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Ⅱ.世界线β (14)

 试管中溶液搅拌的蜂鸣。


 “老师。”


 有人在叫他。


 天花板之上的排风机发出隆隆的噪音,缓慢地更替着这间屋子里稀薄的氧气，室内的空气在过低的温度下几乎凝结成肉眼可见的冰。


 “老师...老师......”


 淡淡的白色雾气掠过，随着冷冻空调的轰鸣它们慢慢飘到他眼前,气流交缠变换成奇特的形状。


 它们伸展开双臂凑近亲吻他的脸，视线里的景物在它们靠近之时慢慢模糊远去,像棉细帆布上未干的颜色沾水晕开,水滴顺着粗糙的纹路流下划出扭曲的弧度。


 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要清晰了许多。


 “织田老师。”


 他终于听清那是个带着哭腔的童声，哭喊软糯不清，“我好痛,好痛！”


 “织田老师——！”


 太宰治睁开眼睛。


 他的意识飘忽散乱,梦里的场景片段像是被敲碎又随意粘合起来的玻璃，每一片都在扭曲的位置，细碎的哭喊尖叫着将他包围,一瞬间他似乎还看见了一张绝望的脸。


 他的眼睫颤抖,想张嘴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大脑中枢神经传输的命令在抵达目的地之后便如同被一口吞进了万仞深渊,顷刻间便没了声息，淹没在虚无之中。


 后背渗出的冷汗打湿了衣服和床单,窗外太阳明亮刺目的光穿过半透的窗帘洒进他眼底。


 太宰试探着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茫然地四下张望了片刻,恍惚间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正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虽然这只是极其普通的室内景观——刷着鹅黄色暖调油漆的墙和天花板,只简单地摆着几个矮小的柜子作储物用，轻薄的纱制窗帘垂落在窗前，唯一引人注目的是门边一个齐墙高的巨大书架。


 时间像是已经过了晚上，明晃晃的阳光在他躺着的木制小床边洒下一地金色斑驳。


 而造成他整晚噩梦的罪魁祸首此时也还正翘着尾巴压在他胸口,一只三花猫咪毛茸茸的头贴在他同样柔软蓬松的发丝上睡得呼噜呼噜，不时还砸吧砸吧嘴，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美味的小鱼干还是宠物罐头。


 “去，去。”太宰摸了摸它上的毛弄醒它，猫咪慵懒地打出一个呵欠，一尾巴抽在他手上，跳下床去。


 他的视线随着猫咪优雅的小碎步顺着地板移动，看着那些淡淡的猫爪印一个接一个地印在木地板上，从房间的床边一路延伸到门边，当那门板“吱呀”一声向里打开时，它便抬起爪子飞快地钻了出去。


 “你醒了？”


 太宰抬起头，像是不太明白在说什么似地看着进来的人。


 但这也确实是没办法的事，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刚刚的噩梦，以及那只胖得差点把他压到窒息的猫咪，对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记忆全都断了片一般消失无踪。


 “睡傻了吗？”


 食蜂操祈走过来，伸手狠狠揉了一把他乱糟糟的头发，说，“你小子有胆子在枪林弹雨里直接晕倒，没胆子记住你干了什么事？”


 “我干什么了我？”太宰偏头躲开，“我们昨天不是被Item的扫尾部队包围了嘛，然后......”


 他忽然顿住了，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记忆上涌的那一刻轰然倒塌，砖瓦钢筋从高空坠下碎了一地，一片狼藉之际，一股庆幸之感悄无声息蔓延上来，在他心上落地开花，又在探出头的一刹那被另一股蓬勃燎原的酸涩压回土壤里。


 “然后，然后......”


 “织田作之助。”


 他还活着。


 太宰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的针扎般的刺痛几乎让他呼吸困难，食蜂沉默了片刻，转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先好好休息一下，你最近太累了。”她说道，“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意思就是他现在不在，是吗？”


 太宰接过水杯，吹散一口热气，“你们把我带到哪里来了？”


 这话便是已经默认了织田和食蜂之间的联系，这样一来，织田会在他们遇到没法解决的危险时突然出现也能够说得通了。


 但太宰说完便低下头，小口抿着杯中的热水，似乎暂时还没有要追究她的背叛的意思。


 食蜂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在一家孤儿院里。”


 她犹豫了会儿，还是解释道，“......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请放心吧。”


 -


 “食蜂姐姐！”


 被多个超过五岁的人类幼崽挂在腿上着实叫人行动困难。


 但也怪她反应慢了半拍，刚从房间里出来就被门口埋伏已久的几个小家伙们盯上了，仿佛一块毫无防备的大鱼肉，只听周围“哇”地一声叫喊，一个两个三个小崽子就这么挂在了她身上。


 “抓住啦！我是第一名！”


 一个男孩抢先宣布道，但很快收到了同伴不悦的嘘声，另一个女孩打断他的话头，抱怨着，“是幸介你不守规则才这么快的啦，这次不能算！”


 “什么规则，你们又改规则了？不是只要第一个抓到食蜂姐姐就行吗？”


 被叫做幸介的男孩皱着眉头，“喂，不会是你们为了不让我吃到蛋糕，临时编出来骗我的吧？”


 “我们没有......”


 “好啦，好啦——”


 食蜂轻轻揽过两个孩子，用了点力揉着他们的小脑袋，“小蛋糕每个人都有，不管如何，都不可以吵架哦。”


 “记住了没有？”


 两个孩子委屈地点了点头，互相瞪视一眼，又赌气般很快瞥过头去。


 “哼。”


 食蜂慢慢直起身来，放松了按住他们的手，也正对上两道自走廊拐角的墙后传来的视线。


 就在所有参与游戏的孩子的身后，有两位也差不多是中学年纪的女孩正站在墙边，其中一个活泼些的长发少女见她终于望过来，忍不住笑着冲她挥了挥手，大喊道：


 “——欢迎回家，小操祈！”


 -


 完美掩藏在学园都市第十三学区的众多幼儿园及小学校中，红色房顶的孤儿院坐落在一处偏僻的路口边，有着高大的黑色铁栅栏的大门和不大不小的花园，环绕着墙壁种满鲜花和四叶草。


 每日都会有欢笑着的孩子们从这里出发上学，又在日落前背着装满作业的书包垂头丧气地结伴回来，嗅着空气里弥漫的晚饭香味直奔餐厅。


 这样的孤儿收容所在学园都市中还有很多，尤其是在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幼童最为集中的第十三学区。


 因此，即使是特意拦住一个就住在这附近的人询问，对方也不会做出什么异常的回答。


 只是当问到这所孤儿院是什么时候开业的，院长是谁，又是从哪里收容孩子们的时候，所有人都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但这也是自然的，在食蜂操祈“心理掌握”的能力控制下，任何不能被外界发现的信息都被她一概抹除干净，只为所有不小心目击到他们出入这里的路人留下了个“这只是一所正常的，毫不起眼的孤儿院，不值得关注”的思维指令。


 事实上食蜂来的次数也不算太多，毕竟这所孤儿院真正的“管理者”并不是她。


 只是这位“真正的院长”着实在各个反面都帮了她许多，不论是她最初从才人工房逃出的时候，还是替她找到了她已经死在才人工房研究里的友人多莉的克隆体，还阻止了多莉的另一位朋友警策看取的堕落。


 于是她也就把自己的两个身份特殊，无法正常上学的好友——多莉和警策，顺便一起“寄存”在了这里，正好给孤儿院提供点帮忙的人手。


 “所以这‘找到我就奖励小蛋糕’的游戏，就是你们两个弄出来的？”


 食蜂跟着她们一起向楼下走去，先前说话的女孩软软地挂在她手臂上，嘟囔着：


 “是小取的主意嘛。因为虽然今天早上听那位先生说你来了，但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你，这方法听上去也会很有用......”


 “哈？但最兴奋的不是你吗，多莉？”


 和她们走在一起的另一位紫发女孩，警策看取说道，“你不是觉得这会很好玩来着，想看看被孩子们困住的食蜂？”


 “呜呜！”


 被抓包了的多莉发出几声呜咽，更紧地抓住了食蜂的手臂。


 “最近应该没什么异常吧？”


 食蜂突然转向警策，“虽说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但最近这个形势......还是多注意一点。”


 “没有，前几天最异常的就是咲乐突然不喜欢吃胡萝卜了，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她重新愿意吃饭。”


 警策看取耸肩，双手环抱在胸前，“要说昨天的话，就是你们几个......大半夜的突然冲进来，吓得我差点把你们当成入侵者解决了。”


 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像是在玩什么新的捉迷藏游戏，她们身边忽然呼啦啦地跑过去一大群孩子，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都穿着干净舒适的衣服，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笑容都灿烂如天空上的朝阳。


 “都躲好了啊，我要开始找了——”


 一个熟悉的嗓音回荡在宽阔的空间中，她向那侧望去，看见御坂美琴正站在大厅里，眼睛上蒙着一条红色的缎带，摸索着向前移动着。


 “真的开始找了啊。”


 她又喊了声，特意路过几个躲得相当粗劣的孩子身边，吓得那几个半截身子都在外面的孩子连忙往去年剩下的圣诞树后面努力缩了缩。


 “美琴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呢。”多莉眉眼弯弯，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喜悦。


 作为御坂美琴的DNA克隆计划的第一个实验体，多莉的用途只是检验克隆体本身，并没有参与到之后的计划中。算起来她这也还是在机缘巧合下，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原版”，只是和原版比起来她留了更长的头发。


 比起因为反抗克隆实验，差点沦落进黑暗的警策对御坂的敌视，她反倒更加好奇自己这个本体。


 只是在听食蜂讲述完“Sisters”计划的一切残酷的前因后果后，出于不愿意再增加美琴心理负担的考虑，她带上了贝雷帽来掩盖自己和御坂美琴几乎如出一辙的脸庞。


 孤儿院周末的早晨就是孩子们固定的游戏时间，往常多莉和警策会轮流带着他们玩，但今天有御坂美琴在，孩子们似乎也对这个会放电的陌生姐姐相当感兴趣，她们反倒落了清闲。


 警策一边看着捉迷藏游戏引得孩童们笑着四处奔走，一边也无声地靠近食蜂，贴近她的耳边。


 “现在可以问了吗？你们几个到底怎么回事，居然是被织田先生带回来的？”


 “过来。”


 趁着多莉去阻止几个为了躲避美琴的追捕，扑棱着想往窗户上爬的孩子，食蜂扯住警策的衣角迅速把她带到了个没人的空房间。


 关上门，食蜂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双手交叠着托在下巴上。


 “我们遇到突袭了，被暗部的Item在品雨大学打了伏击。幸好织田作他以前当指挥的时候还见过这支部队，他们知道他的身份，要是再晚几秒，我们就要全变成筛子了。”


 警策挑了挑眉，说，“居然派出了暗部吗，就为了你们偷资料的事？”


 “当然，那可是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那种规格的实验残留下来的数据，你知道如果流传出去会发生什么的吧。”


 “只是你们没想到会这么快。”警策手指敲着桌面，“这样啊......于是你，还有超电磁炮就被分开了，剩下那个男孩子......”


 她语气迟疑，“我没认错的话，那个孩子应该就是......”


 “嗯，但是他现在都还不知道。”


 食蜂说道，“虽然已经违背了和织田作的承诺，但我也只告诉了他一些有限的情报，他应该暂时还接触不到核心。”


 “只是，我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为什么太宰居然冲破了物理洗脑的效果，记起了织田作的名字。”


 “但他也因为过大的脑内压力和体力透支晕倒了吧。”


 “这孩子也没比多莉强到哪里去，这些实验体的身体都经不起你们这样东奔西跑地折腾。那个实验的好多药剂都还残留在他身体里，没法清楚，只能跟着他一辈子。”


 “怎么样，后续需要我帮忙吗？”


 警策向后仰倒在椅子上，说，“织田先生说最近似乎是有一种特异的精神病毒在传播，不建议你贸然使用心理掌握，现在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食蜂眨了眨眼，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汇合地遇到的，像是没有知觉和自主精神一般的部队，捏紧了手里的遥控器。


 “织田作他已经去调查这件事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警策接着说，“那你们几个现在就剩下个御坂美琴......别看她现在这样，其实她也受了点伤，是昨天我给她包扎的。”


 “她有条胳膊被Item的炸弹碎片扫了一下，这两天用着会不太方便。但不管怎么说，能同时对付一个Level5和一个体术魔鬼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至于那个太宰......算了，他能活着就不错了。”


 “.......”


 沉默半晌，食蜂开口道：“......不，我还是觉得，你得继续留在这儿。”


 夏日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拉长了人的影子。


 花园里有孩子坐在美琴腿上，小手逆光做出各种动物图案，然后咯咯地笑起来。走廊里的花瓶刚换了新鲜的玫瑰，是和阳光一样的浅黄，扎上了一根孩子们从烟花庙会套中的漂亮丝带，上面还有剔透的水珠。


 多莉在厨房准备午饭，蔬菜和米饭的香气顺着走道飘了满屋。少女从最初的切个菜都要折腾半天，到现在已经能熟练地料理全部人的早中晚餐，银勺和筷子在她手中灵巧地就像真的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勾动汤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食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喵——”


 三花猫在她的门口轻轻叫了一声，尾巴一摇一晃，小心地蹭过去贴着她的腿。


 “来了来了，小咪的奖励在这里。”


 多莉从一旁端过一小碟切好的鱼肉，蹲下身，顺着流浪猫咪的毛，“辛苦你啦，之后也要好好抓老鼠哦。”


 “警策，对于你来说，更重要的应该是保护这个地方。”


 食蜂拍了拍她的肩膀，最后一下有些用力。


 “保护这个，我们的‘家人’所在的地方。”


 -


 -


 学园都市第十五学区，有着全城最繁华的商业体系，最昂贵的地价，以及最烂的交通水平。


 这里电视台和媒体机构林立，常常传出各类红人和流行出没的消息，较之其他学区便能更加轻而易举地触发封锁道路的成就。本就繁忙的车道还被一个大黄牌子阻断后便愈发拥挤起来，大大小小的车辆全数挤在一堆动弹不得，堵得活像个被抽了真空的沙丁鱼罐头。


 “您好，前面已经封路了，请不要再往前了。”


 穿着制服的志愿学生不知道第多少次说道，看着一辆几乎是被漆成了大粉红的两厢轿车停在了面前，这东西的颜色扎眼得足以吸引火并之中歹徒的目光，穿梭在车流里，像是一块被强行卡进去的碎片——


 一块大粉红色的还放着刺耳的重金属摇滚乐的碎片。


 车窗摇下，驾驶座上坐着个绿色短发的干练女孩，一片雀斑布满她的脸颊。


 “盾子，前面走不动了。”


 战刃骸回头对车厢里的人说道，“这条路要封到下午去了，要不要换一条道？”


 “姐姐居然连这种小事都要问我吗，我看起来就这么闲？”


 后座上的漂亮女孩翘起长腿，高跟鞋悬在她的脚尖上晃晃悠悠，对着空气吹了吹刚涂好的红色指甲。


 “呃.....那就绕路，绕路！对不起小盾子，是姐姐太没用了！”


 “你很吵诶。”


 江之岛盾子慢悠悠地道，边说着，同时伸手推了一把身旁的人，“还有你，动作也太慢了，到现在都没有看完吗？”


 “啊。”


 像是刚刚才被拉回人世间一般，她身侧坐着的狛枝凪斗发出了一声，比她更加缓慢的气音。


 他半托着脸倚靠在车门边，空洞的目光从车窗外游移回自己腿上放着的资料上，又过了几秒才飘到盾子脸上。


 资料是复印的版本，原版已经在那天晚上的对峙后被宗方京助和雪染千纱急匆匆地收了回去，狛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笑得天真烂漫，两人也不好说他什么。


 回想起来，盾子对于诱导狛枝和自己一起合作其实也不算是有着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毕竟在某种意义上，“幸运”和“绝望”一样，都是完全不可预知的东西。


 她清楚狛枝的头脑能力，于是第一时间的反应并不是继续责怪他，而是疑心他在看些什么，便也扒着车窗向外望去，但只在他视线的尽头看见了两条互相撕咬的疯狗。


 狛枝似乎有些惊讶，“盾子小姐对狗感兴趣吗？”


 “......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扔下去。”她卡了几秒，说道。


 “哈哈，那也没有关系啦，反正我已经在学园都市流浪过了。”


 狛枝倒还是那副满面轻松的样子，随意翻了翻手上的东西，一抬手扔到了前方的副驾驶上，“如果你是在说这个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看的必要吧。”


 “也是啊，只需要知道前面的内容就已经可以推出后面了，不二咲还为此另外调查了整整几十页的垃圾。”


 盾子顺着他的话接道，收起指甲油放回手提袋里，说，“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狛枝同学？”


 “这个地方根本不配被称之为‘希望的都市’，为了进行实验甚至还开发出了‘未来观测’仪器这种不得了的东西，还真是不惜控制过去，现在和未来也要保证自己的成功啊。”


 “那就从这个东西入手就好了。”


 狛枝又将目光投回窗外，只是这次并没有看着和之前的同一个位置，“既然学园都市的实验很依赖这台仪器的演算，那我们只需要摧毁它不就行了吗。”


 “摧毁所有的不合理，让一切都回到原始状态，只凭借自己的手来重新公平竞争的话，应该就能看出这座城市里到底有没有‘希望’了吧。”


 盾子嗤笑一声，说，“但是这台东西在哪里呢？学园都市那么宝贝的绝密情报......”


 但狛枝闻言却只是疑惑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问，“这不是很简单就能找到的吗？”


 “嗯？你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打算，不用打算啊。”狛枝再次耷拉下眉毛，那狐疑的眼神足以让每一个和他视线接触的人觉得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而不是面前的白毛思维过于跳跃。


 “如果你需要的话，现在我就可以找出来啊。”


 “现在就可以？”盾子饶有兴趣地重复了一遍，“好啊。”


 “停车，我的废物姐姐！”


 “什么？”


 被前排近在咫尺的重金属音乐震得迷糊的战刃骸全然没听清后排的对话，“停车？是要停车吗？”


 她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就着低速彻底停下在了堵车的队伍中，车身倾斜横梗在马路中央，硬生生阻断了之后的两条车流。


 本来前行缓慢的车流这下彻底被堵死在了路中，后面连天的喇叭声几乎要响破天穹。


 但堵死他们的那辆重金属大粉红却没有丝毫慌张，随着一个轻飘飘的响指，战刃骸木然着神情从座位下拖出了一个黑色的长条形包裹，将里面散落的零件铺开在座位上。


 几秒钟后，她端着把一点二米长的□□狙击步木仓利落地翻上了车顶，12.7毫米的M1022远程狙击弹满满当当地填满了枪膛，单膝跪地稳在车顶上打开瞄准镜，后方人们近乎扭曲的恐惧表情便清晰地展露在她眼前。


 连尖叫也不敢，四周安静得仿佛一片死水，一时间不止是车流，时间，空气，人们的心跳都像是静止在了这一秒。


 而就在这恐惧和绝望的泥潭里，一声车门打开的声响就显得尤为刺耳。掩藏在车身后瑟瑟发抖的人们看见了一个披着绿色外套的白发少年从那辆粉车上下来，无视车顶上的狙击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径直走了出去，进了路边的一栋大楼。


 那感觉就像是从正在殊死拼杀的战场上悠闲晃过，末了还要拍拍手上的白菜番茄，说自己只是个路过买菜的。


 狛枝走进了大楼中，片刻后再次出现的时候，人已然站在了大楼顶上。


 猎猎的高空风吹起他的衣摆。


 在楼下被聚集在路中央的人们惊恐的眼神中，他高举起双手像是一个华丽的开幕示。


 他的观众们惶恐不已，只有演员像是在向什么天神献礼一般.......


 虔诚地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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