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三

 番外·if线：无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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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航是被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惊醒的。


 铁锈味伴着海潮气息疯狂地蹿入他的鼻腔, 整个人都被这股气息掩盖，几乎无孔不入。


 所有感官被紧紧缠住, 迫使他必须将这些让人惧怕的气息咽下去。


 云航额头溢出细汗, 费力睁开眼。


 “你醒啦？”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调笑的调子。


 云航呆愣了两秒，晕眩感让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晕倒前所有的记忆涌入脑海——被乌云遮蔽的天空, 呼啸而来的海浪, 如蝼蚁般四处窜逃的人类……


 还有满地鲜血, 宛若地狱里盛开的花朵。


 云航呼吸急促, 忍住剧烈的头痛感, 看向前方的人。


 “沧月。”


 银粉色的鲛人静静漂浮在不远处, 瞳仁呈现一种诡异的红色，海浪在他背后筑起一道高高的水墙, 随时准备着将这块区域淹没。


 黑发在空中肆意飞扬，海风呼呼作响，卷起漫地残渣。


 四处都是危险的气息。


 云航撑着地板起了身, 手掌黏糊糊，不知道是谁流下来的鲜血。


 他瞪大眼睛看了眼四周的景象，空无一人，破败的建筑和报废的武器，告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斗争。


 人类的尸体散落在周围，有些已经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云航心脏狂跳，他来到了沧月黑化后的世界。


 不出意外, 下一秒, 他就会被沧月打死。


 鲛人身上布满伤疤, 鲛尾末端的线条明显折了一个弧度。


 那里的骨头断裂了。


 沧月在云航面前低下头, 残缺的一只耳鳍抖动一下。


 可惜那并不是欢迎的讯号。


 “好久不见了。”


 云航心中一痛，伸手去拉他，声音发哑：“沧月。”


 鲛人毫无准备，整只手掌被稳稳拉住，愣了一秒。


 “沧月。”面前的人又唤了他一声，突然站起身子，将他整个人紧紧抱住。


 人类温暖的躯壳贴着他冰凉的身体，很奇异，很陌生的感觉。


 是他不曾感受过的。


 鲛人怔在原地，竟然被这么傻傻抱着。


 云航难过得说不出话。


 沧月凄惨的人生尾声，书中描写出来的不足十分之一。


 “对不起。”


 鲛人耳鳍抖动，面色茫然。


 他似乎不明白，面前这个伤害过他的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三个字。


 是害怕死亡吗？


 也是。


 人类向来是诡计多端的，为了活下去，什么谎言都说得出口。


 沧月告诫自己不应该上当，他现在需要做的是立马将这人推开，然后像之前一眼，轻松解决掉就好了。


 肩膀感觉到一抹湿润，这个人类竟然哭了。


 云航细细摸着他断裂的耳鳍，小心抚过皮肤上那些伤疤，十分自责：“对不起，我来晚了，如果来早点……”


 如果来早点，那“他”不会踩断沧月的尾鳍，不会让面前的人泯灭掉对人类最后一丝希望。


 但结局已经无法改变了。


 云航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更多的是懊恼。


 他抬头，看见沧月抬起的手掌，下一秒该死掉了。


 云航突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调皮的语气：“我很喜欢你的哦。”


 举起的掌心迟迟无法放下，沧月不明白。


 为什么要对他说“喜欢”。


 很奇怪。


 这个人类，在干什么？


 海风狂乱虎啸，海水四溅，鲛人的心情并不平静。


 “在那里，他挟持了个人质，是云家的小少爷——”


 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云航侧头，看见持械赶来的护卫队，他们举着各种武器在远处停下，个个脸色苍白，明显惧怕鲛人的力量。


 人群中，一柄泛着红光的长剑极其亮眼。


 是唐长言。


 他看着两人的眼神十分陌生，紧握着剑柄，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里为什么唐长言会提前出现，但很明显，沧月很快会和他经历一场殊死搏斗，最后他死在唐长言剑下，鲛尾被斩断，被开膛破肚。


 云航搂紧沧月的腰，神色紧张：“我们跑吧。”


 沧月面色更加疑惑，过了两秒：“我会杀了你。”


 云航：“嗯。”


 沧月提醒：“他们是来救你的。”


 云航：“嗯。”


 他再次重复：“我们跑吧。”


 沧月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人命，政府不会放过他，唐长言更不可能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云航猜测到自己大概率改写不了结局，何况沧月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他做不了太多，只希望能在最后，让这个世界的沧月能快乐一秒。


 鲛人神色难得出现了一丝犹豫，破绽被政府抓住，“攻击——”


 云航听见刺耳的声响，似乎带着红色的光芒。


 下一秒，他被揽着进入了海水里，五官被海水堵住，窒息感让他剧烈挣扎，然而沧月带他越游越深。


 视线渐渐模糊，可能他是被淹死的。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再次醒来，云航看着熟悉的环境，愣了两秒。


 是遗弃城。


 这里比记忆中更加破败，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了，周围荡漾着海水，土壤有红色的血迹。


 天空暗沉，将这里衬托得更加寂寥可怖。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直到感觉脚尖踩在他的衣物上。


 云航回头，看见沧月冷冷看着他。


 毫无感情的，带着疑惑的。


 他从来没有在沧月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心脏缩了一下。


 云航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受伤。”沧月低声重复这两个字，下意识摸了下小腹，道：“没有。”


 云航目光落在他手上，破烂的外套遮住了沧月的身子，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伸手，轻轻抚了过去。


 沧月赤红的瞳仁猛缩，后退两步。


 云航抿唇，讪讪把手收回去。


 心里无比清楚这个世界的沧月对他没有感情，可还是忍不住感到委屈：“你干嘛呀，我又打不过你……”


 鲛人神情比他更无措。


 他的经历无法告诉他，该怎样面对现在的情况。


 云航一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就受不住，调整了呼吸，同他商量：“反正你都要杀我了，可不可以在我死之前，完成我三个愿望。”


 沧月应该拒绝他的，然后立马将这个人杀死。


 或许他的表情太真诚，沧月沉默两秒后，竟然应下来了。


 “可以。”


 人类求他办事，也是不错的体验。


 云航从地上爬起来，说了第一个愿望。


 他想给沧月绑头发。


 鲛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黑发在空中舞得更厉害。


 “你都答应了我。”云航死皮赖脸，撒娇卖泼。


 这个世界的沧月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最后黑发温顺地垂下来，云航在乱石堆中找到一把断了的梳子。


 碎石包围的矮石上，鲛人坐着，身子完全紧绷，云航站在他身后。


 发丝太干枯了，像杂草一样，缺了梳齿的梳子用着并不顺手，云航仍然小心翼翼，耐心而仔细。


 “好漂亮的头发。”云航夸赞着。


 鲛□□头紧紧握着，搁在膝盖上很安静。


 他没有被夸奖过，不知道怎样接话，只是耳鳍在拼命颤抖。


 为沧月梳头，云航已经得心应手了，遗弃城没有头绳，他随手在地上捡了根木棍，将长发挽好。


 “好了。”云航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我现在要许第二个愿望了。”


 沧月垂着眼眸，石头靠着水边，他从海水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带我去水里游泳吧。”云航特意叮嘱：“不准公报私仇淹死我。”


 沧月侧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他站起身子跳入水中，刚变出鲛尾，岸上的人忽然扑倒了他身上，搂住他的脖颈。


 好像这样做过千百遍。


 沧月忍不住皱眉，心头涌上奇怪的情绪。


 他下意识抓住云航，气息将云航包裹，两人往水底游去。


 云航侧头朝他笑了下，沧月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说什么。


 他想凑近点，云航却已经闭嘴了。


 他松开沧月的手，独自往水底深处游去，中间还回头朝沧月招招手，示意他跟上去。


 鲛人面无表情，正要下去，摆动的鲛尾突然传来巨痛。


 某根鱼骨又断裂了，不堪的回忆涌上脑海。


 被人像狗一样拖走，脚掌狠狠踩在他鲛尾上，嬉笑着听他的惨叫。


 那是他们取乐的方式。


 鲛人停留在原地，像是突然醒过来。


 是了，他现在的样子，全拜这个人类所赐。


 而他竟然愚蠢地在陪这个人类玩游戏。


 所有欺辱过他的人类都该死，包括云航。


 被他杀死或淹死，都没什么差别了。


 鲛人胸口起伏着，绷直了肩膀。


 最后，释放的气息散掉。


 鲛尾摆动，他回到了岸上。


 外面天空没有一丝光亮，似乎比下水前更暗沉几分。


 沧月站在遗弃城的土地上，看着水里。


 一会儿，一会儿，又一会儿。


 海面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异样。


 那个人类没有上来。


 或许死掉了，也或许悄悄逃跑了。


 毕竟云航看上去很会游泳。


 果然，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故意迷惑他。


 对他好是假的，夸赞是假的，拥抱也是假的。


 不过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


 没有人会喜欢他。


 诡计多端的人类。


 可如果死掉了呢？


 死掉了……


 沧月后退几步，没由来得不想再待在这里。


 破烂的衣裳在风中颤抖，他转身想快速离开。


 海水哗啦打在岸边，传来窸窣地爬行声。


 脚步顿住，沧月猛地看向身后。


 云航趴在岸边，大口呼吸，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上不来，显然体力已经透支了。


 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鲛人，却坚持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沧月，给你。”


 是一枚洁白的贝壳，在黑暗降临的海之大陆上，比光亮眼。


 这个人类没死，也没逃跑。


 他潜入深海里，只为给他带来一枚贝壳。


 沧月心脏狂跳。


 见他不接，云航休息了一会儿，撑着胳膊准备自己爬上去，然后整个人被拎了起来，沧月将他带到了岸上。


 鲛人嘴唇绷直，想接那枚贝壳，却不敢的模样。


 云航笑了下，很灿烂：“礼物。”


 沧月沉默良久，完全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状况，只能干巴巴地开口：“你可以许第三个愿望了。”


 云航：“可以不杀我吗？”


 沧月顿了下：“不可以。”


 云航：“你犹豫了。”


 沧月没接话。


 云航撇了撇嘴，抬头看向天上。


 政府已经追踪到他们的踪迹，遗弃城上空的巡逻灯越来越密集。


 仿佛生命倒计时的讯号。


 “第三个愿望。”云航顿了下：“让我陪着你……吧。”


 沧月：“什么？”


 “你很好的，沧月。”


 “下辈子我一定早点遇见你。”


 红色的光束从天空中砸下，目标精准对准了鲛人。


 鲛人仍处在巨大的惊愕之中，等感受到那股杀意，立马升起巨大的海浪，但已经晚了。


 一瞬间，他下意识推开近处的云航。


 就算这是人类的计谋，他承认，他们成功了。


 但云航很快站稳了踉跄的步伐，冲到他身前，紧紧抱住了他。


 鲛人瞪大了眼睛。


 尾骨突然都没那么痛了。


 被彻底撕碎之前，唇上似乎触到了一抹温软。


 那是鲛人生前最美的体验。


 ……


 沧月醒过来的时候，还沉浸在梦里没脱身。


 他似乎，似乎……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在梦里，竟然想将航航杀死。


 沧月脸色惨白，侧头看向一边。


 云航仍在熟睡，皮肤上的印记明显。


 是他故意标记的。


 被窝里的人动了动，云航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情绪，迷迷糊糊睁开眼：“沧月？”


 然后被人猛地一把抱住了。


 沧月的身子在颤抖。


 云航摸摸他的背脊，柔声问：“怎么了？”


 沧月剧烈摇摇头。


 “做噩梦了？”


 鲛人犹豫下，又点点头。


 “梦都是假的，不要怕。”云航揉揉他的耳鳍，让他放松情绪：“能给我说说吗？说出来会好得多哦。”


 沧月埋着头，不肯开口。


 云航和他聊了一会儿，见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然而早上后，沧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似乎害怕什么，每走一步都要紧紧跟着云航，比大型抱枕还黏人。


 收拾东西的时候，云航随手将那箱装着贝壳饰品的箱子放在一边，沧月却小心翼翼收起来，还放进了保险柜里面。


 云航：？


 中午天气热，两人这个时候要去水里玩，可今天沧月却怎么都不肯让云航下水。


 问他理由，又支支吾吾说不出。


 他这样奇怪的情绪是早上开始的，云航立马猜到和梦境是不是有关。


 “你不说出来，我会很担心。”


 鲛人低着头：“我怕吓着你。”


 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讲述的时候观察着云航的脸色，怕他生气或者不适。


 然而云航的表情始终温和如一，就算听到自己想将他淹死，都没有任何闹脾气的表现。


 沧月忐忑不已：“我，我不会这样做的……”


 “我知道。”云航低垂着眼睫，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忍不住一下一下捏着，问：“那最后，你感觉怎么样？”


 沧月歪头，不懂。


 云航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我想听听，梦境里的那个我，有没有让你开心一点。”


 沧月犹豫了一下，点头。


 云航的出现，对于那个被仇恨和黑暗包围的自己，好像在围墙处凿了一个口子，拽住了溺水的自己。


 “那就好。”云航脸上仍是微笑的：“这样的话，梦里的我也不算白去？”


 那个梦境太真实，仿佛在某处发生过一样。


 他有些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向云航诉说这股感觉。


 “就算真的也没有关系，最后有我陪着你。”云航看透了他的情绪，心情很好的模样：“不用怕的，沧月。”


 沧月“嗯”了一声。


 只要航航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伸手，朝伴侣撒娇：“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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