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黑雾

 看着一片烟尘中破碎的房屋，艾伯斯默默收起了“暗匿”，一步步朝女人的房屋走过去。他的脚步越走越快，从走，到大跨步前行，最后彻底跑了起来。那下午还见过的屋内结构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几块巨大的碎石遮掩了一切。


 一片废墟中，艾伯斯开始扒开一块块石头，莎莉亚也跟着一起寻找。直到二人合力抬起一块巨大的天花板残骸，才从下面发现了女人的身体。二人赶忙凑上前去，女人弓着身子，脊柱已经被砸断向内凹陷，衣服内渗出血液，已经毫无声息。而她的怀里抱着那个孩子，赫普闭着眼睛，似乎安静地睡着了。


 艾伯斯从女人的怀中轻轻接过了那个孩子，闭上眼，良久一言不发。长久的沉默后，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蓝黑色的夜空上，一颗颗星光依旧怅然独行，亘古不易，拖动着时间的指针。


 ……


 魔法的爆炸和火药、皮球爆炸不同，并不会引发巨大的声响，因此周围的居民并没有多少被惊醒。偶尔有几户人家推开一个门缝，或是看着被炸到的房屋叫骂着。艾伯斯背着女人的尸体，怀中抱着一块还算完好的石头。而莎莉亚抱着熟睡的赫普，二人无声地朝城外走着。


 艾伯斯什么也没说，但莎莉亚能猜到他要干什么。果然，到了一处平坦偏僻的土地上，艾伯斯停住了脚步。一棵枯树的脚下，艾伯斯轻轻放下女人的尸体，开始用手刨开泥土。他的手指重重划过，留下一道道沟壑。他把铲出的泥土推到一边，继续默默的挖着。


 很快，一个浅坑就被挖了出来。艾伯斯把女人的尸体慢慢地抬了进去，女人合着眼，似乎陷入了安宁的永眠。莎莉亚抱着赫普，在一旁默默看着。


 艾伯斯将那块石头放下，稳稳地嵌入泥土中，一个简单的坟墓立在平旷的土地上。艾伯斯把多余的泥土堆砌在墓石下，灰色的墓石在旷野的风中傲然不动，二人就这么看着立起的墓碑，再次沉默了。


 一声哭泣穿透风声，打破了平静。莎莉亚怀中的赫普似乎醒了过来，发出刺耳的啼哭。莎莉亚毕竟是护工，熟练地安抚起赫普。赫普停止了哭泣，慢慢安静了下来，而莎莉亚的眼睛却有些发红。


 莎莉亚抬起头，一滴清泪从眼角流下。她看着磐石一样沉默的艾伯斯，颤抖着嘴角：“这就是你说的，‘尊严’吗？”


 “生的时候既已如此，死后得到安眠，是我能为她做的一切了。”艾伯斯语气平静，凝视着灰白的墓碑，“死亡，对于大多数这样的人，都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但我希望，它永远不会变成一种无奈的选择。”


 莎莉亚抚摸着襁褓，轻吻了一下重新平静安眠的赫普的额头。眼中闪着些许晶莹，她笑着看向艾伯斯，说道：“为她留一句墓志铭吧，为一位伟大的母亲。”


 艾伯斯点了点头，掏出小刀，蹲了下来。思考片刻后，他在墓碑上刻下了两行字。二人朝着墓碑，稍稍弯腰致敬。


 “走吧，我们收集到的信息够多了，得赶快向卡斯佩会长汇报。我会把他带回孤儿院，就说是我捡到的被遗弃的孤儿。桑德阿姨说过，如果发现了这样的孩子，带回孤儿院就好。”艾伯斯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有个好阿姨，她会为你感到欣慰和骄傲的。”莎莉亚左臂抱着赫普，右手拿出一张浅黑色的卷轴，“我来施放卷轴吧，你刚才对付那个女人，已经消耗了太多精神力了。”


 艾伯斯也没逞强，点了点头同意了。莎莉亚慢慢驱动卷轴，不一会儿，一道魔纹出现在她的脚下，三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座简陋的墓碑，孤独的挺立在风中。风卷积着土石与沙尘，拍打着上面的文字。……

 


 艾伯斯也没逞强，点了点头同意了。莎莉亚慢慢驱动卷轴，不一会儿，一道魔纹出现在她的脚下，三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座简陋的墓碑，孤独的挺立在风中。风卷积着土石与沙尘，拍打着上面的文字。


 ——无名而伟大的母亲。


 ——永存的离去之人。


 ……


 又是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艾伯斯和莎莉亚回过神时，已经在卡斯佩的魔法室中了。赫普似乎感受到了空间穿梭的不适，开始大哭起来。


 卡斯佩的魔法室似乎有隔音效果，赫普的哭声没有引来仆人，倒是卡斯佩本人被吵了过来。他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走了过来，眼睛边缘覆盖着淡淡的黑眼圈。“什么动静？这才一天不到，你们回来的这么早？”卡斯佩从衣服里掏出怀表，快速瞥了一眼，“大早上的，这才五点不到，天还没亮呢！你俩跑到哪里睡了一觉然后就回来了？”


 说了一大长串话，卡斯佩似乎清醒了不少，终于看到了莎莉亚抱着的赫普，然后猛地看向艾伯斯，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哪有这么快的！”


 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艾伯斯半天才反应过来卡斯佩什么意思。老不正经的东西……随着艾伯斯和卡斯佩相处得越来越深，他也渐渐发现会长德高望重背后的另一面。他有些哭笑不得，悲伤的情绪也冲淡了不少。看着还在迷惑于卡斯佩是什么意思的莎莉亚，他收起笑意，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们前去那里调查了一天，在晚上有了重大发现。”


 随后，艾伯斯把白天探索外城、与女人交谈、半夜与帕尔和疑似名为“卡琳娜·斯蒂文斯”的影子女人接连交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会长。卡斯佩安静听着，神色也越发沉重。直到艾伯斯说出“卡琳娜·斯蒂文斯”这个名字，卡斯佩猛地抬起了头。他死死盯着艾伯斯，看得艾伯斯心里有些发毛。


 “卡琳娜……卡琳娜……”艾伯斯讲完，卡斯佩开始喃喃自语起来。随后，他抬起头，带着凝重和困惑地说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成为白煌城商会的会长吗？”


 看着摇头的二人，卡斯佩继续说道：“大概十几年前，我还只是商会的一个分会长。我的前任，也就是上一位会长，因为年事已高选择辞去职务，安享晚年。但整个商会里，实力尚可、有人望有资格继承位置的分会长绝非仅我一人。当时，一位名叫‘卡琳娜·斯蒂文斯’的强**师从其他城市来到了白煌城。她是一个邪恶的疯子，被称为‘死亡魔女’，在白煌城的多座外城施放了死亡瘟疫，以满足她的屠杀欲。”


 回忆着年轻时候的往事，卡斯佩继续讲述着。“尽管当时的事情并没有闹到主城，以至于很多普通市民都不知道这件事，但她在外城的罪行罄竹难书。当时的三部集体出动，连城主先生都亲自出手，锁定了卡琳娜的位置。并且，为了团结当年人人心怀鬼胎的商会，城主亲自下令，在那次事件中出力最大的商会分会长将擢升会长。”


 “于是您击败了她，成为了正式的商会会长？”不得不说，卡斯佩很有讲故事的天赋。艾伯斯听得入神，而一旁的莎莉亚忍不住问道。


 卡斯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我在商会会长的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能获得的资源是你难以想象的。但即便如此，我也只能和当年的死亡魔女打个平手，更不用提十几年前的我了。”


 又是一位强者啊……多年以前就能和会长抗衡，之前得到这个评价的，似乎还是二十多年前的父母。自己的父母，似乎比这位让白煌城举城出动的“死亡魔女”更强一筹？他们到底到达了怎样的一种境界？


 “那您……”莎莉亚试探性地问道。……

 


 “那您……”莎莉亚试探性地问道。


 “我当年确实出力最多，但是并不是因为我作为主力与其抗衡。我当时亲自带着一批手下，在荒野上搜寻卡琳娜的踪迹。我们成功发现了她，但她也发现了我们。最后，我在她身上种下了一个难以磨灭的跟踪印记，成功逃了出来。而代价，就是那些跟了我多年的亲信。”


 说着这些话，卡斯佩叹息一声，好像老了几分一样。艾伯斯知道，会长与自己的父母二十年不见，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真名，依然尽心尽力照看自己，履行当年的约定，必然是重感情的人。这些亲信在他看来，绝非只是普通的手下，这对他必然是一次很大的打击，


 “最后，依靠着我的印记，白煌城的高层终于找到了死亡魔女。城主先生，军部部长和当年的政部部长一起出手，才最终击杀卡琳娜，平息了那场灾难。事成之后，城主先生也履行了约定，我成为了新的商会会长，直至今日。”


 “三位强者一起出手，才击杀死亡魔女？”艾伯斯忍不住问道。


 “击败和杀死，对于这个层级的法师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所幸，当时卡琳娜被城主先生确定彻底死亡，之后也再无她作恶的消息。”卡斯佩低声说道，“但是，如果真是这样，你看见的那些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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