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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四爷很生气,可他只能装疯卖傻。


 歪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汗阿玛,因为他脸上的怒气,吸吸鼻子,声音软绵绵懒懒地讨饶:“汗阿玛,儿子哪里知道?太子二哥说得好听,你要太子二哥多说说。”


 康熙气笑了,手上“慈爱”地揉着他的小耳朵,脸上挂着“慈祥”的老父亲微笑:“胤禛啊,汗阿玛八岁登基,先皇六岁登基,你太子二哥也是五岁学习政务,你还差几个月,不是童工,乖。”


 “汗阿玛,儿子说。儿子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儿,但四爷是很有骨气的,一转头,望着这些看他笑话的大臣们,抖着肩膀明晃晃地闷笑的太子二哥,气哼哼地望着康熙:“汗阿玛,他们笑话胤禛。”


 “他们不笑话你。”康熙克制脸上情不自禁浮现的笑意,眼里一抹“鼓励”:“他们和朕啊,都一样,都在等着我们四阿哥的大论。”


 四爷望着一个个装模作样的样子,一把抓住汗阿玛的龙手,忽闪忽闪着大眼睛,满脸期待:“汗阿玛,传教士们说,大清黑天,西洋是白天,为什么呀?汗阿玛,儿子想去南海玩儿,汗阿玛,儿子去南海,告诉他们,汗阿玛是好皇帝,大圣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样的大皇帝。”


 说着话,他还重重地点头,以示诚意和肯定。


 众人都乐傻了:四阿哥哎,咱能正经一点儿吗?您要去南海?


 康熙气笑了,龙手拍拍胖儿子的小胖手,身体朝椅背一靠,端起来自己的茶盏,右手拿着茶盖刮着茶叶沫,笑眯眯地问:“胤禛啊,朕感动于你的一片孝心,可是呀,你打算怎么去南海呀?”


 “汗阿玛,儿子做大船啊。”


 “哦~~还以为你长了小翅膀,日行千里,飞过去了那?”


 四爷厚脸皮,抱着老父亲的胳膊晃悠:“汗阿玛,您答应儿子啊?”


 康熙脸皮一抽,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住,无语地乜他一眼。


 四爷再接再厉地晃悠:“汗阿玛,造大船贵,儿子骑着小马驹,也能去啊。”


 呵呵!


 康熙冷哼一声,直接变脸,语气严厉:“朕数到三,一二……”


 “汗阿玛,儿子说,儿子说。汗阿玛,儿子不明白,为什么叫tai湾?”


 康熙黑着龙脸:“《尚书·禹贡》记载:岛夷卉服。厥篚织贝,厥包橘柚,锡贡,沿于江海,达于淮泗。叫岛夷。《三国志·吴书·孙权传》中,孙权曾经有一次对南海的战争,叫夷州。后面的,还记得吗?昨天上课老师讲过。”


 四爷兴奋地鼓掌:“汗阿玛棒棒哒。王剡老师说,隋炀帝令羽骑尉朱宽出海寻访海外异俗。行至南海,见一片珍珠般的岛屿浮在海面中,“若虬龙浮在水面”,遂为其取名流虬。为避帝王龙讳,将该地更名为流求。至朱元璋时期,将该地美名以:琉球,意味琉璃玉和珍珠球。太子二哥,那个小岛都是宝贝?弟弟喜欢。”


 咳咳咳,太子生怕四弟惹汗阿玛生气,肃着脸,挤挤眼哄着道:“现在明白了,快说说。”


 四爷歪着脑袋,望着康熙越来越黑的脸,冲太子挤挤眼,一扭头,站起来拍着胸膛气沉丹田:“汗阿玛,胤禛知道了。最初在台南一带居住的拉雅族的语言,在介绍小岛时称为Tayan、Tai-An,荷兰人拼为Taian,汉语翻译就是taiwan。汗阿玛,荷兰人坏,汗阿玛,荷兰人来打我们的岛,我们也去打他们的小岛,给起名字!”


 愤怒地挥舞着胖胳膊,大眼睛亮亮的充满期待:“汗阿玛,太子二哥,胤禛带兵去打他们,打的他们的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康熙脸上肌肉一抽一抽,太子伸手捂着眼睛不忍直视,大臣们都哑巴了。


 小四胖/四弟/四爷哎,咱能接地气一点吗?咱现在是要三线作战了,您还要去打荷兰?


 康熙忒是无奈:“朕知道你的心意了。哪天朕要派兵打荷兰,一定告诉你。你等着吧。”顿了顿,怒道:“天天喊打喊杀的,练习弓马骑射要是不灵,看朕怎么罚你。”


 四爷一抬下巴,忒是骄傲:“儿子一定灵,儿子问汗阿玛,为什么大清是黑天,西洋是白天,汗阿玛还没说?”


 “吃你的蛋羹。”康熙挥挥手,不想和他说话,“梁九功,将地球仪给我们的四阿哥找来,要他自己找答案。”


 大人面对孩子的问题,有的知道但很烦躁地挥退了,有的不知道就要掩饰,康熙此刻就是要掩饰。


 太子也端着威仪,一脸“小孩子自己玩儿去,这样简单的问题不要问的架势”,大臣们更是。


 要不说四阿哥是小恶魔?你敢为难他,他就能拿十万个为什么出来,面对皇上也不例外。


 四爷面上小小的委屈,耷拉着眉眼,看得所有人都恨不得退避三舍:小魔王还是小戏精,可他的脸上一露出来阴天,你还就心疼,不能看不能看。


 四爷“化悲愤为食欲”,享用完一份蛋羹,望着梁九功捧来的地球仪,自觉找到一个躲懒逃避政务的新方向,小胖手转着地球仪一下一下,瞄着太子和汗阿玛一下一下,有了主意。


 问:没有卫星观测宇宙的“古代”,用什么方法证明哥白尼的“日心说”?欧耶,爷知道。


 四爷当天晚上,和太子一起被康熙开小灶,找来南怀仁,无辜的小眼神问他:“有关地球,西洋有什么发现?为什么大清是黑天的时候,西洋是白天?”


 南怀仁微微惊讶,面对好学的孩子忍不住微笑开来:“四阿哥,在西洋有一个学说,杰出的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经过30年的观测研究,发现托勒密的地心说有根本性的错误。他提出了一种全新的宇宙理论——日心说。他认为,处于宇宙中心的不是地球而是太阳,地球和别的星星一起绕太阳运转,只有月亮绕地球运转。日月星辰每天的东升西落是由于地球自转所引起的。”


 四爷睁大了眼睛,提问三连:“地球自转是什么?地球是活的吗?会自己转动?是不是神仙大能用法力转动?地球是怎么转的呀,是骨碌碌还是慢悠悠?”


 “……四阿哥,臣也不知道。”南怀仁和东方人教育孩子有点不同,他身体前倾微微弯腰打着手势,很是真诚平等的态度,四目相对,期许的目光中带有一份鼓励:“四阿哥,宇宙中有很多的秘密,探秘宇宙,是上帝赐予人类智慧的最好的礼物。每一代人的学说都有时代的限制,这没有关系,我们有一代一代的人,一点一面地证明发现新的学说。”


 四爷郑重地点头:“南怀仁老师棒棒哒。胤禛喜欢南怀仁老师。”


 南怀仁情不自禁地微笑开来,瞅着康熙和太子在谈论政务,无暇他顾,伸手微鞠躬请着四阿哥到一个角落里,神神秘秘的小声问:“四阿哥认为,罗马教廷作为大清和沙俄谈判的中间方,好不好?”南怀仁挺紧张,直觉要说服康熙的关系户,就是四阿哥。


 四爷学着康熙摸着“胡子”,矜持。


 南怀仁赶紧的哄着:“阿哥爷,您要什么,只要我有的。”


 四爷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虚心好问:“南怀仁啊,爷听说,民间的中间商,都要两头收佣金,罗马教廷要什么哦?爷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偏心沙俄?大哥和太子二哥吵架,要爷拉架,爷就会有偏心。”


 南怀仁嘴角抽抽:“阿哥爷,这是国家大事哪里来的偏心?”


 四爷无语地乜他一眼,一副我是聪明孩子,你哄不了我的嫌弃模样。


 南怀仁苦笑,连连求饶:“阿哥爷,我等都是传教士,只是想在沙俄传教,借这个机会,显示一下影响力。阿哥爷,沙俄和大清谈判,需要一个见证不是?还有比罗马教廷更合适的吗?”


 看一眼地球仪,南怀仁很是骄傲抬头挺胸:“阿哥爷,这个地球上,东方有大清,西方有罗马。”


 “哦~~”四爷一挑眉,拨能手里的地球仪飞速地转着,嫌弃地一挥手:“那你说说,沙俄在东西方之间,来打大清,会不会去打罗马?”


 “沙俄绝对不敢!”南怀仁很是自信。


 四爷摇头晃脑:“汗阿玛曾经说,沙俄以前只是蒙古金帐汗国下的小公国,听话了五百年,谁能想到现在势力这么大那?金帐汗国要没了,蒙古部族在沙俄,都称臣了。”


 南怀仁听得心里突突跳,大清官服马蹄袖下的手握紧:可恨的野蛮人蒙古鞑靼!


 四爷瞄他的手一眼,继续把玩手里小小圆圆的地球仪,胖脸上是天真烂漫的笑儿。


 等南怀仁离开,康熙和太子问:“都说了什么?吓得南怀仁的白人脸都白了?”


 四爷一脸邀功。


 “汗阿玛,儿子吓唬南怀仁,说沙俄在东西方之间,能来打大清,也会去打西洋。子清告诉儿子,这些西洋人,再有‘地球人都是上帝子民’的公心,也是有私心的传教士,很多传教士都和自己的国家经常通信,告诉他们一些大清的事情。”


 “汗阿玛,太子二哥,你们说,罗马教廷收到信,得知沙俄会是威胁,是什么反应。当年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率军一直打到波兰、匈牙利、斯洛伐克、捷克、奥地利附近,狠狠地打击西方人的自信,现在西方人还称呼蒙古人是令人惧怕、带来灾难的人,沙俄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群混血白人的蒙古鞑靼,哈哈哈。”


 小孩子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的小聪明,得意洋洋的小样儿,一高兴就是小话痨。康熙笑得宠溺又无奈。


 太子若有所思,却是不在意:“远交近攻,四弟这一点学得好。可是沙俄能变成西洋的威胁的可能性,太小了。沙俄也就看大清现在腾不出来手,趁机折腾。”


 四爷一眨眼,放下地球仪在太子的怀里,两只胳膊画一个圆圈,一脸“崇拜”:“太子二哥最棒了。东起朝鲜半岛,西至波兰和匈牙利,北至西伯利亚包括沙俄,南至昭和的中南半岛,在地球仪上占据一半地方,是现在大清的两倍多,哇,将来弟弟出门游玩,弟弟是白天,太子二哥在北京是黑天。”


 太子:“……”


 想说我们能把现在的二分之一管理好就不错了,不能啊,男儿郎怎么可能没有野心那?


 太子被噎的说不出来话。康熙望着两个儿子斗法,脸上全是老父亲的迷之微笑。


 四爷收回来他的地球仪,抱着就走:“汗阿玛,太子二哥,好梦哦。”


 太子气得恨不得追上去打他一顿小屁股。


 康熙笑着摇头,瞄一眼太子:“这小子,就一张嘴叭叭叭,要打去伏尔加河,要打去荷兰,还要学成吉思汗,就他这惫懒成性的……胤礽啊,你不能总惯着他,该教导的就要教导。”


 太子吞吞吐吐:“汗阿玛,四弟还小那。”语气变为沉稳,目光坚定:“汗阿玛,儿子会一直护着他。”


 太子怀揣着胖弟弟就是顽皮的气恼,真的一夜好梦。


 康熙前半夜失眠,看似是太子宠着小四胖,其实是小四胖在时刻鼓励他,支持他。后半夜才撑不住模糊睡了。


 大清两线作战,南方海战,西北草原骑兵加黑龙江河战,最担心的莫过于这个时候准格尔进军大清,康熙在人前不露出来丝毫,他的人却是时刻紧绷了神经,本来保守的战略因为一时野心改变了,危急中的大清好似三藩叛乱的时候,他是风雨飘摇中的一根定海神针,必须稳住。


 他又是心里装着事情睡不着的人,前朝的人担忧国事,后宫的人担忧皇上的身体。太子和大阿哥每天跟着大臣们分析军情,四爷每天轮流带着六妹妹、五弟、六弟、七弟、八弟陪他午休睡觉,甚至夜里都留宿在乾清宫,好歹要康熙勉强睡一会儿。


 五月二十日,施琅在铜山随征诸将。时值酷暑,台风甚盛,他动员部下详细布置入港、泊船、进战诸方案。二十四日,施琅率水师二万余名、战船三百余只,自铜山绕道澎湖南,全速前进。二十五日,克取猫屿、花屿,当晚,泊师澎湖。


 时南潮已发,郑军四面合围,施琅亲督帅舰,援救诸将,父子四人皆是流矢伤目,血溢于帕,仍坚持不退,双方鏖战一天一夜,炮火打完施琅退兵,郑军守将刘国轩也因军中缺粮而不追。二十九日三十日,施琅将清军集结于澎湖罩屿,为一举攻克澎湖做充分准备。


 军报送来北京,康熙兴奋地一拍御案,一连说了两声“好!好!”


 “汗阿玛好!汗阿玛好!”小孩子的欢呼声入耳,康熙豪迈大笑,起身抱起来顽皮的胖儿子,开心地问他:“哪里好?”


 “汗阿玛重用施琅,好。汗阿玛用人不疑,好。”


 “哈哈哈哈!”康熙的手指戳戳他的胖脸颊,满面红光眼睛发亮。“你小子就一张嘴,朕问你,姚启圣要求跟去收复小琉球战事,该不该答应?”


 “汗阿玛,姚启圣那么老的小老头,还要去打仗?”


 “这就是‘老当益壮志在千里’。”


 “汗阿玛,儿子要想一想。汗阿玛,姚启圣是福建巡抚,朝廷备战小琉球十多年,都是姚启圣在福建稳住后勤。三藩叛乱期间,小琉球要趁机北上,联合吴三桂反清,是姚启圣等忠臣领着福建人浙江人坚守在沿海。”


 “汗阿玛,儿子认为,收复小琉球在即,是最关键的时刻,也是人人盯着功劳的时刻,姚启圣跟去,施琅会认为您不放心他,会和姚启圣起来内斗。姚启圣不去,对不起福建人和浙江人十多年的感情和血泪。”四爷掰着手指头,一样样地数,学着康熙老成的模样:“汗阿玛,您为难呀。儿子理解您呀。”


 “……”


 小孩子的胖手拍拍老父亲的肩膀,一脸形式的鼓励:“汗阿玛,您给姚启圣一道暗示,要姚启圣偷偷上战舰。施琅就不敢赶他下船了,他也没有兵权,要他小老头第一个踏上澎湖的土地就成。”


 “……”


 胖孩子一脸的理所当然地出着坏主意。康熙气得伸手捏捏他的胖脸颊,还不解气,戳戳,拧住小耳朵转一圈,瞅着他气鼓鼓的脸,瞪大的眼睛,忍不住又笑。


 四阿哥的眼睛长得好,黑黝黝的宛若水洗葡萄,纯粹的黑,最好的宝石一般的亮,海洋一般深邃不见底。父子两个斗眼一会儿,康熙败下阵来,气道:“小子就鬼主意多。既然是你的主意,这个暗示,你来发吧。”


 “儿子来发。”四爷气哼哼的,思及上辈子姚启圣偷偷上船,被施琅赶下来,最后抑郁而终的悲愤,四爷从康熙身上下来,坐到自己的小桌子上,铺开宣纸,打开颜料盒,开始作画。


 康熙批复完一叠折子,矜持地探头一看,笑了。


 一副寓意“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画儿,小孩子的笔法得意洋洋,好似一只偷到油的小老鼠,更有一份天大地大万物有灵的大气磅礴。


 “不错不错。小子的画儿有进步,姚启圣会拿着当传家宝了。”


 “儿子的画儿一直都好,是汗阿玛一直打击儿子,儿子都要没有信心了。”


 “好~夸夸你。胤禛的画儿最好,汗阿玛最喜欢了。”康熙笑容舒畅,眼睛一眯,“小子说说,这次战事最大的功劳是谁的?”


 “汗阿玛的。”


 “哦~~”


 胖孩子眉梢眼角都带着懒怠的表情,一点没有意识到他该好好夸夸他的汗阿玛,更不要说画一副画儿送给汗阿玛!康熙磨牙,冷哼一声:“今天的功课,临摹《颜真卿楷书三品》完成后,再画一幅画儿,送给喀尔喀土谢图汗。”


 四爷:“……”


 上辈子就因为自己的书法好,过年过节的福字对联就不说了,各种帖子题字也多,整天的被汗阿玛拉出去显摆,这辈子他转学画画了,难道?


 四爷心生不好的预感,要抗议:“汗阿玛,儿子真的是童工,在吸收日月精华吃睡长的年纪。”


 康熙哭笑不得:“行,汗阿玛劳累你了,给你补补。梁九功,南方运来的荔枝,剪下来一枝,给四阿哥吃两颗。可不能亏了嘴巴。”


 有荔枝!


 四爷眼睛刷地亮了。


 “汗阿玛,要四颗。”


 “你还小,吃多了上火。要小厨房今晚上炖你喜欢的箱子豆腐。”


 好吧,有两颗荔枝也很好了,四爷吸溜口水:“炖豆腐的时候猪肉少,海鲜和青菜多。”


 康熙牙疼,挥挥手要梁九功去通知厨房,面对嘴刁的胖儿子忒是嫌弃:“现在海鲜运过来不容易,宫里头备货不多,等打完仗了,要你吃的不想吃。”


 “那儿子会越来越幸福的。”


 “……说话不耽误手上活。”怎么有这样会享福的小子?康熙琢磨着,他这辈子就是操心的命了,家里出来一个会享福的,也挺好。?


 四爷在收拾桌面,随口回答:“儿子没耽误,《春夜喜雨图》画完了,努。”


 康熙捧过来画儿看着,满意骄傲溢于言表,胖儿子不到五岁没有私印,抓过来他的小胖手蘸着印泥,轻轻地盖上。


 四爷:“汗阿玛,还有七弟的。”


 康熙笑了:“好,还有你七弟的。”


 七阿哥正在专心奋斗自己的蛋羹,吃的一脸都是,听到这话呆呆地抬头,小太监上前,给擦擦脸和手,抱过来,康熙抓着他的手在印泥一按,在画儿上一按。


 七阿哥瞅着并排的两个大拇指印,小脸都亮了:“汗阿玛,儿子和四哥在一起。”


 “嗯,你和你四哥在一起。”


 *


 晚食时间,四爷捧着难得的两颗荔枝,珍惜地吃了一颗,果然是记忆中那份晶莹剔透,那甜美的味道,一口下去,汁水饱满!四爷望着剩下的一颗,仔细地剥开,流口水地想吃,又不舍得吃,小模样要康熙哈哈哈大笑:


 “小子喜欢吃荔枝?这样,科尔沁蒙古这次在后勤方面也出力很多,你再画一幅画儿,送给你皇祖母的兄弟,朕就在荔枝的季节给你一天两颗。”


 四爷:“!!!”天大地大鲜果子那么多,四爷就喜欢吃一口荔枝。四爷“嗷”一声扑到康熙的怀里猴闹着:“汗阿玛金口玉言,儿子马上去画。”


 小儿嬉闹在怀,康熙开怀大笑。太子望着,被逗得也笑出来:原来四弟喜欢吃荔枝?四弟有弱点?太子眯了眯眼。


 六月九日,南京织造局,曹玺收到北京的快信,面对康熙送给自己的信件、给姚启圣的一副小儿涂鸦,病重蜡黄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眼里浮现的却是担忧。


 他咳嗽一声,病容憔悴,吩咐道:“快马加鞭,送给姚巡抚。”


 “老爷……”一个幕僚着急地站出来,皇上宠着四阿哥,信重四阿哥,不怕四阿哥联系外臣,其他人会信吗?


 “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是最完美的法子,这幅画,只能四阿哥来画,不是皇上或者太子爷。”顿了顿,拱手朝北京的方向行礼:“你们都不懂皇上的仁慈,尽可能完美地收复小琉球,海波平定,将是我临终看到最美的风景,也能要姚启圣含笑而终。”


 这完美,不光是尽可能地保护将士们的性命,活下来,更是十多年来前前后后多少无名之人的努力,得以亲眼见证历史的这一刻的满足。


 福建海边,施琅提督感受这终于等来的小南风,望着大海,扬起手里的长剑大喊一声:“准备起锚!撤掉木板!”


 威武的军号声起,百来艘战舰遮天蔽日,将士们整装待发,一身盔甲手持火铳大刀照亮脸上那都是建功立业的期待,蓦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等等我,不要撤掉木板。”


 福建巡抚姚启圣一个人追来,一身普通小兵的服饰,忙慌慌的样子。施琅脸一板:“巡抚大人,您来做什么?我这船上不要闲人。”


 “我不是闲人。我身体好着,我能摇橹,我给你捧剑也成。”姚启圣讨好地笑,“你看老师的诚意,衣服都换好了,保证不打扰你指挥,不拖后腿。”


 “那也不成。没有皇上的手谕,老师您一个巡抚上船,学生担当不起。施世纶,扶着巡抚大人回去。”亲手打下来小琉球是施琅这辈子唯一一个洗刷名声的机会,即使这是老师,对他恩重如山,他也不答应。


 “别别,我有手谕。我真有。”姚启圣着急,哆哆嗦嗦地从袖筒里掏出来一卷明黄的布,挤眉弄眼地暗示施琅。可是施琅不上当:“老师,皇上嘉奖您治理福建有方的圣旨,学生知道。这捆着圣旨的红带子一看就不是今年新的。”


 “怎么不是新的?国家困难,节约用布,用的去年的……”姚启圣急切地辩解,施琅不为所动。施世纶为难地上前,搀扶姚启圣下船。施世纶打小习武年轻力壮,姚启圣一个老头哪里扛得住?


 他骂骂咧咧地下了船,望着即将起锚的战舰,一屁股瘫坐在海边嚎啕大哭:“施琅你没个没良心的,是谁教你读书?是谁在皇上面前保荐你,是我啊,我一辈子都在为了这一天,家产捐了祖坟都给刨了,你不要我上船,皇上啊,主子爷,您睁眼看看啊……我还能活几天啊。我就这点心愿,老天爷……”


 姚启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友周培公远在盛京,好歹是打仗,他呆在福建眼睁睁地看着施琅收复小琉球,什么也不能做,要他去船上看一眼,要他在澎湖的土地上跺跺脚也成啊。


 他哭得狠了,剧烈地咳嗽,感受生命的流逝天命的到来,越哭越是伤心。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贴身小厮大喊着:“老爷,老爷,北京来信了,给您的。”


 姚启圣没听见,还在哭着。小厮翻身下马,跑到他的身边眼泪花花的喊着:“老爷,北京来信了,您看那。给您的。皇上记着您那。是曹大人快马送来的,嘱咐说您一定要好好地看。”


 姚启圣不敢置信,一把抓住小厮的手:“……真的?”


 “真的!”


 “怎么不是明黄的布?红色的带子上都是墨汁儿?姚安啊,是不是夫人要你拿块布哄我的?”


 “是真的。老爷,曹大人说这是私信,所以有他转交,还说您看看就知道。”


 姚启圣双手在衣服上搓一搓,擦干净沙子眼泪,面朝北京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小心翼翼地打开,浑浊的老眼睁大瞪圆。


 姚启圣在半夜里开着一搜小快船,赶上施琅的水师大军,闹着喊着要上船,小兵们不敢拦着,大海上危险又冷得很,生怕他冻出来病了,跑去找施琅。施琅一来,借着火把的亮光瞧着老师一脸底气十足的样子,一点不心虚,心里打鼓:难道老师真有手谕?姚启圣冷哼一声:“本官代表皇子阿哥们前来,亲眼见识收复小琉球的历史一刻。”


 施琅面色纠结,还是担心姚启圣打扰自己指挥,或者和自己争功劳。其他人不敢动,施世纶机灵地下去木板,扶着他上来大船,言语恭敬孝顺:“巡抚大人,您到我的船舱来用一碗辣子汤。”


 大海上南风呼啸,施琅将清军集结于澎湖罩屿,居中督战,下令直冲郑军船阵。刘国轩倾全军抗拒。是役,炮火交加,声如雷吼,烟焰蔽日,咫尺难辨。清军将士奋勇争先,拼死交战,鏖战终日,大获全胜,攻取了澎湖列岛。


 施琅站在甲板上指挥船队进攻,先锋蓝理等率七支战舰,直冲郑军水阵。五千余郑部官兵倒戈归降,余者全部被歼。清军水师总兵官朱天贵、游击郑邦试等三百二十九名将士阵亡,另有伤者一千八百余名。


 姚启圣踏上澎湖的土地,激动地跳了跳,小孩子一般手舞足蹈地大喊着:“这土地好,长庄稼。”一低头,望着倒下的将士们的尸体,血染的红土地,老泪纵横。


 论战来说,这是一个要人自豪的伤亡数字,康熙称赞施琅“筹划周详,调度有方”。命从优议叙、抚恤有功官兵。


 论功行赏,准备对小琉球发起总攻,朝廷对于打下来要不要守的问题,争吵起来。


 四爷知道汗阿玛最终会答应守住小琉球和澎湖列岛,正式纳入大清国土,对他们的争吵听而不闻,兀自折腾着证明地球自转的小试验,太子悄悄伸手戳戳他的胖腰,大阿哥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他的腿。


 四爷装没感受到。


 太子和大阿哥磨牙。康熙对孩子们之间的闹腾视而不见,半放松地用着茶,头也没抬:“胤礽、胤禔,你们说说。胤禛,你也说说。”


 太子暗瞪一眼大阿哥,朗声开口:“汗阿玛,儿臣认为,小琉球与澎湖互为犄角之势,放弃小琉球则澎湖孤悬海外,很难固守。儿臣同意施琅的建议,‘弃之必酿成大祸,留之诚永固边疆’。”


 大阿哥直接:“汗阿玛,四弟要打到荷兰去,儿臣也要打到荷兰去,这才是彻底地出了一口气。将士们用命打下来的地方,哪有不守住的道理?据儿臣查到的,那地方地处偏僻,实则实肥饶之区,险阻之域,应为江zhe闽粤四省左护。”


 康熙心里满意,面无表情,一睁眼:“胤禛?”


 四爷摆弄他的试验漏斗,随口一句:“汗阿玛,儿子还以为整个南海都是大清的,两个小岛的问题都要讨论呀?”


 康熙:“……”瞄着太子和大阿哥憋笑的脸,大臣们紫涨的大红脸,笑了笑:“小儿之言,哈哈哈。


 康熙瘦削下来的脸孔,今天露出来一丝丝轻松,更因为胖儿子的“雄心壮志”心胸开阔。


 “两个小岛贫瘠,委派驻军,朝廷可能会倒贴银子,朕明白。姚启圣在信里说,两个小岛都是好地方,长庄稼的好土地,朕也不求其他,治理治理要他们自给自足,就挺好。高士奇拟旨,朕信将士们会一举攻克小琉球,带着敌人的头颅来见朕。大清正式册封tai湾府,归属于福建省,独立上报于朝廷。第一任巡抚人选,……就在将士们中间选。朕听说有个码头扛大包的蓝理,肠子掉下来塞回去继续战斗,还活了下来,他家也去看看,不识字没关系,心肠好,朕就喜欢。”


 !!!


 康熙的一道圣旨,要朝堂上的大臣们变了脸:皇上在骂他们饱读诗书无一用啊这是。却要前线的将士们一蹦三尺高地欢呼:“皇上圣明,皇上念着我们那,说我们不识字心肠好。”


 姚启圣饱含热泪,听着将士们的欢呼声,抖着胡子擦擦眼泪。举目眺望碧蓝的天空和大海,施琅站在甲板上举着望远镜志满意得的样子,伸手摸摸怀里四阿哥的这幅画儿,蓦然大笑。


 皇上惯于走一步看三步,一个棋子几方用处,要他跟上船的目的,岂能光是满足自己和福建百姓的心愿?这是要自己阻止施琅攻克小琉球后,在当地招揽势力过大!


 上辈子施琅攻克小琉球后,家族势力在岛上占据一大半,良田占据一大半,朝廷年年拨款都拨给了施家。康熙念着旧情忍着,自己登基后整顿收拾,花了好一番心力。这辈子,阿弥陀佛,施琅啊,你还是乖一点吧。四爷转动手腕上的菩提佛珠,对着天空眯了眯眼。


 海战总攻在即,黑龙江和宁古塔的战事也开始了。朝廷一封一封信件发给远在喀尔喀的三大汗王,理藩院并容若等人,康熙放松那么半天,又陷入焦灼中。


 果然,理藩院并容若等人从沙俄绕路回来,刚路过喀尔喀,准格尔大举进攻大清,准格尔大军路过喀尔喀,和喀尔喀大战。


 北京收到消息的时候,双方已经是血战半个月,喀尔喀不敌,沙俄也趁机招揽喀尔喀,幸好理藩院走的这一趟有了效果,关键的抉择时刻,喀尔喀三大部落带着族人,朝大清逃跑。


 准备好的大清军队在喀尔喀的帮助下,全力反击。康熙带着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带着文武大臣,迎接喀尔喀三部汗王的到来,一直迎到山海关。


 喀尔喀帮助大清拖延时间,逃跑的时候朝大清跑一路抵抗,这要大清彻底站在主动位置,刚从三藩战中退下来的大清骑兵嗷嗷叫着,一路追赶准格尔大军,朝收复喀尔喀的方向打,喀尔喀三部汗王在北京受到极尽热情的招待。


 三条战线捷报连连,郑家势力要投降。康熙在太和殿大宴,后宫里太皇太后大宴,三部汗王的妻女小儿郎都在,四爷发现三公主坐立不安,知道她是担心联姻的事情,只懒懒地笑。


 联姻势在必行。但三公主不合适。汗阿玛心里清楚,只会等着六妹妹长大。四爷扭头,发现六妹妹和喀尔喀的小郡主手挽手在跳蒙古舞,周围一群小姑娘小儿郎在鼓掌大笑。


 “五弟、六弟、七弟、八弟,来,四哥带着你们下去跳,不会跳就扭屁股。”四爷招呼弟弟们,拉着他们也下去,顿时喀尔喀的小儿郎也跟着。


 曲子乱奏,群魔乱舞。太皇太后乐得一脸菊花开,一转头,对下首的皇太后小声笑道:“还是胤禛和妞妞适应。”


 皇太后笑着点头,她也喜欢六公主,本来想要六公主嫁到科尔沁,现在看来,只有六公主能适应喀尔喀的环境。但是四阿哥,看大清的发展趋势,娶了蒙古福晋就是和皇位无缘,皇太后真心喜欢四阿哥,纠结道:“五阿哥也好。”


 太皇太后笑而不语,目光落在钮祜禄贵妃的肚子上,一下移开。


 钮祜禄家比佟佳家地位还高,如果有了皇子,还有比联姻蒙古更好的安排吗?完美地避开和太子的储位争斗,安享尊荣。


 太皇太后的目光又落在皇贵妃的身上,发现他神色不安。


 皇贵妃怀胎最晚,肚子在四个孕妇中最大,太医说是双胎。太皇太后老了心软了,一直没任何动作要皇贵妃安心养胎,得知是双胎,念了一声佛。


 皇贵妃也知道了,自己是双胎,双胎不好生不好养,很可能两个孩子活了一个,或者两个都瘦弱。她刚安稳的心又恐惧起来。


 如果她难产,康熙一定会“保大”,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她自己,愿意和赫舍里皇后一样,为了孩子付出自己的生命吗?


 皇贵妃的目光落在广场的孩子们身上,四阿哥宛若一个小将军孩子王,比他大很多的大孩子身上也没有他的感染力和领导力。


 这是天生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七月下旬,准格尔大军一路后退,喀尔喀收复在望,喀尔喀三部汗王带着族人离开北京,康熙命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领着人送,一路送到山海关。


 福建总督姚启圣疏请对郑克塽颁赦招抚。七月二十七日,康熙在敕谕中希望郑克塽等诚心投归,率众登岸,他将从优录用,妥善安置。康熙强调说决不失信于天下。同日,郑克塽派兵官来到施琅军前,缴延平王册印、招讨大将军印及公候伯将军都督印,双方就投降事宜进行谈判。


 康熙拉着几个儿子,一觉从傍晚睡到第二天自鸣钟响了九下。


 收复了小琉球,康熙就不是两只手忙乎三件事,经历这次的国家危机,他整个人完全沉淀下来,沉稳地命令黑龙江将军和宁古塔将军全力进攻,逼迫沙俄和谈,并着手训练自己的儿子们,准备正式对上准格尔这个心腹大患。


 大阿哥是重点培养的领兵大将,三阿哥是给太子将来监国准备的辅助人选。四爷作为最小长大的一个,跟着哥哥们一起,在演武场学习弓马骑射,大清和准格尔的大战来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皇家宗室乃至整个满汉蒙八旗的各家各户都是练兵的声音。


 要远赴大漠对战准格尔,更是需要蒙古各部的大力支持,康熙在八月领着四个儿子去木兰,九月末回来北京,念着山西不稳需要巡视,还顾着太皇太后的心愿,大队人马不歇息,带着四个儿子陪着太皇太后去五台山礼佛。


 康熙陪祖母巡幸五台山,祖孙两个坐轿子,一到上坡地方,康熙每每下轿,亲自为祖母扶辇保护,堪为古往今来最孝顺的帝王之一。但他对儿子却是严厉得很。


 五台山上的一千个台阶啊,还陡峭的很。四爷和哥哥们自己爬山,累得狗喘。四爷人胖啊,康熙又故意盯着他,任凭他汗水哗啦啦的下雨一般,浑身衣服都湿透了,哪个哥哥们拉着一把,他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回头就训斥。


 “胤礽、胤禔、胤祉,你们不要帮助他,要他自己爬减减肉肉。”


 四爷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后面的侍卫们上来,抱着容若大腿赖在他的身上装死。


 有气无力的小样儿:“容若,爷多么希望五台山真有一个先皇,特别疼爱孙儿,狠狠地训斥汗阿玛一顿。”


 !!!纳兰容若本来要哄着四阿哥自己爬,听了这话吓得死死地抱住四阿哥,自己全程喂水喂饭伺候尿尿的,力求他没有和别人说话的机会。康熙训斥他惯着四阿哥,他也顾不得了。


 四爷趴在美男子容若的身上,美滋滋的赏美风看美景,兴致勃勃地分享:“容若你听,人生真美呀。爷能看到风的样子。”


 一头一身汗的容若动动胳膊更紧地抱着胖小子,四爷举着手帕体贴地给他擦擦汗,他苦笑:“……四阿哥,您这样吓唬臣,真的好吗?”


 “太好了。容若你听,那鸟儿叫的多好听。五台山空气好,爷要多呼吸几口。要吃台蘑,喝莲花茶,和小动物们玩耍。”


 这就是一个熊孩子!纳兰容若认命地顶住康熙的死亡视线,背着四阿哥一路上来山顶的寺庙。整个五台山期间,四阿哥上山下山的,他都背着。


 康熙对胖儿子惫懒的性子再次有了认识,发誓回宫后就狠狠地训练。十月末回来北京,宫里喜报连连:宜妃生了一个阿哥,钮祜禄贵妃生了一个阿哥,德妃生了一个公主,皇贵妃临产。


 康熙高兴地挨个看望,四爷和兄弟姐妹们也挨个看望,越发地期待他的十三弟。十二弟是一个贵人生的,养在苏茉儿嬷嬷跟前,十一弟是哪一个母妃生的?四爷拍拍脑袋,他记不得了。


 这一天,一大早的小雨淅淅沥沥,晚起的四爷照常去承乾宫请安,皇贵妃没有和往常一样话家常,询问他的学业,也没有要他赶紧去无逸斋。


 “皇额涅?”四爷疑惑,“皇额涅可是有事情?”


 皇贵妃默然半响,抬手挥退了宫人,微笑地问:“胤禛,我一直没有问你,住到东三所后,习惯吗?”


 “习惯。”


 “皇额涅以为,你会不习惯。”


 皇贵妃的话悠悠的,目光也是悠长的,深远的,透着要四爷看不懂,又最懂的意味。


 皇贵妃的人胖了很多,脚上肿胀的厉害不能走路,肚子太大压迫五脏六腑,坐了这么几分钟就不舒服地艰难地动一动身体,四爷站到皇贵妃的身后,用自己刚练出来的内力顺着气。


 这份体贴,要皇贵妃眼睛湿润。


 皇贵妃本以为,儿子一个小人儿住到东三所,从皇贵妃的孩子变成一个普通的孩子,会剧烈地不适应,会愤怒不甘心,去找太子哭诉,来找自己讨要亲情……,她在送儿子去东三所的时候,甚至想过,儿子能坚持几天?如果儿子哭着来承乾宫,她要怎么做那?


 一个是亲手养了五年,费尽心力教养的孩子,寄予厚望的孩子。


 肚子里的是自己的亲骨肉,自己渴盼这么多年才有的孩子,将来若有机会坐上皇帝,会册封佟佳家。即使皇上不封她做皇后,孩子也会尊自己为圣母皇太后。


 皇贵妃不去想自己对儿子的冷漠算计,她躲避,却又期盼哪天一觉醒来,是胖儿子哭着抱着她。


 可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儿子在太皇太后和康熙任何人的面前,都是开开心心,不是装的,是真的开心。


 皇贵妃默默地流泪,一块手帕递到面前,她接过来,轻轻地擦拭。


 “皇额涅?”四爷询问。


 “这几天没睡好,眼睛不舒服。”皇贵妃道,拉着他的手在跟前,所有的痛苦纠结担忧不甘……都化为勉强一笑,轻声嘱咐:“我很好。你现在正式进学了,要按时早到。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了,时刻要注意礼仪规矩,我们自己啊,都盯着自己的优点看,可别人啊,都盯着你的缺点看,一旦你有不到位的地方,就是被攻击的把柄,要千万记得。”


 “儿子记得。皇额涅莫要担心。”


 “乖,去进学吧。”


 四爷哄着皇贵妃开心地笑出来,才离开。


 到现在,康熙也没有领着他去见德妃,四爷知道,都在顾着皇贵妃的生产。


 双胎吗?


 难道上辈子,皇额涅也是双胎,有一个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所以记载也没有?


 他抬头看天,蓝天高远,大地厚重。


 太子在等着他去求,皇贵妃在等着自己去求,康熙、太皇太后和所有人一样,在看他的反应。


 四爷懒懒地笑。


 上辈子,他就是一个人熬了下来。


 其实很多困难煎熬,熬出来了,就会发现,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他是自己,重生几辈子也是自己,渴望亲情,却永远不会为了这些情感,去祈求。


 猫猫狗狗感染他的心情,“喵喵”“汪汪”地叫着,小鹰儿“嘎嘎”叫着,飞在他的肩膀上,四爷抱住小鹰儿,轻轻地抚摸他的翅膀,心疼地和他的黑豆小眼对视,无声地笑。


 皇额涅、太子,他们没有发现,他们潜意识里的行为,就和那些上位者,做长辈兄长的人一样,一言一行都在打压,要人听话、顺从,跟训鹰一样,冷落,训斥,不给吃的不给睡觉,等鹰儿熬不住了,喂一口食物,要鹰儿感激涕零的跟着……


 四爷对着蓝天白云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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