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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谭家村(2/2)



  周围房屋瓦舍如旧,被枯藤老树簇拥着,





  亮着明灯的窗户内人影依稀可见,隐然有生机流转。





  可苏午身在这片屋舍群中,





  内心却是冰凉一片!





  当下入眼的这一座座房屋,都是一座座坟包。





  有些坟包或许修筑得豪华,用了砖石垒砌,于是它们显化出的房室就是朱门大户,庭院深深的样子,





  而有些坟包只几抔黄土而已,





  于是它们映现的就是破落荒僻一草厅!





  那么,





  此时那些从房屋窗子里投射出来的人影,会是什么东西?





  这一座座坟包里,躺着的莫非不是尸体?





  而是一只只诡?!





  但苏午未有感觉到一丝诡韵!





  好在他把胖老者的嘱咐记得清楚,当即解开竹篮上盖着的那块布,端起了第一碗米。





  那粗瓷大碗上,





  用黑墨画了一个圆圈。





  苏午抓起碗中的米,顿觉得手里像握着一些细碎的冰碴子一样,





  让他手掌气血运转不畅,





  微微发僵!





  这米果然不是寻常的米粮!





  他心中转过一个念头,同时唰地抬手,把一把米洒了出去!





  米粒星散,





  没入漆黑夜色里,





  不见坠落。





  伴随着一阵阵米粒洒出,





  苏午的咒骂声在黑暗里响了起来:“我入丨你丨妈妈的丨毛,你个驴丨肏丨的,非要挡我的道……”





  他不太擅长骂人,





  此时也绞尽脑汁地把一句句经典国骂复刻出来,





  “球囊的!”





  “我去年买了个表!”





  一声声咒骂,随着一把把米粮撒入黑暗中,





  道路两边,那些耸立在荒草野树中的房屋都颤抖起来!





  窗户内,





  原本一道道或在绣花,或在翻书的人影,此时都霍地立起身,手指不断在窗纸上抓挠着,拍打着!





  彭彭彭!





  沙沙沙——





  伴随这些人影不断拍打,抓挠窗纸,





  房屋居舍的颤抖越发剧烈!





  缕缕冰冷气息从黑暗各处弥散出,





  在黑暗里发着惨绿的光,





  像是一颗颗萤火虫散落在地面上!





  苏午看清了那些‘萤火虫’——那都是他撒出去的米粒!





  惨绿光点向前不断延伸,





  也让苏午看清了前方的光景。





  缓坡向前直去,





  攀升到顶点以后,





  整片天地好似就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这道从苏午脚下延伸过去的缓坡,连接着的‘上天地’,道路两侧的树林里,依旧散落着一座座房屋瓦舍,





  





  而矮坡往下去,





  连接着的‘下天地’,





  却是一条蜿蜒崎区的山路,





  山路两边,耸立着一个个坟包,在暗澹月光下看起来阴森恐怖,





  比‘上天地’表现出的光景吓人的多!





  “镜像世界?





  空间重合?”





  苏午看着两重因为米粒被撒出去,





  继而显现出来的世界,拧紧了眉毛。





  他手里提着的那盏灯笼内,火光开始摇曳,





  像是有一阵未明之风穿过灯罩的阻隔,直接吹袭在火苗上,





  火光晃动越发剧烈,





  那一丁灯火被未明之风压得直不起腰!





  苏午挎着竹篮,





  一手提灯笼,





  一手不断地撒出米粒,





  嘴里尤自咒骂着,





  沿着落在黑暗里的那些米粒接连起的通道,拔足狂奔!





  冲上了缓坡,





  冲到了‘下天地’当中!





  在他身形冲入缓坡下的那片天地的瞬间,强烈的诡韵就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漫延此间,使得四周只有一座座光秃秃的坟包,





  其他的,连根野草都看不到!





  馒头山,





  这才是馒头山!





  诡韵在苏午身周流淌,





  又因苏午手里提着的那盏灯笼,始终不能真正接近他,





  便在他身周形成了旋涡。





  身处于这诡韵汪洋中,苏午的心神反而安定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四周流淌冲刷的诡韵,看似恐怖,其实‘空有其表’。





  一个普通人行走在此间,





  多半会觉得浑身发寒,





  不敢多停留,





  但绝对不会因这里诡韵的冲刷,而产生濒死感。





  诡韵最恐怖之处,就在于它对任何活物生灵而言,都是一剂毒药,让人生出种种不适,乃至直接死在诡韵笼罩中。





  可这里的诡韵只会让人身上发冷,





  在此间停留太久,





  或许会导致人失温,也可能死在此地。





  可人们行至此间,遍体生寒,都有了危机感,又怎么可能还在此地过多停留?





  这种诡韵让人浑身发冷,





  于其说是在伤害人,





  不如说是在给停留此间的行人发出警告。





  苏午提着灯笼前行,





  眼中尤有讶然,





  他观察着左右散落的一座座坟包,





  确定了导致此间诡韵遍流的源头,正是四周的一座座坟包。





  那些坟堆里,





  埋葬着一只只真正的诡!





  埋葬厉诡的人,不知用了何种方法,让厉诡散发出的诡韵,对于常人的危害性也被减小到了最低层次!





  苏午放眼放去,





  四面八方,





  不下百座坟包,每一座坟包里都埋葬着一只以上的诡,





  此地竟埋葬了数百只诡!





  苏午头皮发麻!





  他加快脚步!





  即便明知坟包下的诡现阶段没有脱离的可能,可任谁一想到,自己处于数百只诡的包围之中,只怕都会加快脚步,希望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更何况,这馒头山上,还有一重镜像世界,





  那世界里的一座座房屋,





  正对应着此间的一个个坟包。





  房屋窗纸里投照出的人影是什么,也就勿用说明。





  如此一来,谁又能尽说清,这里的诡究竟处于什么状态?





  一直走到馒头山脚下,





  走出了馒头山的范围,





  苏午都未见到哪怕一块石碑,以记录馒头山是如何形成的?





  他脑海里满是问号,





  挎着竹篮,





  朝前走不到两里地,就看到了胖老者所说的‘戏台坪’。





  ‘戏台坪’就是一块寸草不生的大空地,





  空地四周却长满了树木,





  这些阴森森的树木,像是围着戏台子看戏的看客们。





  此间黑洞洞的,





  不见人影。





  ——胖老者说过,这种情况是好事。





  苏午扫了一眼戏台坪,





  依旧未感觉到此间有诡韵流转,





  也就急匆匆越过了这处地界,





  往最终目的地——谭家村走去。





  谭家村明明在馒头山、戏台坪这两个地方以外,胖老者却说这村子是‘隔壁村’,也是让苏午心生疑窦。





  此时已是后半夜,





  乌云遮住了天上的月牙,





  灯笼在黑暗里摇晃,





  映照出黑夜里独行的苏午。





  他在内心默默盘算着自己大概走了多远,





  算到自己该已走了二十多里地时,





  手里的灯笼也照映出前方昏沉沉的夜色中,一座座破落的房屋沿着土路朝视线尽头铺展。





  而诸多房屋以前,





  一座松松垮垮、看样子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倒塌的木牌楼默默耸立着,





  牌楼上,





  有块字迹斑驳的牌匾,





  隐约可见那牌匾上写着‘谭家村’三个字。





  “到了!”





  苏午心头喊了一声,





  他找了棵枯树,把灯笼挂在枯树上。





  然后从食篮里取出画着三个圆圈的那碗米,





  又拿了一把香,





  把那碗生米摆在牌楼下,用火引子点燃手里的香,插进米粒里。





  苏午四下查看一番,





  确认没有遗漏,





  就提着灯笼转到牌楼斜对面不远处,一座弃置许久的牛棚里,





  搬拢了牛棚的木栅栏门,





  把一些干草在地上铺平整,





  苏午躺在干草垛上。





  他侧着身子,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牌楼那边的动静。





  灯笼被他立在地上,





  无声无息地燃烧着,





  外面偶然吹来一阵寒风,让四周的柴禾干草都哗啦啦作响,





  有些灰尘被风吹起了,





  在地面上打着旋儿。





  冷风,冷夜。





  只有几只虱子跳蚤在身上爬动着。





  “明天得找一条河,





  把这一身好好洗一洗——模拟器现在连虱子跳蚤都能模拟出来了,





  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苏午脑海里转动着不着四六的念头,





  见牌楼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就换了个姿势,





  翻身平躺在柴垛上。





  这一翻身,正好看到有个矮小的身影费力搬开了木栅栏门,走进牛棚里。





  那是个身材句偻的老妪,





  老妪裹着小脚,





  慢吞吞地挪步到苏午这边,抽出一把干草就往苏午嘴里塞,





  一边塞,





  她一边张开没有牙的嘴说话:“牛儿,吃草,牛儿,吃草……”





  老妪脸上爬满了皱纹,





  目光里写满慈祥,





  但迎着她的目光,苏午浑身皮肉绷紧,紧闭着嘴,





  既不阻挠老妪给自己喂干草的动作,





  也不出声制止对方,





  像是一截木头似地躺在干草垛上,完全不回应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妪。





  老妪手里那把干草在苏午脸上戳来戳去,





  良久都没喂出去,





  她丢下了干草,





  一双浑浊的老眼瞬间变作彻底的漆黑色,漆黑的眼睛大睁着,几乎要把眼眶撑开,





  腥臭的气味从‘她’没有牙的嘴里飘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吃草?





  你为什么不吃草?!”





  它厉声质问苏午!





  苏午看着它,依旧没有回应。





  丝丝缕缕的诡韵从这个老妪身上飘散出来,搅扰得地上的灯笼忽明忽暗!





  等了良久,它也未等来苏午的任何回应,





  于是慢吞吞地转过身,





  挪步到牛棚外,





  又吃力地把木栅栏门搬拢。





  一切行为举止,





  与寻常老妪无异!





  可它并非是人,





  而是一只诡!





  它弓着背,走到了牌楼前,围绕着那碗插着一把香的生米转了几圈,





  而后倏忽消失不见,





  而地上那碗生米里插着的线香开始飞快燃烧,





  一颗颗米粒不停蹦起老高,





  又落进碗里。





  持续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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