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兄长死于那一场战乱，阿昭也和自己走散。程砚安带她走时，她恍惚了。她是个怕死之人，却更怕从此就和自己所亲所爱之人分隔。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两极茫茫不可相见。

可只要她活着，她就有那么一日，会和阿昭重见，阿昭他一定还活着。塞北荒芜，漫天风沙铺卷而来，将车帘掀起。程砚安挡在姜绥的身前，他跟姜绥说着话，他说不要怕，很快就要到了。

“砚安兄，等战事平息了，我们便回去吧，我怕阿昭找不到我们。”

也不知是风过于强劲，还是怎的，程砚安的身子晃了晃。他向姜绥轻轻一笑：“好，我答应你。”

风小些，程砚安看着窗外，有些无力，他真的替代不了沈昭嘛，即使沈昭生死未卜。原谅他的自私，他利用了姜绥的纯良，才编下那样的谎言，他知道沈昭会来找姜绥，他也知道密道是不会被敌军发现的。可他收买了姜府的人，那人说姜绥在密道，密道在姜绥院后。

他只想带她走，他那样一个怯懦的人，面对这件事时，还是站了出来。

“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的阿舅在塞北，他会为我们安排住处，你暂且宽心。”

阿绥点点头，宽心，又怎么能宽心呢。

那场战乱，是沈彦结束的。他藏的太好了，这些年来，他养精蓄锐，屯粮招兵，为的是自保，也是为了防止有今日这样的情形。他骗过了自己的父皇，也骗过了朝里那些老贼。

皇帝的头颅早被挂在城楼，攻城的贼寇以为这天下已是他的了，可见到身着银盔甲的沈彦带兵自远处而来时，还是傻了眼。沈彦的狠辣名声虽早已在外，但贼寇总以为少了皇帝的庇护，没了兵甲的加持，他区区一个皇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沈彦就那样割了贼寇首脑的头颅，挂在他父皇那里，他的父皇，堂堂天子，也理应按照最高的规格下葬，即使他对自己并不算得上好，没有疼爱，没有教导，有的只剩猜疑和防御，可他始终是他的至亲。

沈彦在皇帝死后不久登了基，虽不合礼制，但在外忧内患的情况下，他有意如此，也只能如此。

皇帝如今唯一存活的子嗣安葬了他，可笑的是，那个人竟是那个他最不喜欢的阿彦。

沈彦也在想，皇帝不喜欢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自己锋芒过盛，还是只因生母身份过于低贱，即便生了皇子，至死也未能得到一个封号，至死也是辛者库贱婢周氏。

不过不重要了，过去的便不再提了，沈彦上位后，收复失地，重整朝廷，生母追加谥号，大赦天下，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只是，唯一让沈彦放不下的是她。

“阿殊，这些日子，我太忙了，没能好好陪你。”沈彦下朝后，匆匆到冯殊的住处，他对她，从不会自称一个朕字，他经历太多了，唯一能让他放下冰冷铠甲的人，只有冯殊。

“皇上。”冯殊起身行礼。

“阿殊，我不是说了，你跟我不必如此多礼数，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不好吗？”沈彦扶起她，看着低着头的冯殊，“你们都下去吧。”他又转身对婢女道。

“诺。”

“阿殊，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何不愿意做皇后，你是我唯一的女人，这个位置只能是你的。”沈彦握着她的手，坐下来。

“大仇早已得报，我苏氏一族也该泉下有知了。往后，我只想顶着冯殊的名字好好生活，至于皇后，皇上只当我是随口说的。”

“阿殊，你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让你不愿意做这个皇后。”沈彦转念一想，“是外人说了什么？”……

“阿殊，你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让你不愿意做这个皇后。”沈彦转念一想，“是外人说了什么？”

“他们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娼妓，古往今来，哪有娼妓做皇后的道理。”冯殊跪在沈彦面前，“皇上，放我走吧。”

“我不许！你哪里也别想去，阿殊，我走到今天，我可以毫无顾忌了，我终于可以和你好好生活了，你却要离开我。你知道的，我从未那你当过什么娼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你不做皇后，谁又能做。”沈彦拉她起来，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

“皇上大可选妃，官家小姐无数，才情学识，样貌品行，在阿殊之上者，比比皆是。皇上，我在您身边，只会令天下人耻笑。我这般的出身，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了。彼时阿殊天真，以为做了皇后，就可以无所顾虑了，可今日才发现，比复仇更难的是，是去当皇上的枕边人。”

冯殊一行清泪滑落，她又何尝不想和沈彦天长地久，可她也知道，娼妓做不了妃嫔，何况是国母皇后。那个时候告诉沈彦，和他交易，她的筹码是当未来的皇后，不过是小儿信口胡说的，冯殊比谁都明白，她做不了，天下人也不会让她去做的。

“阿殊，我从不怕天下人说什么，我只有你这一个妻子，他们说什么，我不在乎，娼也好，妓也罢，你是我沈彦的妻，是任何人见了都要三拜九叩的皇后，没有人敢欺负你，你也不必因为我受到耻笑而有所顾虑，我不是怕风言风语的人，因为你，我也不会怕。”

“阿彦，放我走吧，宫墙太高了，我住不惯。”冯殊在他耳侧轻声道。

“你执意要走？”良久，沈彦开口道。

“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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