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客厅里陷入长久的寂静,华生作为一个旁观者，居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就好像这两个女人之间完全容不下他的插足，他微微挪动脚步,试图以倒茶的名义打破沉默，却很快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了。


 但他的脚步声还是惊动了这份安静。


 夏洛克的目光从艾琳脸上收回,神情淡淡的,语气也很枯燥：“找我？不好意思，我没有性虐待的需求。你们这圈子的人,不是都讲究你情我愿吗？计程车在出门左转的路口比较多,慢走。”


 访客低声笑了起来。


 不愧是舞台上著名的、难能可贵的女低音,她的嗓音悦耳而充满磁性，华生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后颈酥酥软软的。


 他不自觉后退几步,决定离她们远一点。但也不能太远,他挪了几步,最后保持着一定距离，以免夏洛克突然遭受袭击的时候,他不会来不及反应。


 “不要误会，我当然不会强人所难,这也不是我来拜访的目的。”艾琳语气很轻快,丝毫没有感到不悦，“想和大名鼎鼎的侦探交个朋友有什么错呢？不瞒你们说,我在国外就已经听说过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声，对你的工作成果一直满怀敬意。当然,如果您愿意帮助我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帮助？


 华生立刻竖起耳朵。她找夏洛克，原来也是为了委托吗？


 夏洛克微微眯起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也有些意外，她可没在对方看出什么迫切得到帮助的迹象。


 说是需要帮助，但她觉得，对方的重点应该在前半句——想和自己交朋友？


 她任性地选择忽略了艾琳的重点，只针对她的后半句，扬了扬下巴，淡淡表示：“请坐吧。”


 艾琳看了看靠墙的沙发。


 那是所有来贝克街寻求帮助的委托人专属的座位，她的情报里有这一条。


 说不上遗憾还是什么，她将手推包放在身旁，慢慢坐下。


 “


 我的名片，你还留着吗？”她礼貌地询问。


 夏洛克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得到她回应的态度，艾琳这才满意，开始诉说自己遇到的麻烦。


 艾琳·艾德勒称自己是个热爱旅行的冒险家，并不喜欢长期停留在某个地方，在一个月前，她选择来到伦敦。同时，她也将自己在巴黎歌剧院的工作转了过来。


 她早已经在欧洲舞台上打响了名声，经由团长介绍，很快就收获了老牌皇家歌剧院的首席。


 “在舞台上，我并不想表现得太过谦虚，”艾琳微微一笑，声音婉转而动听，“我的能力绝对无愧于首席的位置。在接下来两周的练习中，我与其他团员也相处得很融洽，排练进行得十分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你们这一周有演出？”夏洛克反应很快。


 她点点头：“是的，第一场演出本来定在这周四晚上。”


 “本来……”夏洛克抓住了重点，重复了一遍，脸上终于多了几分兴趣，“发生什么事，让你们团长改变主意了？”


 艾琳思考了一下，斟酌着如何描述。


 “其实是有两件事。”她说，“其一，我们的剧本原定这周上台演出，但恰好巴黎那边的歌剧团开启了欧洲巡演，和我们团长商议后，决定将我们的场次延迟，等他们完成伦敦演出后再进行，以示东道主的礼节。”


 “其二，便是令我忧心的地方——这是上周排练后，助理给我送来的花束里发现的匿名信。”


 艾琳打开小包，从记事本中抽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夏洛克刚接过，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油墨味。


 那是贝克街附近那家书局惯用的墨水，显然信纸也有书局的标志，显然，寄件人是在买了信纸后当场写完，随后寄出去的。


 字体飞扬，是一排大写的英文字母：


 “禁止演出！”


 她仔细看完，将信纸翻了个面检查了一遍，然后才递给了华生：“恐吓信。”


 知名的演员在演出前总会收到一些奇奇怪


 怪的信件，示爱或是恐吓，大多来自狂热粉丝，他们早已见惯不怪。


 华生也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你们报警了吗？”他问。


 艾琳摇摇头，继续说，剧院里的人一开始没把这个警告当做一回事，因为他们见得多了。就连她自己，以前在百老汇演出时，也被不知名人士威胁“你不配登上这个舞台”——最后被发现是和她竞争主演的对手的死忠粉，因为在剧院外面闹事，被警察轰走了


 第二天，他们又按往常一样排演。


 然后意外发生了——舞台升降台突然倒塌，原本站在上面的男演员摔下来，幸好他身手灵敏，及时护住了要害，只是折了腿。


 接下来又陆续发生了一些事件，悬挂在头顶的布景坠落，存放在后台的戏服被无端破坏……


 艾琳还发现自己的水瓶里被人加入了可能损伤喉咙的刺激性药物，也亏得她是个推理爱好者，足够警觉，才没中招。


 到目前为止，除了那倒霉的男演员摔折了腿，其他似乎都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玩笑，并没有造成实际伤害。


 剧院保安已经来回巡查了许多次，监控摄像都一无所获。这让团长也微微犯难，不知道该不该报警处理。


 “这种棘手的问题，果然只能交给伟大的侦探顾问了吧？”艾琳幽幽叹了口气，又满怀期待地看向夏洛克，“看出什么了吗？”


 “给你寄信的是个男人，有一定身份地位，长期接触书写工作，可能是文字编辑、小说家，或者……教师一类的职业。”夏洛克收回手，指尖并拢靠在一起，沉吟片刻。


 艾琳饶有兴趣地问：“这都是从这个字迹里看出来的？”


 华生更是翻来覆去地对着那行字看，只看出笔迹深刻有力，要说是个男人，倒是可以猜到，可其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还能从字体推断出那个人的握笔姿势？


 夏洛克伸手，将信纸拿回来，抖了抖。


 “除了本身的墨迹，还有另外一个


 截然不同的墨汁味道，意大利的aurrra，我猜。在纸面这个部分上。”她语速很快，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常识，“如果你看过我的博客，应该知道，我列举了至少三十八种常用墨水品牌的气味区别。”


 华生：“……这一部分可以跳过了。”


 夏洛克不以为意，点了点空白的右侧方，继续说：“而这里，手腕和袖口摩擦过的地方，留下了另一种墨水味，如果是他之前不小心沾了墨水，却没有洗干净就出门，这种失误不该是他这样的人做得出来的——说明他的工作经常接触笔墨，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当然了，现代社会还会不嫌麻烦地用墨水作书写工具，她倾向于认为这是个自持身份，考究的绅士。


 不，还有一点，她刚刚才想起来。


 夏洛克沉思着，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卡片。


 那个大写字母“m”，和艾琳这张匿名信上的字迹十分相似。或许因为写得匆忙，略显潦草……如果把两个放在一起对照，应该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写的。


 但她并不打算把这一点告知艾琳。


 艾琳目的不明，嘴上说着请她调查歌剧院的怪事，但明显有所隐藏。她接近自己，是想要获得什么呢？


 夏洛克微微蹙眉，脑海中各种线索不断交汇闪烁。宝石展会莫名被掉包的玉石，炫耀一般的署名卡片，恰好和凶案嫌疑人接触过的艾琳，手里又出现了同一个人的匿名信……


 就像是许多块破碎的拼图，只要找到正确的组合方式，就能得到一张完整的图画。


 但现在不行，她还差了一些线索。


 夏洛克突然坐直，飞速盘旋的思绪也骤然收回。她的目光重新落在艾琳的脸上，打量了一会儿。


 “我接了。”


 这个结果早就在艾琳的预期之中，她应了一声，唇角弯弯的，笑得很甜美：“那我就代表皇家歌剧院提前多谢了，大侦探。”


 两个人约定了周日早上去歌剧院参观排练。


 艾琳起身时，还


 意犹未尽地，遗憾道：“本来我还买了今晚的电影票，想请你一块看的。”


 “感谢你的好意。”夏洛克完全不为美色所动，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可以把票留下来，我问问华生晚上有没有约会。”


 艾琳：“……”


 华生吓了一跳，感觉到女人迅速朝自己投来警觉的目光，连忙后退，摆手：他们可不是情侣关系，别说得这么有歧义啊！


 艾琳抿了抿嘴唇，对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医生礼貌地笑了笑，表面礼节是尽到了，但笑意却没有抵达眼中，漫不经心地，显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华生一言难尽地目送她出了门，飞快地关上门，转回来。


 “我确定了，她肯定是个姬佬。”他正色道。


 “这不是重点。”夏洛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她又不是金发，本来就不是你的菜。”


 “……也对吼。”华生释然，但没多久，他又开始忧心忡忡。


 “你拒绝了一个著名女演员的邀请，”他拿起那张卡片打量，“要是被她的狂热粉丝知道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还有你说的这个男人，他给艾琳发出警告又是为了什么，他就是制造剧院破坏的那个人，还是为了避免艾琳被伤害，才特意给她发出警告？”


 华生一口气说完：“你接了艾琳·艾德勒这个剧院幽灵的案子，那位家庭教师的‘古堡惊魂’呢？”


 “你能不能不要给这些案件起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夏洛克微微无奈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才道，“这个啊，你放心，我是个优秀的时间管理大师。”


 剧院幽灵而已，这不是去看一眼就能解决的事情吗？——她的神态中仿佛是这么说的。


 至于古堡惊魂，那得等“它”再次出现才能抓呢。


 她充满信心，又有点小骄傲的模样，让华生无言以对。


 远处的钟声响起，华生看了看腕表：“去吃晚饭吗？”


 刚说完，他就看到夏洛克若有所思地摸出了两张电影票，不由瞪大眼睛：“


 等等，这个是……艾德勒小姐送给你的？她还真的给你了啊？”


 “没，我从她手提包里拿的。”夏洛克说得坦然。


 那是“偷”吧！


 “这说明她的确想邀请我看电影。”她继续说，面露沉思，“啧，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华生：“……”


 不，我觉得她只是想泡你罢了！


 最后，华生还是跟她去看了那场电影，改编自音乐剧的《芝加哥》，看得他心惊肉跳。


 这可不是什么适合小情侣看的文艺爱情片，而是犯了谋杀罪的凶手为了脱罪百般狡辩。穿着暴露的女囚犯们上演火辣热舞，视觉效果十分刺激。


 说到犯罪，他觉得夏洛克可能还挺喜欢的，但想到这是艾琳推荐的电影，他又不禁心情复杂。


 施虐女王吗……


 被这样的人盯上，他忍不住为室友捏了一把汗。


 直到散场，华生才从震撼的配乐中回过神来，随着人群走出影厅。


 这会儿，夏洛克又皱起了眉。她双手抱胸，正当华生以为她从电影剧情里获得了有关歌剧院幽灵的灵感时，却听到她气愤地说：“真不可思议，这群美国人怎么连匈牙利语都听不懂？你说说，这合理吗，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会了！就因为语言不通这么简单的理由，送一个无辜的女人上绞刑架，这种情节，还好意思搬上荧幕？”


 华生：“……这是电影，夏洛克。而且人家表演的是讽刺艺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手机响了。


 接通后，对面传来了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福尔摩斯小姐，出事了！那个鬼魂又出现了——还放了火，把整个桑菲尔德庄园都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电影是真实存在的，给大家推荐cellblcktang这个片段，很好听！（也真的很壮观……


 女囚犯们那个打扮，我觉得艾琳应该很感兴趣（。大家应该都懂，不详细说了2333


 ps：想了想还是解释


 一下，电影里这个片段的剧情是，有六个女囚犯为自己辩护，五个谋杀了自己的丈夫（因为对方出轨等等而忍无可忍），但是靠律师为自己脱罪了。只有一个无辜的匈牙利女人，因为语言不通，被警察当作替罪羊抓了，最后也没办法辩护，被绞死了，就，挺惨……


 想象了一下罪犯和侦探对这种剧情的反应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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