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啄木（14）
雨秋平看着眼前遍地的尸体和这惨痛的交换，忽然觉得有些荒唐，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尽是徒劳，他根本没有机会赢的。 是啊，他明明早明白，又为何要试一次才知道呢？
武田赤备，无数次摧垮敌方的军阵，让东国武士闻风丧胆，连越后骑马队都无可奈何。而雨秋军的骑兵，别说冲阵，连和松永家的骑兵对冲都处于下风。山县昌景，也是响当当的骑兵名将。而雨秋平，从未以骑兵见长。
这是必败之战。
既然我早已明白，那又是什么支撑着我来到这里，是什么支撑着我提高马速，是什么支撑着我去和赤备在平原对冲，是什么支撑着我去在生死一线间搏杀，是什么支撑着我做出这样荒唐的挑战呢？
雨秋平视线的焦点逐渐模糊，又再次在战场对焦。对焦在一个无力地躺倒在血泊里的雨秋军骑兵的尸体，对焦在他头盔插着那面纸红叶。
视线瞬间再次清晰起来，雨秋平茫然地环顾战场。不只那一片红叶，整个战场有着无数片红叶正舍生忘死地战斗着，为了他雨秋平，为了雨秋家，为了红叶军而战。没有人轻言放弃，所有人都在为了这片红叶而战。
即使举着旗，无异于不能还手的活靶子，可是那骑手却依然毅然决然地跟随着骑兵一齐冲锋。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继续作战，但如果他们是为了我，我不能辜负了他们。我要击垮赤备，我要拯救全军，我要和大膳大夫一样，让我、让我的马印，成为这些忠心耿耿的红叶兵心的信仰，必胜的信仰。
我不能负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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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的命令让众人一愣：如果只拍成两排的话，队伍会拉得非常得开，战线则会非常单薄。真的对冲起来，两侧的人根本帮不忙，央战线的人却要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
“纳尼？”这个命令下达后，骑兵阵一片哗然。排出这样的阵型，意味着骑兵失去了一切在对冲时站桩腾挪的空间。只要正面出现一个敌人，无论是一根马槊，一把长枪，一把太刀，甚至是一柄肋差，骑兵都无法闪躲，只有一头撞死在面这一条路。当然，这也意味着敌人的骑兵，在面临这样的马阵时，也同样只有一头撞死这一条路，绝对无法避开。
“这…”听到雨秋平这疯狂的计划，连本多忠胜都难免愕然。
“我冲第一个！”雨秋平说罢，立刻一夹马腹，策马向前，同时高高扬起手里的千鸟，厉声喊道：“想跟我一同赴死的，跟来！”
“嗯。”龙子双眸含泪，微微颔首道。
“殿下千金贵体，都愿意站在最间，我这条贱命又有什么好怕的？”
“当是为了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为了还活着的兄弟们拼命！豁这条命，和甲斐山猴子拼了！”
“冲锋！”雨秋平高呼了一声，“所有人跟紧了！不要有人超出去，也不要有人掉队！我们排成两排，和赤备同归于尽！我若是死了，军衔最高者接替指挥！依次往下，直至全军死绝为止！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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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八郎是赤备军的一员，跟随着山县昌景从川岛打到三增峠，再打到骏河，打到三方原，经历了数十次骑兵对冲。而望月八郎，也因为他过人的身手被称作赤备军仅次于山县昌景的后生。他曾经创下过在骑兵对冲连斩十三人而毫发无伤的记录，在甲州军一时成为了人人称道的对象。
然而，如果是排成这样的阵型，一个骑士的一切优点都无法发挥。哪怕他辗转腾挪的躲闪马术有多好，他也只能被两旁的同伴夹在间动弹不得；哪怕他挥刀的角度和力道有多精湛，他此刻也只能直直地把手里的武器向前刺去；哪怕他有多丰富的经验，能够从对方的蓄力动作预判出挥刀的轨迹，他也只有迎头撞去一条路可以走。
同样的，对于和这密集马阵交手的骑士，这也泯灭了他的一切技艺。哪怕是源义经、木曾义仲那些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的骑士，也不可能从这三百多人组成的密集马阵里穿过去。等待着他的，是周围的一片刀光和直接撞向他的烈马。无论是谁，在遇到这种阵仗时，都只有死路一条。不管能不能杀死向自己撞来的敌人，反正自己是死定了。
他将目光投向他的殿下——山县昌景，那个在军拥有仅次于武田信玄的威望的猛将。十数年来，在骑马对决他从未让任何人失望。望月八郎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他的殿下。
既然殿下已经下命令了，望月八郎也不再犹豫。这么多年来，武田军从来没有在骑兵对冲里输过，这次也一样。既然殿下让他冲，无论对面是什么妖魔鬼怪，他都要冲过去。他们可是骄傲的赤备啊，战无不胜的赤备啊，哪能被那些二流骑兵随便派出的鬼阵势给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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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已经能看到，在他的正对面迎着他冲来一个敌人。他明显是瞄准了雨秋平身后的马印，是冲着雨秋平来的。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却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雨秋平顿时觉得喉咙有些干哑，嘴巴里苦苦的，心忽然涌起一阵虚无般的空虚和恐惧。他无心关注身旁的骑兵是否保持着整齐的队列了，他的眼里只有对面那个赤备的雪亮刀剑。他无处可躲，他明白，在双马交错的一瞬间，他会被那个人一刀杀死。
这可能是临死前的感觉吧。
换吧！我不是孬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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