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冲突
那一夜，勤来很晚才回来。
凤来本来想等他的，结果熬不住才去睡了。
她开始想逮着勤来骂他一顿；到后来，就转变成担心了：这个二哥，别是摊上什么事了吧？
她回忆起勤来当时从酒楼里走掉时的神色：有些紧张，有些焦急，甚至都来不及看自己一眼，就冲了出去。
林氏也很担心：勤来几乎从不晚归。
不过，要说勤来会在外面吃亏，凤来和林氏都不这样认为。
毕竟是男娃子，加上勤来虽然没有认认真真拜过蒋二牛为师，但天生好动的他，也是学过三招两式的，一般的人，对付不了他！
所以林氏只是在蒋大栓面前嘀咕了两声：“这孩子，你得好好管管他了，别让他玩野了心，以后常常这么不着家的！”
蒋大栓倒是很淡定：“放心，咱们家的孩子，没有那不靠谱的。想是勤来真有事儿才晚归哩！”
第二日勤来还是被林氏训了一顿，他也不辩；就连凤来言里言外地挤兑他，他也不作声。
凤来相信，自己就是打他几下子，他也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倒不是勤来出于愧疚，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在听。
凤来没好气地道：“合着我是在对牛弹琴，对壁呵气是吧？”
勤来只看了她一眼，便立起身来道：“我要上学堂去了。”
上学堂念书，这可是大事。凤来断没有说拦着他不让上学的道理，因此，凤来不得不放过了他去。
一连几天，勤来除了上学堂，回来便把自个儿关在书房里，连凤来敲门，他都敢装作没听见似的，坚决不给开门。
然后，学堂里的高先生，就找上蒋家来了。
蒋大栓和林氏这才晓得：原来这个勤来，这几日根本就没去学堂！
林氏大感诧异：“明明每日一大早，我亲眼见着他带了书袋出门的，没去学堂，那是上哪儿去了？”
为了节省来回的时间，很多学生中午也并不归家，都是自带饭菜，在学堂的灶屋里把饭菜热一热，吃了再接着听老师讲课的。勤来也并不例外。
难得生气的蒋大栓，也终于生气了。
他最见不得糟塌钱，糟塌学问的人；而勤来同时犯了这两样错误。
所以勤来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蒋大栓的牛鞭子。
蒋大栓将牛鞭子甩得劈啪作响，毫不留情地抽在了勤来的身上。一边抽一边责骂：“我把你个不听话的东西！你竟敢逃学，你竟敢糟塌爹娘辛苦赚来的银钱！想当初，我想死了要进学堂，家里穷，也就只能做梦的时候进学堂里念书罢了，你如今竟是这么着，你对得起我吗？”
骂一声，鞭子抽一下。饶是天儿凉了，勤来身上穿着夹衣，还是被抽得抱着脑袋直跳脚。
还是林氏和凤来作好作歹，一边一个，拉着蒋大栓的胳膊，这才停下了鞭子。
凤来轻言细语地劝道：“爹，你先别打二哥，且问问他到底咋回事嘛！”
林氏也悄声道：“孩子他爹，你下手轻点儿哇！”
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有个不心疼的道理吗？
再看勤来，虽是被蒋大栓抽了好几鞭子，却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倒象不关他的事似的。
蒋大栓便喝问了一声：“你说，你为啥好好儿的不去上学堂？你每日一大早都上哪儿去了？”
勤来还是不倔强不答，气得蒋大栓又要挥舞牛鞭子，被林氏眼疾手快给拉住了。
“你爹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呀!“林氏急得跺脚，一边拦住蒋大栓，一边催促勤来。
凤来也悄悄儿捅了捅她哥，小声道：”到底咋回事，你就说出来呗！装哑巴能过关啊？“
勤来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出门就在街上胡乱蹓跶，到放学时候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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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大栓又大声喝道：”那你为啥不去上学堂？“
勤来抬起头，直视着他爹道：”我不去上学了，以后再也不去学堂了。“
”放屁！人家没钱上学还哭着喊着要进学堂的；你倒好，高先生这么好的老师，你居然说不上学了，你到底想怎么着？“
蒋大栓嘴里说着话，就要挣开林氏的手，再让勤来尝尝牛鞭子的滋味。
林氏下死劲拖住蒋大栓，对着勤来嚷道：”勤来不兴胡说哈！赶快跟你爹道个歉，说你明儿就会好好上学堂的！“
谁知勤来脖子一梗，气势十足地道：”不，爹就是打死我，这个学我也不上啦！“
蒋大栓气得血往上头上涌，登时就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勤来道：”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凤来急忙往这爷儿俩中间一站，扬声说：”爹，二哥，你们都冷静一下，好好说话行吗？吵啊、打啊，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咱们有事说事，找出解决之道来！“
林氏也好言好语地劝说着蒋大栓：”你先听听勤来怎么说嘛！你问问他，为啥以后都不去上学啊！“
蒋大栓也晓得自个儿是失态了，他扭过头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把火气压住了，这才沉声问勤来：“那你说来听听，为啥好端端不想去上学了？”
勤来也并不畏惧，昂着头道：“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再读上个十年八年的，也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粮食罢了！到时候除了痴长几岁，白费家里的银钱，什么也落不着！指望我中秀才，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蒋大栓听得眼睛里出火，拿手指着勤来说：“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咋就这么不争气呢？人家还没说你不行，你先自个儿说上了，你倒好意思！”
“我有啥不好意思的？这是个事实嘛！当初大哥说不想读书，你们咋就依了他哩？哦，如今换了我就不行了？”勤来不服气地道。
凤来立在一边，倒不晓得怎么劝慰她这个二哥了。
二哥打小儿就不喜欢念书，凤来是知道的，可年纪那么小，不念书又能干点啥？
勤来的一番话，倒把蒋大栓给问住了：是啊，当初运来说不想念书了，蒋大栓劝了两句，见劝不转来，也就由得他去了；为啥小崽不想念书，他会这样生气呢？
说到底，还是出于他的私心吧？想着如今家里条件比以往好得多，若能培养出个秀才、举人啥的，也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没想到，勤来却终是早早便打碎了他的美梦。
蒋大栓好半晌挣出一句：“你大哥当初不念书，是为了学习医术，他有恒心有毅力，如今，他不是照他的想法，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郎中吗？”
勤来胸脯子一挺，大声道：“我不念书，是想去做生意；我也有恒心有毅力，日后成为一个赚大钱的商人！”
“切，你光会磨嘴皮子罢了。你以为做生意这么容易啊？你以为赚大钱这么容易啊？不要到时候钱没赚到，落了个讨饭的下场。”蒋大栓毫不留情地说着。
勤来受了奚落，脸胀得通红，象要滴出血来似的。
他咬紧牙关，双眼露出毅然决然的光芒：“大哥学习医术，也用了好几年的时光吧？也交纳了学费吧？那么请爹给我几年的时间，再给我一笔相当于大哥学费那样多的银子，如果几年之后，我一无所成的话，听凭爹爹发落！哪怕让我睡到大街上去，我也是绝无怨言。”
林氏和凤来听了勤来的话，都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子，才转过头去看蒋大栓，想听听他会怎么回答。
蒋大栓想了想，很认真地问或来道：“你是真的不想上学堂，想去做生意吗？”
勤来点点头：“是的。因为我早就觉得，自个儿根本不是块念书的材料。先生在上面讲得神采飞扬，我在下头却是昏昏欲睡。先生讲课的声音，听在我耳朵里就象催眠曲一般。一提起毛笔，倒仿佛有千钧重似的”
蒋大栓伸手打断他，很疲惫地道：“好吧，我明白了。想指望你靠着念书出人头地，是我在痴心妄想了。你既是这般不喜欢念书，那我勉强你，也没啥好结果，不如随着你的心意，让你学做生意去。”
勤来没想到三言两语间，就把他爹给说服了，高兴得差点儿没蹦起来。但随即胸口传来的一阵隐痛，又让他高兴不起来了。
玉枝，哪怕我现在马上赚了钱来，也是没有用啦！我没有办法让你恢复到从前，就象一块洁白的布匹，扔到染缸里想再让它恢复白色一样不可能！
凤来在边上看得很清楚：二哥先是喜笑颜开，才一瞬间的功夫，他的脸色又变得灰败起来。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所以他才会变得如此吧？
勤来先前虽然不喜欢念书，却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抗拒过！他迫不及待地想做生意赚钱，到底是为着什么呢？
凤来很想知道。
而且她敏锐地觉得：这件事，一定与前些天勤来突然从香远酒楼离开有关系！
当时勤来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他的眼睛，常常从窗户里向外头张望着。那么，他看见了什么？才会不顾自己的反复叮嘱，扔下自己和陈子毅，一溜烟地就往外头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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