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节 夜游西湖女多情

 这吴山并不高，然而青翠尽染，景色秀美。更兼山上有奇石突现，泉水清冽，石洞幽美，确实是一好去处。


 皮箱、包袱都安放在旅馆，那瓦连京解放了双手，跑前跑后地四处游转。


 冯少爷忍不住给沈醉挤了个眼色。


 沈醉便叫瓦连京：“你过来！这儿你又人生地不熟，就跟在我们后面，你要乱跑，万一不小心与我们失散了，你身上没有几文钱，看你如何行走？”


 那瓦连京听了，只当是好意，便跟在他们身后，只是头仍四处乱转。


 黄麒麟心想，世上哪有白使唤别人钱的事儿，总要付出些代价。何苦。


 .


 黄麒麟想着自负所行费用，却发现并不那么分得清的。比如吃饭。在酒楼上点了酒菜。他们三人一桌，瓦连京同那个仆人另坐一桌。三人共吃一桌酒菜，这吃完怎么算自己的？若要全付了帐，黄麒麟现在身上的钱也不是很多了。


 他一想，算了，能分开的分开，分不开的就那样吧。


 晚上去游西湖。几人坐一画舫，慢慢飘游在西湖之上。


 舫内，冯少爷、黄麒麟、沈醉三人围一圆桌，先摆了精致可口的凉爽菜肴，酒为女儿红。三人身旁各坐一妙龄侍洒佳丽。黄麒麟本不要，怎奈冯少爷在船家的介绍后，已“唰唰唰”写好了局票。


 待人来后，才知道冯少爷叫了三个。黄麒麟也知道此时不能强推，免得两方都尴尬、煞风景。只想着以礼相待、“相敬如宾”就行了。


 瓦连京和那个仆人坐了一张矮几，几上也有酒菜。


 这边六个女子手持乐器，坐于舫另一边。呈上了曲单。


 冯少爷哪懂什么乐曲，也不看曲单，手一挥道：“就随便弹奏就行了，不过是有个调调相陪罢了。”


 那三个女子见三人年轻、潇洒，连洋人都坐到仆从席上，自认定是“金龟”。放开了手段，巧言媚笑，柔夷轻搭肩，只要他们吃好、喝好。


 菜肴精美，乃是左近酒楼的拿手菜，客人点好了菜，便让下人去酒楼用食盒提来。这精美菜肴本身价就贵，只从附近酒楼提到这舫上来，价格又加了几成。酒是舫主备得陈年佳酿，只是一小坛的价格要比外面翻了数倍。


 说实话，也就是卖个环境。但夜游美景租画舫另外还有一笔费用，所以说绝对是个暴利行业。


 而那三名“陪酒女郎”，除了本身要收取的费用外，客人续添的酒菜里也与她们抽成，特别是酒，抽成更多一些。所以怪不得她们要殷勤相陪、相劝呢。


 冯少爷是个中老手。搂了那女郎，或要喂、或交杯，变着花样与她戏耍；沈醉呢，已戒了酒。知道今晚不喝酒是说不过去的，只冯少爷这一关就过不去。陪他的女郎又柔腰紧贴于他，不时将红唇凑近他耳边，说一声“好哥哥，这女儿红乃是女儿出嫁喜宴上的用酒，好哥哥咱俩就共喝一杯吧。”吴侬软语，吹气如兰。便不喝也不由人。


 沈醉虽在上海也常玩，但都是骑马、射箭、开飞车之类，最多就是去个舞厅学跳舞，跳上几曲。烟花柳巷他是从没有去过。一是他醉心于功名，二是怕姐夫余乐醒知道，那就是闯大祸了。


 他其实是和女孩子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


 现在这香躯紧偎，吴侬软语吹气于耳，沈醉只觉面红耳赤，从耳至下，身子麻酥了大半边。


 他忙一口将杯中酒喝干，借以掩饰烧烫之面孔。


 偏那女郎又抱了他的胳膊摇道：“不是说了咱俩合饮一杯吗，哥哥怎么这么性急？这个不算——”


 又腾出一手替沈醉倒满酒：“不过我就喜欢哥哥这痛快脾气。”


 沈醉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哪里受得了这些。只从几方面忍着。要忍内心的热血喷涌，还要注意自己的举止神态，怕冯少爷看出自己没见过“世面”。


 他偷偷看了一下冯、黄两人，见两人各顾自己的“事情”，并未注意到他，这才放下心来。


 沈醉喝这女儿红醇厚爽口，却不知这陈年黄酒口感佳，但后劲儿可不小。


 陪黄麒麟的女郎见他英俊潇洒，心中先自喜爱。她也乖巧、有心眼，说“哥哥看着面善，应是来西湖夜游过的，我自己却竟不记得哥哥名字了。”先自罚了一杯，借机巧问黄麒麟的名字。


 那女郎看相貌二十多岁，比着黄麒麟还大几岁，却哥哥长、哥哥短的，却是这行里的规矩。


 黄麒麟心想，我何时夜游过西湖？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黄慕云”。


 他眼顺舫口看见外面月洒湖面，银光点点。心想，这月夜游西湖确实很好，可何苦又加这喝酒、相陪的事儿，美景倒顾不得看一眼。传说中的“三潭映月”，想必就在左近，却竟不能得看；这弹筝、抚琴的清雅之乐也顾不得细品。


 陪他的女郎又问道，小哥哥，你是上学还是公干或是帮家里打点生意呢？


 顺势捉了他的手，一手垫下，另一手在他的手背轻抚着。


 黄麒麟怕说公干，她又问在哪里公干。便说“上学”。


 那女郎惊喜地叫道，果然你是学生，我猜得对呢。我看你长得有书生气，名字也儒雅，就猜你可能还是学生呢。


 也不知道她是真那样猜的，还是巧语故意这样说。


 她端起了杯子，哥哥，猜得对要赏一杯，小妹陪了你喝这一杯。


 黄麒麟端起了杯子，看那女郎慢慢扬脖，一杯酒喝干了。便也一口气干了杯中的酒。


 这些女郎常年在这场所中，酒量早已练出。


 那女郎给两个杯中斟满了酒，放下酒壶，趁势双手抱了黄麒麟的腰，头偎在了他胸前。


 黄麒麟把持着自己，心想，大不了再喝一会儿就用那屡试不爽的方法——装醉。


 被这女子软香偎在怀里，黄麒麟有些窘。为了掩饰和礼貌地摆脱她，黄麒麟装做欠身搛菜，与那女郎脱离。


 待他正坐，那女郎又顽缠上来，仰了头说，哥哥，咱们来做个游戏吧？


 黄麒麟想，做游戏刚好。便问道，什么游戏？


 女郎道，猜谜游戏。


 黄麒麟想，这个倒挺好。说，好啊。


 女郎道，我说一下玩法，一个人先闭了眼睛，另一个伸个指头放他鼻子上，他猜是哪根指头。猜对了，放指头的人喝半杯；猜错了，猜的人喝半杯。


 黄麒麟心中好笑，这哪是什么猜谜啊，还以为是很风雅的。


 其实做侍酒女的，还都是读过两年书的。因为夜游西湖的，有钱是无疑的。还多是寻求风雅或附庸风雅而来。若是都为粗俗女子，只怕这一行早就不景气了。


 他笑道，这个啊，那你必输无疑。


 女郎问，为什么？


 黄麒麟说，你放指头的时候，我不会偷偷睁开眼睛一点儿偷看；我会变戏法，待我放指头的时候，我又悄悄变了指头。


 那女郎叫了起来，哥哥啊，象你这样的客人我见过，你玩赖，人家不会用手捂上你的眼睛？若是人家猜，就抓住了你的指头再猜，看你怎样另变一个。


 嗬，还挺有办法的。黄麒麟心中好笑。


 不过那女郎说的猜谜倒提醒了黄麒麟，心想，有这好办法也不用装醉了。他说道，这不是真正的猜谜，咱们便来真的猜谜。我出谜，准你猜三次；你出谜，我只猜一次。还是猜错的喝酒，这样如何？


 那女郎叫道，好啊。


 黄麒麟便给那女郎出谜。为了稳当，出得是有点儿难度的字谜。那女郎连猜三次，不中。倒也不赖，喝了一半酒。重出，再猜，还不中。又喝干了剩下的酒。


 那女郎不服，又给黄麒麟出谜，字谜简单，黄麒麟一猜即中；别的谜多是大公鸡、老黄牛之类的谜底，黄麒麟也都轻易猜了出来。


 一会儿便喝得那女郎面色酡红。扭身跺脚撒起娇来，不嘛，哥哥你太厉害了，光欺负我。


 说完，便投到了黄麒麟的怀里，然后又勾了他的脖子，“攀缘”而上，想要香他的脸。


 黄麒麟这下装不住了，闹了个脸红至脖颈，忙站了起来说，哎呀，喝得还有点些热，我去船头吹吹风，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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