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八爷攥着手里的那颗荠菜, 被他攥的出了绿色的汁液，他还是死死地攥着，那朵白色的小花掉在地上, 他还努力地伸手要勾，要捡起来。


 董佳嬷嬷为难地哄着：“八阿哥, 我们不要了哈，我们再挖一颗新的。”


 八爷冲着嬷嬷“哇哇”地怒吼。


 四爷胖脸上懒洋洋的笑，掀起眼皮望着嬷嬷的那一眼，也是懒懒的，却要嬷嬷吓得脸一白, 忙蹲身给捡起来，吹一口吹掉上面的浮土，送到八阿哥的手里, 讨巧地笑着：“八阿哥, 给。”


 八爷接过来这朵小花儿，宝贝地攥着，这样他的两手都是那颗荠菜了, 他心满意足地放到嘴巴边闻一闻，是泥巴的清香，是记忆中的荠菜的味道，这味道, 要他想哭。


 兄弟姐妹们互看一眼，都是摇头无声地笑：小四胖带着八阿哥，不管他自己怎么对待八阿哥, 若这些下人敢对八阿哥不尊重，他是第一个不饶的。


 董佳嬷嬷抱着八阿哥，四爷接过来小宫女手里的毛巾给八弟擦擦脸, 动作轻轻的，仔细的，虽然他人小手上不够灵活，还是尽力力道柔柔的，脸上是鼓励的夸夸。


 “八弟刚吼的很好听，吃奶，睡一觉，醒来再吼两声，吼的四哥满意了，四哥就带你出宫玩儿。”


 不要你带我出宫玩！八爷赌气地想着，挥舞这胖胳膊，很不习惯四哥这样的照顾，他宁可四哥逗着他，取笑他。


 果然，但见四阿哥给擦完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脸一板，训道：“老祖宗说，‘才不足则多谋，识不足则多虑，威不足则多怒。’你要记得，对着身边照顾你的人，不要生气。”


 八爷一愣。


 董佳嬷嬷吓得要哭了：“四阿哥，奴婢再也不敢了。”


 “嬷嬷照顾八弟，要记得，自己堂堂正正的，大大方方的。嬷嬷的一言一行，都影响八弟的未来性格养成。”


 三岁半的胖孩子一板一眼地说着大人的话，老师侍卫宫人们面上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都是震惊。


 董佳嬷嬷诺诺称是。


 八爷人都呆傻了。


 太子上前，望一眼这要他很不喜欢的八弟，长得是挺好的，但一看就是性格懦弱的，一点没有皇家孩子的气度，环视一圈八阿哥身边的太监宫女，眉心一皱：“瞧着都是一群面善的，皇额涅心善选了你们。只你们要记得，你们不光要照顾好八弟，自己也要端起来，若永远这样弱弱的，出来承乾宫就不知道怎么办了，皇额涅第一个换了你们。”


 选那些强势的宫女嬷嬷太监，八阿哥的出身罩不住。但这也不是长远。在承乾宫还好，有皇贵妃护着，出来承乾宫，遇到一点事情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胆小怕事。


 董佳嬷嬷领着一群宫女太监连连点头，大阿哥上前，望着这傻乎乎只会发呆的八弟，嫌弃地看一眼他嘴角的口水：“猪。你四哥要你吼你就吼，连吼都不会吼，还算是男儿郎？”


 八爷：“……！！！”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几个皇家孩子：年幼版的大哥、皇太子、三姐、三哥、还有六姐姐？六姐姐也进学了？八爷的脑袋都死机了，哪里还能思考什么吼不吼？


 三阿哥瞪大眼睛：“四弟，八弟莫不是傻了？怎么愣愣的。”


 八爷愤怒地“啊”一声：你才是傻了！


 四爷转头看向三哥，重重道：“三哥，八弟不傻。第一次出门，反应慢点儿。”


 六公主跟着附和：“妞妞第一次出来后宫，也是看不够。”


 三阿哥疑惑地一眨眼：“我知道了，我长在宫外，见惯了宫外的风景。那，我也不会吼啊。大哥、四弟？”


 六公主炫耀地一扬脑袋：“妞妞会。四哥教过妞妞。嗷呜~~~”


 小女娃娃嫩嫩的嗓子发出狼一般的嚎叫，所有人都听傻了。三阿哥更傻了，难道这是宫里孩子都会的吗？他望着六妹妹好一会儿，一低头，脸一红，腼腆胆怯地问：“六妹妹吼的真好听，六妹妹教我好不好？”


 “没问题。来，张嘴。”


 六公主带着三阿哥在地头，撅着屁股伸着脖子张大嘴巴，对着麦苗“嗷呜~~嗷呜~~”


 四爷乐呵呵地鼓掌喝彩：“六妹妹吼的好，三哥学得好。八弟好好听着，学不会，四哥狠狠地打屁股。”


 八爷“啊啊啊”地叫唤着，脑袋里一片空白。抡起来胳膊就给自己的脸一下，闻到熟悉的荠菜的味道，一回神，模样儿更傻了。


 太子一皱眉：这个弟弟莫不是真傻了？


 大阿哥更嫌弃：亏得四弟一直照顾着，到现在还只会打自己。


 四爷眼睛余光看见了，也震惊了：这辈子的八弟真是个傻子？好好的打自己？


 时间到了，皇子皇女们都去上课，担心八弟真傻了·四爷临走前嘱咐奶嬷嬷一句：“多和八弟说说话，教导他认识麦苗和稻子的区别。”


 被傻了·八爷吃完一顿奶解决人生三急，撑不住生理反应睡觉了。


 一觉醒来，闻着好似田野中的花香风香太阳香泥土香，迷糊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麦地和稻田，各中春天的小蔬菜的小苗儿，愣愣地反应过来，我在无逸斋。


 是的，今天混蛋四哥带着我来无逸斋。


 混蛋四哥中的庄稼和蔬菜苗儿。


 八爷望着天地间生机勃勃的一切，春风吹着太阳光在脸上的柔软和温暖，眯了眯眼，狠狠地呼吸一口，可还是心潮起伏，眼睛湿润。


 刚刚四哥在护着我？


 四哥在教导我？


 八爷有那么一刻，差点怀疑自己是谁？难道我这辈子不是排行第八，而是十三？他抬手看着那被攥的烂的荠菜汁液，这要他回到现实。但刚刚做梦一般的温暖，更要他恍恍惚惚的。


 听着董佳嬷嬷积极地和他说话：“八阿哥，这是麦子啊，麦子啊，是我们吃的面……”眯眼望着董佳嬷嬷以及一群宫人们，明显变得恭敬有礼有底气的神情，八爷的小脸上要哭不哭的，不知道身在何处。


 课间休息的时候，徐元梦老师苦笑着问四阿哥：“阿哥爷，六公主是公主，也能学狼嚎？”


 四爷小孩子无辜纯真的小眼神：“徐元梦老师，为什么六妹妹是公主就不能学狼嚎啊？胤禛知道男女有别，六妹妹不能随意去承德，男女有别是什么呀？”


 徐元梦只能装作干咳。


 纳兰容若出发去喀尔喀了，曹寅和隆科多、阿灵阿等人一起凑上前来，笑着问四阿哥：“阿哥爷，为什么喜欢听狼嚎？”


 四爷一眨眼：“好听。”


 众人乐哈哈地笑，都觉得自己想多了，四阿哥一个小孩子，哪里知道狼崽子的意思？可不就是单纯的听着好听？


 康熙皇帝开始喜欢汉家文化，他们这些满洲贵族也跟着喜欢汉家文化，但都知道，康熙皇帝最忌讳满洲人学汉家人的习俗，男子女子方面都一样。朝廷一心要汉家女子放脚学满洲习俗那，你要皇家公主学绣花捏嗓子说话？


 这里头哪样该学哪样不该学的分寸，很难把握。老师们都不吱声了，侍卫们也都放下这件事。


 康熙皇帝收到消息，四阿哥带着八阿哥去无逸斋，还教导八阿哥吼出来。六公主一个公主，还在炫耀地教导三阿哥狼嚎，一拍脑门，无语凝噎。


 作为一个皇帝，希望下面的人都是忠诚听话的。


 作为一个父亲，岂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都是乖乖巧巧孝顺的？可公主也是自己的孩子，也是君！


 太皇太后生怕五阿哥因为养在慈宁宫身份高了，将来心态飘了，一心要五阿哥学蒙古话学的忠厚善良，他本来是不赞同的。


 可是太皇太后问他：“汉武帝、唐太宗、明太~祖……皇帝熟读史书，比我知道的清楚，现在孩子们还小看不出来，将来大了，手心手背，不都是肉？”


 康熙不甘愿地答应了这般教养五阿哥，心里头到底是不乐意的。此刻的他，也没有往深处了想，小太监进来通报：“皇上，裕亲王和恭亲王请见。”


 “领进来。”


 康熙和二哥、五弟一起说话儿，因为自己兄弟之间的谦让友爱，更有了一份信心：将来孩子们之间，必然也是如同朕和二哥、五弟一般。


 “二哥家里的保泰，可要进无逸斋学习？五弟家里的孩子，要不要也送进来两个？”康熙的兄弟情洋溢出来，直接问道。


 当然要！


 裕亲王和恭亲王一起谢恩，康熙摸着胡子豪迈大笑：“将来他们小一辈，也如同我们这般亲近着。”


 无逸斋多了几个学生，还有四阿哥带来的八阿哥，一个时辰哭一次吼一次，三阿哥和六公主兴奋地狼嚎奔跑，越发地热闹。四阿哥这个顽皮的孩子王，越发地胆子大。


 这几天，是朝廷的博学鸿词科开考的日子，很多民间大儒前来北京参加考试，曹寅负责接待工作，一大早的，领着一百多个考生进来太和大殿，大礼参拜龙椅上的康熙皇帝，听着康熙皇帝一番热情鼓励的发言，默默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开始做题。


 曹寅偷偷望着考生中的族舅舅顾景星，大大有名的江南望族族长之一，文坛领袖之一，朝廷需要监视的前朝遗民的名单上的一个，目光冷漠，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


 曹寅作为接待的官员，照顾考生们的衣食住行，很是忙碌，再一次加深他和汉家大儒们的感情，尤其江南的。但他不敢和舅舅认亲，他甚至不敢喊一声“舅舅”，他望着头顶的蓝天，雕龙绘凤的殿宇吊脚，眉眼间那抹无声无息的悲哀越发地浓重，站在大殿门口，好似一根没有呼吸没有人气的柱子。


 四爷领着六妹妹偷偷在转角探头，示意身后的保泰堂哥抱好八弟，拉着六妹妹的手一阵猛冲，在攀爬大殿门槛的时候，被反应过来的侍卫们抓住了。


 曹寅抱着顽皮的四阿哥，吓得冷汗连连：“阿哥爷，可不能进去，里面在考试那。”


 四爷努力挣扎也挣不脱曹寅的铁臂，望着越来越远的太和大殿踢腾在腿脚大喊：“爷要进去，汗阿玛，汗阿玛，哇哇。汗阿玛来救胤禛。”


 六公主一听四哥哭了，立马跟着：“汗阿玛，救救四哥，曹寅欺负四哥，哇哇。”


 保泰满脸兴奋，猛地一拍八阿哥的屁股，嘴巴张大的牙花子都露出来：“哇哇。哇哇。”


 无辜被打了·八爷，怒到极点，却也顾不得了。他是真的吓哭了，张大嘴巴“哇哇”地嚎着：混蛋四哥，无逸斋玩不下你，你跑来太和大殿玩！混蛋保泰敢打八爷！“哇哇……”老天爷你就不能给爷一碗孟婆汤！


 里头的考生都从考题和伤心里抬头。


 康熙恨不得装不认识这几个熊孩子！


 可他不能！


 “胤禛！”


 康熙的龙吼传的大老远，回音都一阵一阵的。曹寅吓白了脸，刚要抱着四阿哥飞跑，康熙却是怒极了地吼着：“曹寅抱着他回来，朕倒要看看，他要朕怎么救救他！”


 四爷大喜：“汗阿玛救救胤禛，胤禛要找汗阿玛。”


 列祖列祖在上，小四胖啊，皇上一定打你的屁股开花！


 作者有话要说：　　曹寅是嫡出还是庶出，考据不出来哈。各说各有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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