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再见，同桌。
……
“好了没啊？”
“哐——”
鹏程正要敲门，门开了，露出一颗长着白毛的小脑袋。
“催催催，催什么催。”
她噘嘴道，像午睡被冒犯了的猫。
“今天得……”
“我知道，今天得送子卿嘛。”
洛悠的嘴噘得更高了，两眼直勾勾地瞪着鹏程，“你着急了？要不你先走？”
鹏程乐了：“这你也能吃醋？”
“哼。谁吃你的醋。”
洛悠脸颊微红，撇开眼睛。不知道是在看哪，反正不看他。
“哔——”
鹏程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嘴上还配音：“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请在听到哔声后留言……”
“讨厌！”
洛悠轻轻把他的手敲开。
那颗小脑袋又缩回了卧室内，门哐地一下关上。
“大概还要几分钟？”
“等着。”
鹏程轻轻摇了摇头，故意提高音调：“可惜，张子卿还说请咱们吃冰激凌呢，这下看估计没时间……”
“冰激凌！”
里面琐碎的收拾声顿时变得密集起来，没一会儿，门便被她一下掀开了。
“吃冰激凌去！”
“……”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小会儿。
鹏程有点走神地看着她的裙子。
是蓝色系的，但相比那条简单的连衣裙，这条裙子的做工显然更加精致，乳白色的花边和褶皱如同波浪，还有金色的镶边装饰。
再配上散落的长发和同样风格的发簪，她美得就像童话里的公主。
“你，你看什么？”
洛悠红着脸道。鹏程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看得她不自在。
鹏程笑着摇摇头，“挺好看的……不记得你有这件衣服。”
“那当然。”
洛悠骄傲地扬起鼻尖，“这可是泉**灵限定时装，全网就一百套，我守了一晚上才买到的！一直没舍得穿呢。”
“花了多少？”
“嗯，好多！大概够吃一百多次冰激凌了……”
他看她掰手指一下一下数的样子偷笑着。这都一起生活两个多月了，她还用吃的来衡量价值。
洛悠看他偷笑的样子也偷笑着，她是专门装出这副样子逗鹏程玩的。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笑脸，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都不再偷笑，放声笑了出来。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该走啦。”
“嗯，走吧。”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鹏程很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却被洛悠轻轻打了一下。
“笨蛋，牵紧一点啊。”
雪白的五指调整了一下位置，将鹏程的指头扣紧。十指如锁，紧紧连接。
鹏程见状试探道：“现在让我牵了？”
“哼。”
“小洛同志？”
“再说一遍！”
“啊好好好，不是同志，不是同志。”
“哼……”
午后的街道很热，水泥的地面仿佛也在发光，到处都反射着滚烫的太阳光线。
鹏程撑着遮阳伞，两人一起缩在伞下，共享无边热浪中的一处荫蔽。
利民小岛便利店前，张子卿已经在台阶下等候许久，身后还靠着个二十英寸的行李箱。
今天她也穿了很漂亮的裙子，是纯白色的，比原来那件淡黄色的连衣裙还要好看。裙摆在微风中舞动，她就像掉落凡间的天使，此刻即将启程。
“哟，郎才女貌哈你们！”
她大老远就冲两人招手了。
街上没什么人，两人一块打着一把遮阳伞，贼显眼。名义为避暑，实际上贴在一块，比太阳晒还热。
“子卿！”
洛悠兴奋地冲她挥手，冲出伞的范围，跟她拥抱在一起了。两个女孩都穿着长裙，裙摆随风而舞，就像盛开的花团摇曳。觉得对方今天好看得要死。
鹏程反而是被抛在一边了。
“冰激凌呢？”他高声问道，“你家冰激凌保熟吗？”
“我开便利店的，能卖你化了的冰糕？”
张子卿拍拍洛悠的肩膀，又冲鹏程笑笑，噔噔噔进了店，不一会儿就捏着三支巧乐兹出来了。
“呐，一人一个。”
“靠，为啥就我这个是歪的！丑死了！”
“这不正好和本人搭配吗？你看我俩的冰激凌都好看。”
“……”
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在街上。火车站差不多有三四公里远，火车是下午六点发车，就这样散步，五点之前肯定能过去。
“行程什么的都安排好了吗？”
“嗯嗯，都安排好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张子卿掏出手机冲鹏程晃了晃，“你有个书友是北理的唉！装甲专业，听说我也去首都上大学了，要请我吃饭呢。”
“这么巧啊？”
鹏程看了一眼她给自己展示的联系人，昵称是“金色稀有”，也是老熟人了，常年混迹各个狗粮文书评区。
没想到是个北理大佬？
沙雕书友果然卧虎藏龙……
“你可得小心点啊，这群书友都不正经。”
鹏程叮嘱道，和个老妈子一样。
张子卿挑了挑眉：“你是说我也不正经？”
“你可别凭空污人清白，我没有。”
“那你呢，你是写书的，你最不正经。”
“我怎么会呢？”
鹏程学欧尼酱的样子，也捋了一把头发，“我这么正经的男生……”
“他确实不正经，他是个变态。”
“你看，小洛都说了！”
“歪！你哪边的！”
鹏程气得直跺脚，洛悠扮了个鬼脸，吐着舌头跑开了。
“咳咳……去了北师，你可就是巨佬了。”
鹏程郑重地冲张子卿抱拳，“苟富贵，勿相忘啊，张兄！”
“一定一定！”
张子卿也给他抱拳回礼：“鹏兄有大帝之姿，明年一定能斩落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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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借张兄吉言！”
两个傻蛋很有仪式感地对碰了冰激凌。洛悠在一边抄着胳膊，看笨蛋一样地看这对二货同桌。
咦不对，他们怎么还有冰激凌？
为什么我的这么快就吃完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呜呜呜我不要看他们吃！快做掉他们！
……
“对了鹏程，你的书怎么样了？”
“嗯，打算月底上架吧。”
“这么快？”张子卿捂嘴惊呼道。
“数据不太好嘛，断推了，没办法。”鹏程淡然地冲她耸了耸肩。
“为什么数据不好呀？”
“和我水平差有关系吧。”鹏程吃完冰激凌吃蛋筒，一边若有所思，“开头不错，但后续情节撑不起来，读者就流失了。我自己重新看了一遍，确实问题很大。”
“哦……那这次切还是不切？”
“当然不切了。”
鹏程笑了笑。
“动笔的初衷是为了自己……现在也是为了你们。我会写完的。”
张子卿也哈哈大笑：“好！很有精神。这书我张子卿投了。不管你写得多烂，我会追到底！”
随后她又捅了捅洛悠，鬼鬼祟祟地把嘴巴凑了过去。
“小洛，以后也让他多来点女装。正经人都是冲女装去的，谁看他的书呀……”
“喂喂喂！你们够了！”
“哈哈哈哈哈！”
不知不觉又经过了清泉小街。
中午大家都在休息，只有零星几家便利店和饭店开着，街上没什么人。鹏程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巷子上。
“走吧？”
张子卿往小巷子跑去，回头冲两人招手。
“临走前，我想再去看一看心愿之墙。”
……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放晴的时候踏足这里。
阳光经由漫反射将巷子照得透亮，水泥的墙皮有的裂了，脱落下来，青苔顺着裂纹蔓延，和红砖形成鲜明对比，如同一幅画。
三人站在墙前，从下到上看着每一块砖上的每个愿望。
“这个是杜江华的，这个是代高荣的，这个是……”
张子卿如数家珍一般一个一个数着。尽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依旧对每一个人的愿望记得很清楚。
……
当一个ji毒警察，维护正义。
……
她和鹏程的目光一齐落在这块砖上，两人都叹了口气。
这个是王斌写的……可惜。
再往上走……
“这个是我的！”
张子卿神气地冲鹏程指了指离地大概一米高的一块砖。
当一个记者，为穷人发声。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字迹依旧很清晰。
“不错。”鹏程看着那行娟秀的小字，目光有些感慨。
“你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吗？”
“嗯。我的理想一直如此。”
张子卿很坚定地点点头，又冲鹏程莞尔一笑：“你的呢？我记得你写得可高了。”
“我的啊……”
鹏程抬头寻找。当时他是借了梯子写的，把心愿写到了他能够到的最高的地方。比其他任何人写得都高。
找到了。
鹏程的目光落在大约两米高的一块砖上。
当一个……，创造…的…
中间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在风雨的吹打中被消去。鹏程捡起一块石子，用力攥在手中，将残缺的心愿补齐。
当一个人民作家，创造精彩的故事。
“呼！搞定！”
他拍拍手，露出满意的神色，目光落在自己心愿下的那块砖上，他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笑意。
回过头去，洛悠正红着脸站在两人后面，双手不自在地攥着裙角，凉鞋里，十根小巧的脚趾由于尴尬，抠来抠去。
“你脸红啥？”
鹏程轻轻弹了弹她的呆毛。
“对了小洛，你的呢？是哪个呀？”
张子卿也笑眯眯地弹一下她的呆毛，同桌俩连坏笑脸都如出一辙。
“没事！我们，我们快走吧！小心落了火车！”
洛悠一下子站得老直，赶紧避开他俩的目光，叉起腰往小巷外走了。
鹏程和张子卿相视片刻，一齐笑了出来，也跟着往外走。
临走，他回头又看了一眼。
最高的那块砖被太阳光触碰着，上面的字迹仿佛在隐隐发光。
当一个人民作家，创造精彩的故事。
在它的正下方的那块砖上，还很用力地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帮鹏程实现他的心愿！
……
鹏程再度笑了笑，看着走在最前方的背影，目光中尽是如水的温柔。
三人相伴出了小巷。
天上云挺多，恐怕这几天又要下雨了。心愿之墙会再迎接一次骤雨的摧残。又会有心愿被抹去。
但总有心愿依旧坚挺。
……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云彩被灼烧成金黄色，像烤。落日将一边天空染成橘黄，另一侧天空隐约点缀星辰，已是浩瀚的深蓝色。
马上火车就要发车了。
鹏程站在候车厅里，送别老爹的那一幕又在脑中回荡。
“鹏程，鹏程？”
张子卿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鹏程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鹏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嗯……我就要走了。”
张子卿声音低低的。一个下午她都很活泼，现在却像一潭平静的水。她又看了看洛悠，洛悠咬着嘴唇，一副很使劲地不想哭出来的样子。
“小洛，咱们得分开好长时间啦，不能请你打球咯，嘿嘿。”
“呜呜！”
洛悠终于绷不住了，一头扎进张子卿怀里哭了起来。
张子卿温柔地抚摸她的散发。洛悠的头发很柔顺，就像最好的丝绸。
“不用伤心，又不是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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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卿把她的脑袋拿出来，刮了刮她的鼻子，“寒假还是可以回来哒！”
“嗯嗯嗯……”
洛悠使劲地点点头，把泪擦干，又狠狠亲了她一口。
张子卿也轻轻回吻，又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呐。”
“给我的？”
鹏程怔怔地接过她递来的信封。
张子卿笑而不语，点点头。
车就要开了，各个通道开始检票。张子卿挥别二人，挟着人流慢慢远离。
鹏程目送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地走远，消失。
张子卿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她坐在窗边，隔着几重玻璃，遥望候车大厅里的两人。
鹏程慢慢打开信封。
【鹏程：
时光如水，眨眼间我们就要各奔东西啦。
我将开启大学生活，你也要面对你的征途，回想起和你第一天相识，仿佛就在昨天。
时间过得真快呐。有时候，真想拥有一种超能力，把指针往回拨一拨，我就能拥有再多一点时间，再经历一次意犹未尽的那些事情。
我还记得你刚进文火的时候，第一次考试考得很烂，自习课还哭呢！当时还是我给你递的纸，嘻嘻！现在你长大了，已经是个男子汉，不会天天哭鼻子啦。还有你写书，我还记得你兴冲冲地跟我讲：“有人天天给我的书投推荐票！”我当时差点没忍住笑出来，除了我谁会看你的书啊。
我们在一起过，后来，你提出了分手。当时，看到你绝望的样子，我真的很难受，可我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原本以为你就会这样堕落……
幸好你又找回了从前的自己。
那天去学校，当你面对梁伟他们拿起球拍的时候，我就知道，以前那个鹏程又回来了。
多亏你遇见了小洛呀。
小洛是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有时候还很傻，但她其实比谁都心细，比谁都勇敢。能遇到她，真的是你的幸运。小洛也是我的好朋友，你要好好对她，不许再把她弄丢啦！
……
马上就要启程了，看着这封信，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眼睛酸酸的。
我将面对全新的大学生活，你也将踏上属于你的征途，我们都在各自的道上继续前进。
祝你，前程似锦！
你的，同桌】
火车要开了。
鹏程攥着信，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信纸打湿，落在“同桌”上，扩散出一圈墨色，如同一朵绽开的花。
火车开了。
鹏程冲车上的她挥手。她也挥了挥手。
火车驶出车站。
张子卿回首望着，候车厅里的他们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列车驶向浩瀚的深蓝色，恍惚间，仿佛要开向星辰大海。
她也将泪水拭去，强打精神，让自己露出笑脸。
再见，同桌。
以后就是全新的人生啦。
鹏程目送火车开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
忽地，一只凉凉的小手伸过来。
洛悠踮着脚给他抹眼泪，嘴巴轻轻噘着。
“不要哭啦，男子汉，还哭哭唧唧的。”
她嘟囔着递来一块纸巾，意思是要他自己来。
鹏程点点头，擦干眼泪，为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两人牵起手，十指相扣。
“走吧，我们回家，吃好吃的去。”
“我想吃内个挂面饼！”
“嗯，咱们一起做……”
.
.
（雨后初阳与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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