观有些陈旧的感觉，但里面供奉的令牌也只有寥寥数个。


 除了姜怀安的曾祖父母，爷爷奶奶，父母之外就没别人了。


 虽然大臣们死后也有配享太庙这个说法，但目前为止，有资格的人要么就是没死，要么就是死在了老家。


 譬如战功赫赫的定远大将军马济，他死之后，是一定有资格配享太庙的。


 但他现在算是老当益壮，依旧生龙活虎地，等到他死，指不定是猴年马月了。


 再比如辅佐晋太祖姜烨打天下的谋士魏杰，他也是有资格配享太庙的。


 但大晋刚刚推翻前朝的时候，他就告老请辞，谁来劝也不好使。


 前几年在家乡病逝，但因为这么多年下来一直低调的生活，影响力大大降低，他死之后，也就没人提把他的灵位放入太庙供奉的事情了。


 总之，那足足能摆下好几百人的灵牌台子，现在空荡荡的，十分扎眼。


 不过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把这里填满，就盼着人死吧？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皇帝的灵柩停放在中央，盖子没有扣上。


 皇后站在灵柩左侧，已经换上了一身朴素的白衣，头上还系着一根白布条。


 站在灵柩右边的姜赟在他左侧的姜念，也都是同样的打扮。


 太庙门前挂上了白幡，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头系白巾，一脸悲戚。


 姜怀安生前对宦官这个群体，有种格外的厌恶，因此在他身边，也没有什么伺候他的宦官。


 甚至整个皇宫里面的太监都很少，地位也很低。


 只有那些轮番照顾姜怀安起居的侍女、女官们，在太庙前跪成两排，啜泣不止。


 很快，第一波大臣便赶到了。


 不过让姜赟有些意外的是，第一个来的，竟然是秦王和楚王这对组合。


 义父跟伯父？姜赟皱起了眉头，他们两个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


 姜怀平的表情无悲无喜，他慢慢走到了姜怀安的棺材旁。


 一只手扶着棺材，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最后微微摇头，叹息一声，对皇后说了一声：“节哀顺变。”


 “谢大哥。”皇后微微施礼，淡淡说道。


 随后，姜怀平又走到姜赟和姜念的身边，先是打量了一下姜念，最后又拍拍姜赟的肩膀道：“节哀顺变。”


 姜赟深深鞠躬，沉声道：“谢伯父。”


 此后，陈贤也是一样，先在皇后身边说了声节哀顺变，又到姜赟面前，轻轻抱了抱姜念，又抱了抱姜赟，最后说道：“节哀顺变。”


 姜赟再次深深鞠躬，沉声道：“谢义父。”


 两人走出去，接下来排着队进来的就是朝中的大小官员。


 什么宗正寺卿，宗正寺少卿，太常寺卿，太常寺少卿，左丞相，右丞相，定远大将军，宁远大将军……无论官职大小，只要在城里面的官员，悉数到齐。


 姜赟本以为自己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吊唁，但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姜赟的内心还是情不自禁的十分悲痛。


 他像是一个只知道鞠躬答谢的机器，一次又一次的深深鞠躬道谢。


 皇后瞥见姜赟那双毫无神采的双眸，轻轻叹了口气。


 哪怕是自己这般气愤于丈夫的，现在心中也依旧感到悲伤，更别提这孩子了。


 从天刚刚黑下来，一直到深夜，官员们总算是走完了一遍。


 一阵风吹过，将挂在太庙门前的白幡吹得随风飘舞，姜赟慢慢的坐在了一个侍女放过来的蒲团上，双手捂住了脸。


 官员们的表现，各自不同。


 有的像姜怀平一样，充满了惋惜于无奈。有的则是情绪激动，趴在姜怀安的灵柩旁哭到昏阙。


 他们有的是真伤心，有的是假难过，不过毫无疑问，最心痛的还是姜赟。


 之前姜赟一直在安慰姜念，现在姜念看到哥哥捂着脸，就凑过来问道：“哥……呜呜……你没……呜呜……你没事吧？”


 不知怎的，姜赟此时有一种想哭的心情，但眼泪却流不出来。


 他扭头看着姜念，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道：“哥没事，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都哭成这样了，再哭下去，眼睛就要哭瞎了。”


 “可是……呜呜呜……可是我好难过……”姜念瘪着嘴：“爹死了……以后没人再能宠着我了……呜呜呜……”


 “有什么好哭的。”这个时候，皇后忽然间出现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么？”


 姜赟一听，瞪大了眼睛，连忙道：“母后，这种事没必要跟五妹讲吧，她……”


 “不。”皇后摇了摇头：“一定要讲，很有必要。”


 “可是……”


 不等姜赟说完，皇后就蹲下来，看着姜念，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么？


 你以为他只是表面上这样的病逝么？


 告诉你吧，半个月前，是他某一天去找了娼妇回来的夜里，被人给行刺了。”


 皇后声音很轻，除非离得近，否则便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本以为母后是气急败坏之下想要大肆宣扬的姜赟，这下也算是放下了心来。


 不过他还是抿了抿嘴——不知道姜念听到这些之后，心里会怎么想。


 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虽然热衷于调皮捣蛋，但她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姜赟希望她能永远这样天真下去，尤其是生在帝王家，若能如此，便会获得很幸福。


 将残酷的真相告诉她……这样真的好么？


 “……”


 听到皇后的话，姜念像是被吓住了一样，一下子就止住了哭泣。


 她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嘴里喃喃道：“娼……妇……刺杀……？”


 “没错。”皇后拉着姜念的手，轻声说道：“你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放着家里面这么多的女人不理睬，偏要去找外面的娼妇。


 而且，还让那娼妇有了身孕。”


 “这……这怎么会呢？”姜念喃喃自语，随后猛的扭过头，朝姜赟投去求助的目光。


 姜赟虽然心疼，但事实如此，他也只能沉重的点了点头。


 “你跟你娘一样，又傻又爱哭。”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你娘被他骗了半辈子，到现在都没有醒悟过来。


 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不想你就这样被蒙蔽，活在他给你制造的假象当中。


 他或许是个好皇帝，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能算是一个好父亲。


 没必要为他感到悲伤，哭成这副模样，不值得。”


 姜赟听了这番话，说实在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或许在皇后的眼中，父皇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在自己眼里，他也的确是个好父亲。


 对自己很关照，总会挤出时间来陪自己，或是叫自己去陪他。


 如果说自己对他有什么不满，那唯一的不满，大概就是在自己亲生母亲的这件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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