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许舒窈接到医院通知的时候,  还在上课。下一刻，她连课堂秩序都不管了，在教授和同学们惊讶的目光中,  握着手机就冲了出去。


 从来没有一刻,  她像此时这么慌张。


 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许舒窈直接打车去了市中心医院，问了服务台的护士后，跑到了急救室外。


 许衍靠在墙边,  垂着头,  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的抬头看向许舒窈,  更咽的叫了一声：“妈。”


 他的额头包着纱布，胳膊也裹着一层纱布，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许舒窈伸手,  将他抱住,  轻轻的问：“怎么回事？”


 靠在妈妈怀里的那一刻，许衍仿佛才找到了支撑点，他哑声说道：“刹车失灵，就……翻车了，他还在抢救……”


 最后那一刻，他用身体为他挡住了所有伤害。


 许舒窈下意识的看向还在亮灯的抢救室,  心口微微一瑟，有一种说不清的疼，蔓延她五脏六腑。


 她轻轻的拍拍他的后背，安慰此时情绪极度不安的儿子：“没事了，你没事，他也会没事的。”


 许衍轻轻的从她的怀里出来，红着眼眶道：“当时爆炸了……他保护了我,  他的后背……全烧伤了……”


 许舒窈倒吸一口气，喉咙微微一更，声音微微颤抖：“他抢救多长时间了？”


 “我也不知道。”许衍茫然的摇头。


 许舒窈握着他的手，扶着他在一边坐下，更咽道：“没事，没事，我们一起等。”


 不一会儿，接到通知的叶夫人还有叶老爷子也都赶来了，叶夫人红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就这样了？”


 “奶奶……”许衍委屈的叫了一声。


 叶夫人见他这样，也伸手抱了抱他：“好孩子，你没事就好。”


 许衍点了点头。


 叶夫人抬手抚着额头，差点没站稳，许舒窈连忙扶住她：“阿姨，您先坐下。”


 叶嘉荣身后还有两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察说道：“叶先生，事故原因我们已经调查到了，车的刹车被人为破坏了，具体的调查可能要等令公子清醒过来，才能展开。”


 叶嘉荣沉着脸点头，他头上的白发仿佛增加了很多，神情中是慑人的凌厉：“这件事情，你们必须给我抓到这个凶手！”


 “您放心，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另外，我们想问一下，这位姓许的少年，车祸发生时候的一些情况。”


 叶嘉荣看向许衍，低声道：“先让孩子缓缓，明天，我带他一起去警局，配合你们的调查。”


 “好的，事情有什么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两位警察说着，就先离开了。


 叶其琛后背大面积烧伤，又失血过多，经过医生的抢救后，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抢救的医生感慨的说：“抢救途中，病人心脏骤停，但是很快又复苏了，他的求生意志非常强。”


 听到这话，叶夫人差点晕过去，最后得知叶其琛被救回来后，她喜极而泣。


 一个星期后，叶其琛转入了普通病房，人还没苏醒。


 这几天，叶夫人和许舒窈轮流来照顾他，许衍则和老爷子一起配合警方的调查。


 警方初步锁定了叶家别墅的所有佣人，打算进行下一步的筛查。


 许衍手臂上的伤已经好了，许舒窈陪着他去拆纱布，眼看着他的手臂上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许舒窈轻轻的摸了摸他的伤口，许衍安慰道：“妈，已经不疼了。”


 “嗯。”许舒窈还是觉得心疼。


 两人一起往病房里走，进了病房，看着还躺在病床上的叶其琛，许衍突然小声道：“当时，如果不是他保护我，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我了。”


 他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叶其琛为什么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他。


 就因为，他是他的儿子吗？


 可明明……他对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好，他们甚至都没什么感情基础。


 晚上，许衍先出去吃晚饭，然后再打包一点回来给许舒窈吃。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许舒窈能做的，只有轻轻的握住叶其琛的手，祈祷他早一点醒来。


 他刚刚被推出病房的时候，脸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幸好医院处理得当，才没有留下什么疤痕。现在这样看，他还是曾经那个，让她心动的男人。


 就在许舒窈盯着叶其琛发呆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许舒窈凝神，惊喜道：“阿琛，你醒了！”


 她开心得掉眼泪。


 男人凝视着她，轻轻的动了动手指，虚弱的张开嘴巴，无声的叫了她的名字：窈窈。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呼叫医生和护士。


 叶其琛醒了，一大家子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叶夫人，看到清醒的儿子，直接扑到他的床边痛哭。


 然而，叶其琛的反应，却有点奇怪。


 他似乎比叶夫人更激动，颤抖着眼眸凝视着叶夫人：“妈。”


 许舒窈没有课的时候，就会过来照顾叶其琛，叶夫人见她来了，才和司机一起回去。


 许舒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醒来后的叶其琛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他好像变得很粘人了。


 只要她在病房里，他就会一直看着她，那样的感觉就好像，下一刻她会从他面前消失一样。


 他还喜欢握着她的手，一握就是一下午，一直到晚上她要离开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他还会可怜兮兮的问她：“明天你还来吗？”


 许舒窈明天一天都没课，她道：“我明天早上过来，许衍也来。”


 叶其琛轻轻点头，黑沉的眼眸中，泛着点点光芒：“好。”


 许舒窈临走前，轻轻的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笑道：“那我先走了，你乖乖的在这里休息。”


 叶其琛握着她的手倏地一紧，他眸色暗沉的凝视着她，许久缓缓的松开手，哑声道：“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学校给我打电话。”


 “恩，好。”


 一直到许舒窈离开了病房，他的目光却还是凝视着病房的门，久久没有回神。


 第二天，许舒窈和许衍一起来的，知道叶其琛早上还没吃，许舒窈拿着保温盒道：“我去楼下给你买早餐，许衍在这陪你。”


 叶其琛欲言又止，许舒窈却已经出了病房。


 许衍站在床边，犹豫着，想和他说点什么。


 他想问，他为什么要舍命救自己。


 然而，叶其琛看都不看许衍一眼，直接闭上了眼睛。


 许衍：“……”怎么感觉，这家伙有点飘了？


 不一会儿，躺在床上的叶其琛睁开眼，哑声道：“我渴了，倒水。”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许衍默默的拿一边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看他躺在床上，还很好心的将杯子送到叶其琛面前，见他躺着似乎也不好喝，他问道：“要我扶你坐起来吗？”


 “嗯。”他轻轻点头。


 许衍将病床摇了起来，然后才将杯子送到他的嘴边：“有点烫，小心点。”


 许舒窈买了早餐回来，就看见许衍在照顾叶其琛的这一幕，她有些欣慰的笑了，这次的事情能够拉近他们父子的距离，也挺好的。


 她将叶其琛的早餐准备好，然后将多买的小笼包递给许衍：“给你带的，吃不吃？”


 许衍接过来，顺口问道：“妈，这是什么馅的？”


 “猪肉。”许舒窈接过许衍手里的杯子，打算再给叶其琛喂一点水。


 叶其琛猛地一阵咳嗽：“咳咳咳……”


 “你怎么喝水也能呛到啊？”许舒窈好笑的拍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谁知道，下一刻，叶其琛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他刚刚叫你什么？”


 他没听错吧？


 许舒窈愣住：“阿琛，你怎么了？”


 叶其琛缓缓抬头看向许衍，又转头看向许舒窈，脸上的震惊不减：“窈窈，他是谁？”


 吃包子的许衍，连包子都不吃了，一脸狐疑的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叶其琛：“你失忆了？”爆炸的高温，将脑子烧坏了？


 不应该啊，他不是还记得他妈吗？


 刚刚命令自己倒水的时候，不也挺自然的吗？


 怎么转眼间，就不认识自己了？


 许舒窈指着许衍，讷讷的说道：“他……他是你儿子啊……”


 叶其琛倒吸一口气，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中，带着惊疑和诧异的看向了许衍：“你是我儿子？”


 许衍点了点头。


 “我现在不是才二十四岁吗？”


 许舒窈：“……”


 许衍和叶其琛对视一会儿，他的脸色倏地一变，放下手里的包子，将许舒窈拽到了自己身后，连连后退：“你不是叶其琛，你是谁？”


 许舒窈有点懵：“他……不是？”那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啊？


 许衍到底是未来的人，接触过的网络，甚至网络都比较多。他都能穿越了，那叶其琛被人穿越，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真的叶其琛，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他还想不想听自己叫他爸爸了？


 坐在病床上的叶其琛，脸色格外苍白，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目光落在少年身后的许舒窈身上。


 他虚弱一笑，哑声道：“窈窈，我是叶其琛。”


 他是叶其琛，只不过，他是那个失去了父母，也失去所爱之人的叶其琛。


 “放屁，你要是叶其琛，你会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许衍抓住许舒窈的手：“妈，走，我们去找奶奶！”


 许舒窈下意识回头看他，他的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可这样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眼中的沧桑，仿佛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才会有的。


 出了病房，许衍要给叶夫人打电话，许舒窈却一把按下了他的手：“阿衍，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他不是叶其琛，是谁？”


 “妈，你不爱看你可能不知道，里面有个词，叫魂穿。”许衍道：“比如说，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死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就会穿越过来，代替这个人继续活着。我有理由怀疑，现在我爸他，被人魂穿了！”


 许舒窈：“……”


 许衍顿了顿，摸着下巴道：“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他重生了。”


 许舒窈：“……”


 当许舒窈弄明白，魂穿和重生的意思后，她决定先进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衍护着许舒窈又走进了病房，此时的叶其琛似乎很疲惫的靠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听见动静，他又睁开了眼睛，看向许衍和许舒窈，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又带了些许亮光。


 许衍在分析他的时候，他也想了很多，这一切，似乎有点奇妙。


 许衍开口：“你说你是叶其琛，你有什么证据吗？”


 叶其琛缓缓开口：“我不需要证明，我是我自己。”


 “那你是重生了？”


 “重生？”叶其琛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乎很美好的样子。可对于他来说，真的还可以重新来过吗？


 “那就算是重生吧。”他轻轻的说道。


 许舒窈下意识从许衍身后走出来，颤抖着声音问道：“那原来的他呢？我所认识的他呢？”


 “他？”叶其琛凝视着她：“他不就是我吗？”


 许舒窈皱眉。


 不，不一样的。


 许舒窈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眼前的人，是重生回来的叶其琛，他不是自己所爱的那个叶其琛。


 这个叶其琛不认识许衍，说明他并没有之前的记忆。


 那些他们一起相处的记忆。


 许衍的心里，也莫名堵得慌，他开口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重生过来的？你之前怎么了，为什么会重生？”


 门外的护士突然推开病房的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查房的医生过来了，护士奇怪：“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病人需要好好休息，这是做什么呢？”


 许衍：“……”


 经过医生护士这么一打岔，许衍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疑问，等医生走了，叶夫人又来了。


 叶夫人给叶其琛带了换洗的衣服来，许衍欲言又止，却被许舒窈给制止住了。


 叶夫人开心道：“刚刚我碰见医生，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叶其琛看着叶夫人，动了动喉咙，微微点头：“嗯。”


 “对了，你有没有想吃什么，妈妈回去给你做。”叶夫人握着叶其琛的手道：“好好给你补一补。”


 “你做的我都想吃。”他笑了笑说道：“好久好久……没有吃到你做的菜了。”


 “哎呦，你是不是糊涂了，上次阿衍过生日的时候，不是刚吃的吗？”叶夫人笑着说道：“行，那妈妈就做你爱吃的。”


 “嗯，好。”


 许舒窈将许衍悄悄的拉出来，两人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许舒窈扯着衣服不说话。


 “妈，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许衍想要告诉奶奶真相。


 “你没发现，他很不一样吗？”许舒窈低声道：“好像很难过的样子。”特别是刚才，叶夫人进来的时候，他好像变得特别难过。


 许衍挠挠头：“好像是有点奇怪。”


 “我在想，未来的你没有爸爸，是不是因为……”许舒窈不敢再往下想，就总觉得，这个重生的叶其琛，一定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变得如此的沧桑深沉。


 许衍倒吸一口气，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是不是错怪他了。


 叶其琛没有当好一个爸爸，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不能？


 “那……现在要怎么办啊？”许衍也拿不定想法。


 许舒窈茫然的摇了摇头，她现在比任何人都要凌乱。


 如果曾经的那个叶其琛再也回不来了，她要怎么办？就像许衍说的，他们明明是同一个人，却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许衍的身份，他并没有他们曾经在一起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叶其琛没有死，只是暂时沉睡了，会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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