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朋友嘛
看身上背着的羽毛球包，明显就是周飘逸。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鹏程对他印象很深。不只是因为他黝黑的皮肤和有些脏的校服，也是因为他球场上亮眼的表现。
那是这两年唯一一个能逼迫他状态全开的对手了。
稳健的球风，滴水不漏的球路，他是天赋难得一见的拉吊控制型选手。
那天的比赛打得很焦灼，最后还是鹏程用出了控网强攻，舍命搏杀才硬将他杀穿。
如果当时不是一局定胜负，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他怎么又在二中附近？
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就不是了。
能看到熟面孔，还是个球技和自己不分伯仲的强者，鹏程顿时觉得一见如故，想冲上去找他唠一唠，加个好友什么的。
羽毛球圈的社交文化就是这么单纯，完全不认识的人打一场球就能成为很要好的球友。
于是……
鹏程选择尾随。
毕竟只是认识嘛，也不是熟人，再加上他明显不像是爱说话的人，贸然打招呼反而有可能让对方有些拘谨。
周飘逸在一道铁圈墙跟前停了下来。
鹏程远远借着墙体掩护偷看。那正是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站的地方。看他左顾右盼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这条街本来就人流量不大，一般也就是老大妈老大爷散步，偶尔围观一下里面的学生，这会儿更是没人。
他等谁呢？
……
不一会儿，街上有两个男生并排走来。
他们腰间捆着校服，头上还染着绿毛，打扮的很张扬。这个着装特征，一眼就认出是梁伟的那伙人。
不过他本人好像没来。
……
“伟哥没说今天……”
“我们替伟哥说了，伟哥不在，我们的话就是伟哥的话，懂没？”
周飘逸点点头。
“今天的钱呢？”
个头稍瘦的男生发问道，直接伸出了手。另一个没那么瘦的就在一边抽烟，烟顺着风，落在周飘逸脸上。
他磨磨蹭蹭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
瘦子夺过他手中的钱装进裤兜里，和另一个抽烟的对视片刻，捧腹大笑起来。
“这么点，你糊弄鬼呢？”
抽烟的男生冲他弹了一脸烟灰。
“我真的没有那么多……”
“啪！”
那男生给了他一巴掌。街上没什么人，这一掌下去甚至还有回音。周飘逸显然没料到他会动手，一只手下意识去捂脸，微微弓起了腰。
“现在有了没？”
“真，真没有……”
“嘿，你特么——”
绿发男生扬起拳头又要打人，拳头抬到最高点，正欲往下砸的时候，被凌空来的一只手攥住了。
“你……是你？”
绿发男生看到鹏程的脸，撇了撇嘴。
鹏程松开手，顺势把他往外推开，然后扶周飘逸起来。
周飘逸的头发隐约盖住双目，不过还是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在微微颤抖。
“喂，你干什么！”
瘦一点的男生厉声问道。
“应该是我问你们吧？”
鹏程把周飘逸挡在身后，“你们为什么欺负他？”
抽烟的男生没好气地笑了。
“我们打他关你什么事？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朋友。”
鹏程目不转睛，“你们和他有过节？”
“我们能和他有什么过节。”
瘦子撇了撇嘴，“是他的问题，他欠了伟哥钱不还！”
“我没有……”
周飘逸的反驳声几乎小得听不见，两只有些瘦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月底再来找你。伟哥说了，到时候要是见不到钱，你就等着吧。”
抽烟的男生撂下一句话就走了。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鹏程这才从周飘逸身前让开，长出一口气。
老实说他也紧张，刚才都做好了冲突的打算……还好没有动手。
“谢谢……”
周飘逸低声道。
“不谢。我叫鹏程，你呢？”
“周飘逸。”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鹏程赶紧叫住他。
“你为什么被他们盯上？真欠他们钱了？”
周飘逸抓着球包背带的手明显紧了紧，手背都绷起一层青筋。
他摇摇头。
“没事，你慢慢说。”
鹏程站到他面前，“到底怎么了？”
“我……输球了。”
“输球了？”
“上次输给你了。”
“输给我……所，所以呢？”
鹏程有点纳闷地挠挠头。
球场上有输有赢很正常啊，更何况是输给他。要是输给鹏程就要遭人勒索，那整个槐市的人以后都别打球了。
“伟哥叫我帮他打球，押了我很多钱。我输了……就要赔。”
“那他要你赔多少？”
“……两千。”
“两千！？”
鹏程没好气道，“草，这不是赤裸裸的勒索吗？”
“可伟哥带我打球，还分我钱，我……”
鹏程只觉得他单纯得有让人点头疼：“他明摆着是看你还算厉害，指着你捞好处呢。你输了就这么宰你……什么玩意他是。”
周飘逸低着头，沉默不语。
“可是我真的拿不出两千。”
“就算有也不能给，你越示弱他越猖狂。”
鹏程叹了口气。
“……你这几天尽量跟朋友一起回吧，平时尽量走大道，别走这种小街。身边人多，他应该也不好为难你。”
“我……我没朋友。”
周飘逸吞吞吐吐道，声音中有些失落。
“谢谢你今天帮我，学长，我先回家了。”
“等一下。”
鹏程叫住了他。周飘逸下意识缩了一下，还以为他也要像梁伟一样威胁他什么的。但想到鹏程似乎不像是那种人，还是听他的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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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被塞进个什么东西。
“给你了。”
鹏程用下巴指了指他手中的糖葫芦。
周飘逸拿着糖葫芦，有点紧张：“我不能要……”
“让你要就要。”
“哦……”
周飘逸只好难堪地点点头。
鹏程冲他一笑:“既然拿了我的糖葫芦，那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那……多少钱……”
“请你吃的，不要钱。”
“……”
周飘逸双手捧着糖葫芦，沉默了一阵，仿佛躺在手中的不是糖葫芦，而是什么珍贵的祭品。
“谢谢。”
他微微鞠躬道。
“哈呀，不客气，都是打羽毛球的。”
鹏程使劲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有空了约球，交流交流心得。看校服你开学高二？有意向进校队不？我认识校队陈老师。”
“我，我也能进校队？”
“岂止是能进，有你这种队员简直是捡了宝了。等开了学你找陈老师，他肯定巴不得你进。”
“嗯……谢谢学长！”
“没事儿。”
鹏程的眉头慢慢舒开，“那我先回去了，家里人还在等我。你也快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
“记住，有困难就寻求帮助，对那种人不能示弱。不然，他们只会更得寸进尺。”
鹏程边说边走远了。
周飘逸双手捧着糖葫芦目送他远去，回味着一番话，在街上矗立良久。
……
本来今天周六，能回家休息一天，应该挺高兴才是。可是回想起刚刚遭到欺凌的周飘逸，他的心情实在轻快不起来。
梁伟的行为无疑会给他的人生蒙上阴影，少年时期的阴暗很有可能是无法痊愈的。
这也和周飘逸的性格有关系。
可以感觉到他是内心比较自卑的那种，不爱说话，平时可能也没什么朋友，为人处事处处小心翼翼——这样的人最容易受到欺负。
某种意义上，一个巴掌确实拍不响。
很多时候不是欺凌方多么有力，而是被欺凌方的软弱纵容了其行为。
除了极少数恶霸，大部分欺凌者都是外强中干。梁伟就是典型，看着似乎很威风，结果鹏程直接去他宿舍找他，他反而怂了。
啧，可是周飘逸这种情况……
难办啊。
鹏程摸出手机，想打个电话问问老哥，号已经拨出去一半，又一个一个删掉。
报警又能怎么样？最多也就是把梁伟关进去呆几天。
出来以后呢？
……
要是有一天能根据人的恶意定刑就好了。
越想越烦。
鹏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抬头一看，发现周围已经是草坪和灌木——不知不觉就走到小区里了。
一直凝重的目光落在手中包着纸袋的糖葫芦上，就像化开的冰块，逐渐变得温柔。
办法总会有的，还是先别想这些啦……赶紧带回去让她尝尝！
好几天没见了，她肯定也很想自己吧。
会不会一见面直接扑到自己身上？
鹏程边想边往十五号楼走，同时盯着五层自家窗口看，却并没有发现洛悠的身影。
不对，有蹊跷。
以她的性子，知道自己今天回来，早就下来迎接了。
离单元楼还有四十多米的距离，鹏程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聚焦到楼道口的位置——果然，隐约有半个小脑袋缩在门口。
这么远的距离，想看清一张脸有点无稽之谈，但那一头的白毛他是不可能认错的。
她似乎还不知道已经暴露的事情，依旧在小心翼翼地偷窥。
鹏程假装不知道发现她了，接着往前走，心里却是有些期待。
她想干什么呢？
等自己走进，突然冲出来抱住自己？
已经走近到了十多米远的位置，他远远看到那个脑袋缩了回去。
他内心一动，小跑着靠近楼道，然后轻手轻脚地拉开门。
噔噔的脚步声向上传递。
她上楼了。
本来想在这埋伏，结果发觉时机不太好，所以干脆回五楼，等我坐电梯或者走楼梯上去，她就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不错的想法。
鹏程的嘴角微微上扬。
……
洛悠一口气跑到六楼和五楼间的平台处，小口小口喘着气，左手扶着护栏，右胳膊夹着皮卡丘。
电梯往下走了，应该是鹏程要坐电梯上来。
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憋笑，眼中再度闪烁即将得逞的兴奋。
刚刚想吓他，发现机会不好，临时怯场跑了。现在他要上来……
那这不是正好嘛？
走楼梯的话，总觉得少了一点突然性；电梯就不一样了，门一开她就直接皮卡丘糊脸，保准能把鹏程吓一跳。
电梯在三楼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下走。确实到了一楼。
然后箭头变成了向上。
要来了！
洛悠贴在电梯门口的墙壁上，眼神沉稳，动作专业，工具犀利，像个FBI的特工。
三楼……
四楼……
五楼。
在五楼的位置停下。
要来了。
洛悠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兴奋，将皮卡丘攥得更紧。
“叮——”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电子音，电梯门缓缓打开……
“乌拉！”
……
“唉？”
并没有收到预想之中的尖叫，或者哪怕一声略带无奈的“真幼稚”也好。
洛悠慢慢把皮卡丘放下来，有点好奇地打量着电梯里的空间。
空无一人。
怎么回呢？他确实按了电梯了是吧，电梯也停在五楼了呀？
难道他想反打！
洛悠立刻把脑袋伸进去看了看左右两侧的视觉死角。
也没人。
嘶，奇了怪了。
不对，鹏程肯定藏在不知道哪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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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哪呢？
……
鹏程慢慢从四楼摸上来，步伐放的很轻，生怕她听见。
刚刚识破她的诡计后，鹏程跑到三楼按了电梯，先让电梯往一楼走，再上五楼。
这样一来，不但营造了自己坐电梯的假象，而且由于是三楼始发，无形之中增加了他的时间。
不然他怎么也不可能跑过电梯。
鹏程借着台阶的遮蔽冒出脑袋，表情也是越来越兴奋，然而配上他手里举的糖葫芦，样子又有点鬼畜。
按照剧本，等她一脸纳闷出来，自己就一下子冒出来，吓她一大跳……
鹏程算准时机，一下冲了上去。
……
并没有看到洛悠。
电梯的状态显示正下运行。
鹏程：“？”
……
电梯里，洛悠眼中闪烁着成功反击的得意。
鹏程肯定是空按了一下，但是人不上来，就在一楼等着我，这样一来，我就会疑惑地坐下去看看，他就可以趁我开门的时候吓我一大跳。
果然是屑鹏程。
但是嘛……我可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小洛！
洛悠窃窃一笑，在三楼按了一下，趁着电梯开的功夫悄悄出去了。由于一楼还被按着，电梯之后继续向下运行。
她踏着楼梯小步小步往下走，眼中尽是即将得逞的兴奋。
等会儿电梯开的时候，鹏程发现里面没人，欲吓未遂，就会陷入疑惑；而我走楼梯下去，就能摸到他的背后！
这叫将计就计！
想不到吧鹏程！我才是最终赢家！
“叮——”
一楼的电梯开了。
埋伏在二楼转一楼平台处洛悠猛虎下山式，双手举着皮卡丘，又是“乌拉”一声冲下了楼……
然后就看到了正在等电梯的秋晟。
秋晟：“？”
洛悠：“？”
两人头顶冒出同款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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