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二更

 半个时辰后, 一艘狭长精致的船，出现这片黄沙里。船板上蜷缩着巨鹰，眼睛仍是锐利凶狠。


 数个蒙面的白衣少女, 从船舱出来, 见到无花满身黄泥，衣襟抖都沙粒，鲜有的“惨状”，面面相觑。


 然后她们快速下船, 跪在沙漠地齐声道：“属下来迟，还请少主恕罪。”


 无花却并不尴尬, 他淡淡道：“无妨, 红树东南方向, 应有流沙。日后注意。”


 众人齐声应诺。


 他瞥向树下沉睡的冯露，道：“将她扶上舟，换衣洗漱照料。”


 众人低眉敛目, 不敢多问, 只是照做。


 冯露醒来时, 发现自己好像在一艘船上。


 身上的脏衣服也被换下来, 头发和身体都被洗了。她低头嗅见肌肤上的淡淡花香。


 难道她回烟雨江南了, 还是再次穿越了？


 应该都不是, 她想起自己和无花, 迷失在大沙漠里。


 暂时按兵不动, 观察情况。


 冯露的头发接近半干, 但她觉得气候很炎热，想在这布置精致的舱里，找发带之类的物什捆扎起来。


 一位白衣少女掀开帘子，袅袅走过来, 声音冷淡：“姑娘醒了，需要喝粥饮茶吗？”


 这位突如其来的女子，让她想到那个姓曲的白衣女。


 冯露点点头，喝着放了蜂蜜的白粥，温糯淡甜的感觉，让胃部立马舒服不少。


 她道：“多谢，这是哪里。”


 “西域。”


 她还是在沙漠里，在无花的控制范围内，甚至要直面他那位绝美，令人心颤的母亲。


 她踏出船舱，到甲板上。这艘船虽然狭长，但空间不小，开了三四个隔间。


 而且，她睁大了眼，这船竟然是沙漠上“飞行”。好几只巨大的雄鹰，被人用铁锁链与船相连。


 两个同样蒙白纱的少女，切割带血的牛肉，时时朝天上盘旋的雄鹰扔去。


 黑鹰吃了肉，飞得更起劲，拉动船走得更快。


 楚留香入沙漠时，就曾享受过这艘极具巧思设计的船。


 她不禁感叹石观音和无花，这对母子财力雄浑，网罗了各种人才。


 白僧衣被热风吹拂，无花恢复了，翩翩风姿，洁净温文：“檀越休息得可还舒服。”


 再不见半点病容和肮脏。


 “多谢无花师父。”冯露点点头，又指指自己披散腰际的长发，“请问有发带，细绳之类的也可。我想捆绑下头发。”


 现在太阳正悬，是最热的时候，她金钗发带，全在几次沙漠险境丢落。


 冯露见无花没有说话，犹豫着开口：“无花师父……”


 他只是想到，昨晚冯露为救他，连外衫腰带全松了。


 无花一笑，“怎么没有？”


 他对从冯露隔间出来的白衣少女，沉脸冷厉道：“你怎么没给冯姑娘梳发着妆？”


 少女错愕，无花甚少理她们这些女弟子，接触也是公事公办，并不斥责刁难。今日却是罕见的发脾气。


 两个主人的秉性手段，都非同寻常。她连忙伏地磕头：“属下知错，还请少主惩罚。”


 无花冷冷道：“回去领罚。”


 冯露默默无语，觉得最好别说什么，也别做什么。


 无花的獠牙，在他的地盘上开始展露。


 他转面对冯露，恢复温文神采，道：“冯檀越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和我说。”


 冯露看向仍跪在地的少女，讪讪笑道：“我觉得很好……很好。”


 无花手一摆，“外面风沙气热，檀越去舱里待着甚好。”


 冯露依他所言进了，自己休息那间隔间。她转眼看，无花也跟着进来。


 冯露有些不安，说实话到了大沙漠后，她不知该如何与无花说话。


 该怎么隐瞒，自己其实知道他身份底细，又在明面表现自己不知道。


 她自问不是演技高手，只能缄默谨慎了。


 无花对她道：“檀越请坐。”


 冯露只得坐在小塌上，无花修长的手抚上她的长发。冯露一阵激灵，后面传来稳雅的声音：“檀越莫慌。”


 那双手，触摸在她在方才，被沙漠风几下就吹干的鬓发里。弄得她头皮微痒，但那双手也轻柔的，让她有几分舒服。


 一会儿后，无花温声道：“冯檀越，可照镜子看看。”


 冯露有些不自在道：“我没见着梳妆镜。”古代的男人不是远庖厨，离闺房梳妆阴柔产业吗？


 怎么都会儿梳发，炒菜，说好话。


 无花笑而不语，拿起略高雕花桌上的水银镜。瞧见镜子旁边的一粒佛珠。


 冯露在长圆形的水银镜里，清晰见到


 自己乌发如云，重重叠叠全部盘环，只用一根白带子穿绕，显得清丽而精巧。


 为她本人增添三分姿色。


 前世今生，和这具身体都不是尤物绝色，她是倚靠自身气质，合适的装扮提升容貌。


 石观音应该不会找她的事吧，虽然做出了判断，冯露还是有些担心。


 无花见她频频蹙眉，还以为她不满意。


 冯露听到他的询问，连忙摆手摇头。


 “檀越是在担忧什么？”无花眼中似是真情实意的关心。


 冯露虽不明白，他为什么面对自己，还修饰文辞，彬彬有礼。


 但披着皮野兽，总比露出爪牙利爪的安全些。这说明他还在伪装，还有所顾忌。


 冯露长睫轻飞，“远离故土，总是有些害怕。”


 无花沉默半晌，轻斜望向桌角的珠子。


 “檀越且安心，既是贫僧带你来此，亦会护你周全。”


 冯露失落他没说，送自己回去的事。但也只得暂且忍耐，不惹怒他，否则在石观音这片修罗场地盘，她真的容易折损。


 无花拾起桌子上的佛珠，在冯露错愕的神色中，放入她手心。


 “檀越既带着，就好好收着。”


 在他离开后，冯露如惊雷霹雳，瘫软在榻上。她又慌忙搜索腰间，里衫，袖笼……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冯露走到外面叫住，疑似给自己送粥的白衣女。


 白衣女眉目舒展，恭敬给她找回昨日的衣衫。


 冯露在沾着泥沙尘埃的脏衣服里，里里外外找了好久，将自己的手和新衣裙，也弄脏了些。


 她颓然放手，黄药师送她的比目玉佩没了。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昔日卓文君听凤求凰，奔向司马相如。汉江女赠郑交甫玉佩定情。


 可冯露挽不住他的衣袂，连他的玉佩也丢失了。


 她有种预感，冥冥之中天意已定。


 忽听一道温声贴帘响起：“檀越，我们快到了。”


 这句话将冯露带回现实，她重新整理了下自己。胡乱扯下一块长布，裹住那团脏衣服。


 她又嘱咐那白衣女，介时送到自己住处。


 黑鹰在天空盘旋，俯身飞下，落在甲板休憩。


 船板被放下，冯露随无花下船。


 面前可


 以说是不逊色江南的，低谷。不知是天然还是人工所造。


 无数的奇珍异草，最惹人注目的是那片火红，如美人烈焰红唇的——罂粟花。大片大片在风中摇摆，在余晖下更赋予金色的光芒。


 在后面下船的白衣女子，全解下面纱，露出美丽的容颜。


 冯露怔住，石观音真是……她嫉妒比自己美貌优秀的女子，但也不允许身边的人丑陋愚蠢。


 而山谷内，一位唯一戴着面纱的女子，肃肃走来。


 冯露觉得这人，就是曲姑娘，而今这幅情形，这位恐怕就是曲无容了。


 曲无容被石观音看中，杀其家人，收养为徒。长大后，姿容不下昔日第一美人秋灵素，所以被石观音毁容。


 之后石观音又嫉妒恐慌，她罕见的练武资质，曲无容不得不再次断腕，保全己身。


 但她那日还挥得动长剑，可见其天赋之高，努力之深。


 “师父，让你明日去见她。”


 曲无容声音也是冷冷的，却比之前听过的所有白衣女的声音，更好听更悦耳。


 任是无情也动人。


 难怪石观音会毁了她。


 冯露暗中希望，石观音不知自己，或者不会注意到自己这个小角色。


 也许是祈祷起了作用，冯露被女子无花引入一间幽静，葱郁树木繁花夹杂其间的屋子旁。


 没人向她提起石观音，也没人找她的事。


 不过冯露感觉无花是绕路，他特意带自己，避开那片罂粟花地。


 所见之人，俱是容貌秀丽的女子。


 无花行了个佛礼：“檀越有事尽可吩咐她们。”


 留了两个，眉目婉柔的女子侍候她。


 “芙蓉/并蒂，见过姑娘。”


 其中一女手里捧着一个包袱，正是她让船上的白衣女，送至居住处的旧衣服。


 “劳烦两位姐姐了。”冯露亦是行了个平礼，二人避让。


 无花见她们相处有礼平和，放下心来。便道：“冯檀越可叫热水，沐浴休息。”


 冯露感谢，无花告辞。


 晚上寒冷，但踏进铺绣毯的地上，温暖如春。


 二女为她倒热水，送衣，又解惑：“姑娘深秋将去，初冬将来，谷内已开始烧地龙。”


 二女退下。


 冯露泡在撒着花瓣的木桶里，幽幽绿谷，四季如春，设施完


 善。建立的人真是太会享受。


 屋内烛火摇曳，时有熄灭的危险。


 一道黑影掠过窗纸，冯露见此一惊，急忙扯下屏风上的衣服，披上。


 似是脚环的轻响，叮铃叮铃。又甜又媚的笑声回响。


 “你就是我儿，带回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前情交代完毕，本卷正式进入倒计时。


 哈哈同志们，上一卷就开始虐大师了。


 之后全方位无死角扒痛楚的虐。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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