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莉迪亚低着头听伊丽莎白的批评，一声不敢吱，和她刚开始那副神气又桀骜不驯的模样反差有点大。


 她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厨房，偶然撞到华生的视线，便嗖地转走了，姿势也很僵硬。


 华生看得微微纠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忍不住问夏洛克：“怎么感觉她很怕我？”


 夏洛克端起茶杯吹气，低声回答：“在你睡醒之前，莉迪亚刚来，打开冰箱想拿饮料，看到了我那些收藏……”


 华生不解地瞪大眼睛，满头问号：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丽萃解释说我有个当医生的室友。”


 华生：“……”


 这是被当成喜欢分尸的变态医生了吧？！


 夏洛克的笑容很狡黠，补充：“而且你还是男人。”


 对，因为变态杀人狂基本都是男人，华生叹着气转头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可可，默默安抚受伤的玻璃心。


 叛逆期少女老老实实地交代了罪行，中途还为自己辩驳了几句——她没有预谋离家出走，也没打算瞒着家里找一个秘密男友。


 这次跑来伦敦，完全是因为心血来潮。


 丹尼是她以前在社区众筹时认识的，大学刚毕业，在一家前景不错的IT公司拿到了ffer，是个非常热情的年轻人。


 伊丽莎白对他也有些印象，记得他经常参加志愿服务，还是一个漫画同好社团里的骨干成员。聚会那晚的闲聊上，丹尼提到他们要搞一个纪念复仇者的活动，顿时吸引了莉迪亚的注意力。


 莉迪亚从小就被班纳特太太宠坏了，做事从不考虑后果，眼里只看得到漂亮衣服，以及英俊的男人。


 而在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面前，大多数男人都是没什么抵抗力的，何况她主动送上门来，更是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比如丹尼，就没撑住莉迪亚的撒娇，把她带来了伦敦。


 伊丽莎白按了按太阳穴。


 “这么说，他应该很清楚你还没成年。”她又气又好笑。


 “所以我们也没干啥啊……就是昨晚聚会玩得太晚，我都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了。”莉迪亚撇撇嘴，小声说，“你那么紧张干嘛，丹尼是好人——他也喜欢我！难道就因为你没有找到一个帅气的男人，就不许妹妹追求爱情了？”


 她显然没有丝毫反省，只是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早被抓住，还没玩够呢。


 伊丽莎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妹妹的教育问题。


 班纳特太太一味溺爱，而班纳特先生又不爱管事，对不成器的小女儿更是毫无耐心，当初大手一挥，直接把她送进了寄宿学校。现在看来，光指望靠学校制度管束好莉迪亚，是没什么作用的。


 这一次没出事，却不能保证她不会干第二次。伊丽莎白光是想想就头痛。


 丹尼可能还算老实，但如果她遇到的是另一个毫无原则的男人呢？


 “喝点茶吧。”华生看她着急的样子，有些同情。


 “谢谢你，医生。”伊丽莎白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礼貌地道谢。


 大概是这一句“医生”触发了什么。


 华生又端了一杯准备给莉迪亚，后者不经意抬眼看到了他伸过来的手，顿时肩膀一抖，嗖地躲开了，露出受惊的眼神。


 “我不喝！”


 华生：“……”


 这时，电脑后噼啪啪啪的键盘声终于停下了。


 “知道丽萃为什么这么担心你吗，莉迪亚？”夏洛克缓缓开口。


 华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她的声音。


 她平时说话轻快又柔和，腔调迷人，此时却完全变了副模样，低沉而凝重，让他联想到当年991事件时新闻报道中的记者发言。


 “你不辞而别失踪了五天，已经足够你父母在警局立案了。她不得已找到我，一个咨询侦探帮忙，你难道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夏洛克从桌后站起，拿起手机走到沙发旁，坐下。


 莉迪亚恹恹地看了她几眼，依然嘟着嘴：“所以我不是没事嘛，你们去销案就好了，又不麻烦。最多我说句抱歉，打扰你的工作了——这样行吗？”


 敷衍之意不能更明显。


 “我的确很忙，最近苏格兰场那边压力很大，出了好几起年轻女性失踪案件。”夏洛克没有生气，只是轻轻一叹，把手机屏幕递过去，“两个月前，有个连环杀人犯越狱了。”


 莉迪亚瞪大眼睛，迟疑地接过了手机，只草草一看，那些醒目的文字与图片映入眼中，脸色逐渐发白。


 夏洛克继续说：“2003年，他因为谋杀了十六个女性判了无期——不过手法不完全一致，警方在怀疑，是否出现了模仿犯。这种恶□□件很容易激起其他人心中变态的**，引发一阵狂潮。”


 少女不自觉握紧了手机，咽了咽口水：“那些失踪的女人……后来怎么了？”


 “都是在失踪的几周后出现在偏僻的工厂，河边，身上被砍了几刀，失血而亡。有的更惨，被碎尸了。”夏洛克朝冰箱的方向点了点头，“所以我请了华生医生和我协同调查案件，他对碎尸案有独到的见解，我是说，他对如何分尸有丰富的经验——”


 莉迪亚的手开始发抖，喉咙里挤出一声尖叫。


 “我要回家！”


 夏洛克转过身来，向伊丽莎白比了个手势：“你可以带她回浪博恩了。以后记得好好学习，莉迪亚小姐。全日制的女子寄宿学校是当地安保最好的地方了。”


 莉迪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扑进了伊丽莎白的怀里，依然不住颤抖。


 华生：“……”


 *


 两位班纳特小姐离开了。


 临走前，伊丽莎白无言感激的目光令华生五味杂陈，心情十分复杂。


 “所以，解决了？”他踱步回到了客厅，“莉迪亚小姐的事情和露西的失踪案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一群超英粉丝的狂欢？”


 “嗯。”


 夏洛克又把自己陷进了沙发里，长舒一口气，幽幽道：“我讨厌小孩子。”


 华生深以为然。


 “那你说的越狱杀人狂——”他又忍不住问。


 “哦，是真的，不过两天后他就被抓回去了。”夏洛克耸了耸肩，“我只是截取了部分报道而已。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数时间被关在学校里，对时事一点也不感兴趣，糊弄一下足够了。”


 “好吧，回到那两个美国的嫌疑人身上。”华生也坐下来，“之后打算怎么办？”


 “侯波坐中午的航班回洛杉矶。”夏洛克看了一眼时间，正听到手机响，是侯波发来的短信，表明自己已经登机了。“他上午去了警察局立案。不过，现场线索太少了，又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恐怕在他回来之前都不会有什么进展。苏格兰场对那些没有绑匪索要赎金的失踪案一直表现得很无能，大多时候，会等到某个热心群众发现尸体……”


 华生忍不住重重咳嗽几声。


 “不至于……吧？”


 “这次当然不会，因为有我。”夏洛克和颜悦色地答道。


 华生想到她的办案方式，踌躇了一会儿。


 “你打算参加他们的宝石展？”


 “锥伯一直在给我发短信，但我借口说忙，一直没回复他。”夏洛克拿出手机晃了晃，唇角上扬。


 华生有点担忧：“这样会不会太……显眼了？毕竟，我是说，你和他们只见了一面，如果他们真是诱拐犯，这么主动和他们接触，很容易引起戒心吧？”


 夏洛克不置可否。


 “锥伯是个头脑简单的男人，贪财又好色，只靠自己是守不住秘密的，所以才会找斯坦杰逊当秘书，替他处理各种事务，查缺补漏。”


 如果她一开始就主动接触锥伯，会引起斯坦杰逊的反感和警觉，但反过来，他只会对锥伯不满，觉得他有意抢走自己的搭讪对象。


 “如果他们有了嫌隙，”夏洛克不紧不慢道，“就没什么心思来注意我是否别有目的了。”


 华生听完她的分析，只觉得心惊肉跳。


 游走在两个有钱男人之间，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中，就算是经验丰富的美女间谍来，都很有可能翻车。


 夏洛克却说得轻轻松松，好像在和熊孩子玩过家家一样。


 “斯坦杰逊很谨慎，”她继续说，“我当时拿到了他的手机，却没有什么时间检查，也不方便直接带走。所以还给他之前，我在上面装了一个隐藏程序。”


 不过，看他找不到手机时那副紧张的模样，夏洛克就能笃定里面一定藏了许多见不得光的秘密。


 华生精神一振：“那我们可以窃听他们的对话了？”


 “不，窃听程序会导致手机耗电太快，容易被发现。我只是复制了他最近的邮件箱，给我发了一份。”她低头翻了翻，微微一笑。


 果然，里面还有一份他和锥伯的行程单。


 “我有别的方式拿到邀请函，准备来个偶遇，你呢？”


 华生谨慎地问：“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夏洛克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这是锥伯在伦敦的私人房产，他们没住酒店——毕竟，如果要私藏一个成年女性，只有自己的地盘才安全。”她顿了顿，将华生的反应收于眼底，莞尔一笑，“别担心，不是让你私闯民宅——是我们一起。”


 华生刚要松一口气：“……”


 夏洛克已经起身穿外套了：“我叫了计程车，就当去公园里散步，如何？”


 华生摸了摸心口：“很好，上午我还是个热爱分尸的变态医生，下午就成入室抢劫犯了！”


 “生活需要刺激，不然会很无趣的，华生。”她语重心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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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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