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Chapter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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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初白：“什么狗贼？谁的狗贼？？？”
平日里太子在唐王、群臣、百姓面前，都不得不端着，勉强维持那一国太子的风仪。也只有在李初白面前，太子可以露出他的尖牙利齿。从小到大，让李初白吃瘪一向是他的一大业余爱好，抓着个小辫子，必然要好好刻薄一番。
“那一日在东宫的花园里，本宫就识破了你们两个那么点事儿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哥舒焕无故从国子监失踪几日，就是李三公子劫的人吧？”
“太子，这是大唐国子监的课上，小爷我没空理你！”耳边有这么个大活人叨叨叨，李初白烦得不行，赶不走他，便想离他远些。谁知太子见他走远，又抬高了嗓子，“啧啧啧，李临怀，说你不要脸你还真不要脸！本以为你只是个风流坯子，没想到一年不见你连男人都开始想了，转了性子也罢，搞上的还是这么个狗贼……”
李初白停下脚步，猛地回过头来，迈着长腿就朝太子快步走来，精钢底的靴子踩过氧化的船板，发出一连串尖锐的摩擦声。
“赢攸，给小爷听好了，小爷没你那种癖好！”
“反应这么大作甚？”太子眯着凤眸讥诮道，“现在你就站在尊师慕容氏生前发明的逐鹿舰上，凭借这艘战舰，我大唐水师第一次在海上重创鎏国十万海军，一转败局，保下了南海余磬群岛并与鎏国签下十年休战的条约。”
李初白肩头一颤，眉头不由皱起，想起了这艘船第一次出征，也是最后一次出征。
如太子所说，那是一场胜仗。可是于国，这场胜仗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唐国甚至经历不起太多这样的“胜利”。
十三年前，也就是“逐鹿”建成的五年前，正值盛年的唐王将帝国的宝剑指向了西方的神权帝国——鎏。
为了开采逐鹿战舰所需的昂贵金属和制作巨量的兵器、火.炮、船只所需的铁矿和泽火，每日，数以千计的开采工人死于坍塌、毒气与过劳。在政策的鼓励下，无数人或为利、或为财、或为生存，在不具备必要的知识与技术的前提下仓促挤入了这场疯狂的开采计划，一度导致珍贵的资源泽火被大批量地、以错误的方式炼化、售卖，全国物价疯涨，劣品横行。与其同时，唐国正要卷入一项世界上最昂贵的“游戏”——战争，一万个人同时往海里拿金子打水漂七天七夜，也比不上一场战争的开销。连年猛增的税收逼得各地民不聊生，荒年，易子而食。
朝廷终于承认开采狂潮是个不可逆的错误。几处郡县接连爆发了几起不小的□□，为抚定民心，也为扩充国库继续支持军务的庞大开销，户部在两年内推行新货币，以取代贬值的旧币，并以纸质的票券代替原先的铜币和银币，以缩减货币生产的成本。这样的做法平衡了货币贬值的恶化，让本就一无所有与的人获益，却也让许多乡绅和贵族几代人累积的财富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埋下了动荡的祸根。
李初白闭上了眼睛，也正是在十三年前，李拂星离家，孤身投军，他还记得第一次前往都城拜访大哥，一路上所见乱象历历在目。
危机之下，社会动荡，这个时候百姓期望的就是，国家出现一个英雄来重振国威，走出困境。
与拥有世界最强海军的鎏国开战，对于并不擅长水战的唐军来说，绝非是拥有了优良的船只与机械就能战胜的。但那时候，举国上下都相信天才的杰作“逐鹿”是致胜的武器……
最后唐国以损失八成的士兵、“逐鹿”彻底被摧毁的代价守住了余磬群岛。胜利的喜悦对于衰败的经济和民生来说无疑是一剂猛药，这也是君王想要看到的局面。
那一战后，神秘的机械师慕容嘿封神。
李初白并没有亲历前线，但这是他参与的第一场战争。他参与设计这艘战舰，在案头、库房、工作室内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他期盼一次撼动全国的大胜利，像所有梦想在一个兴盛的王朝建功立业的少年那样，不知战而好战，梦想着看到唐国一统寰宇，国运永昌。
青春最遥不可及的梦和最激昂的热血，统统都在这里。
这座如今的废墟。
“别忘了，现在你脚下是什么地方。”太子幽幽道，“如果你当真是为了那个狗贼而来当先生，本宫会看不起你。”
“……太子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小爷说这种话？”
“你是天才。可你配不上这份天赋。”太子指着主桅上焦黑的旗帜，“李临怀，你好好看看，对着宗师的遗作——你真的甘心当一个纨绔子弟、和那个杀害你恩师的仇人搅和在一起吗？”
“这不相干。”李初白冷哼一声，“小爷想做纨绔就做纨绔，想当什么人就当什么人。至于他，他才不是杀害慕容嘿的人，而且正好相反——”
“鬼迷心窍！本宫把你当做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甚至希望你以后辅佐本宫……”
“小、爷、不、愿！”挂着一副欠揍的笑脸，李初白心想，如今大哥和阿姊全都入朝为官，从此一生与王朝的荣辱捆绑在一起，还有什么自由？就为了一个尚不知是否值得追随的王，值得吗？
“李临怀！”太子气得几要咬碎咬碎大牙，但随后又很快平复，嘴角扬起一丝阴恻恻的笑容。“那狗贼竟还能来上你的课，看来昨夜的药下的还不够狠。”
李初白心头一紧，强忍住暴揍太子以下犯上的冲动，逼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本宫纵然不能杀他，在唐国，也有一万个方法教他生不如死！临怀，本宫这也是为你报仇啊。”太子琉璃眼镜下的眸光如两道冷电射向对方，音调有些扭曲。“昨夜这奴才被这儿看不惯他的监生下了药送去十里红街的暗馆里，特地叫了十几个地痞流氓陪他，让昔日狼王好好体会一下‘与民同乐’的滋味可不大好！”
李初白气得浑身发抖，一拳击去，将太子掀翻在地，琉璃镜片摔得四分五裂。“原来你羞辱一个手无寸铁的敌人的方式，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呵，太子东宫，一国储君，你配吗？”
你配吗？
配吗？
这个问题伴随着太子的一生，他活在无穷无尽的苛责和质疑下，而三个字就像一句诅咒，久久萦绕在他脑间。
太子哈哈大笑，形容癫狂，竟全然不似过去的赢攸，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彻底将一个人的性格推向了极端的方向。“你永远不知道，本宫为了那个无聊至极的位置，牺牲了多少！”
越来越多的监生围过来看，李初白赤红了眼尾，将戒尺“啪”得一声打在船杆上。“看甚么？材料找齐了吗！？”
哥舒焕……
刚才太子说他也在这里。
李初白急忙转身向船下跑去，甚至在下楼梯的时候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船头，船身的每一个舱室，船尾……最终，在船尾的一个角落找到了那道红衣。
哥舒焕是一个人，旁边约莫十人围着他。
为首的少年一把抢过了哥舒焕手中的一包材料，恶狠狠地瞪着他，吼道：“想要吗？瘸子！你们臭蛮子不是最喜欢掠夺别人的财产吗，今日也让你尝尝被抢的滋味！”
另外一人故意将脚横在哥舒焕不方便的右足前方，好让他绊倒。
“唷，果然是强盗出身，还挺会拾这些铁疙瘩的。”一人取出了哥舒焕从废墟中搜集的零件把玩。
“老大……”又一矮个少年小声对为首少年说，“可我们都不会做机械兔子，那先生布置的功课可太难了。要不…要不索性让着残废给我们做好，然后……”
为首少年觉得有道理，便命令哥舒焕：“喂，你会拼兔子吗？拼一个给爷瞧瞧。”
哥舒焕面上毫无起伏，“兔子不难，还可以拼其他的，比那小先生做的更好的。”
少年毕竟容易好奇，纷纷竖起耳朵。
哥舒焕淡淡道：“还可以拼人。”
“拼人？”
“就是把你的心脏取出来，颅骨打开，你脑子里会有很多白白的东西，那叫白质，把那些东西取出来就好，留下脑干与其他不至于让你立刻死了的东西……”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少年们的叫声打断了。“你神经病啊！果然是变态！恶心的人屠！”
李初白赶到的时候，正听到了这句话。
愤怒的监生们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
哥舒焕本可以反抗，但他发现李初白在看他。
那就不妨，当一只受欺负的绵羊。
那些人的拳脚打在身上，他就像没感觉一样，依然面无表情。
平日里太子在唐王、群臣、百姓面前，都不得不端着，勉强维持那一国太子的风仪。也只有在李初白面前，太子可以露出他的尖牙利齿。从小到大，让李初白吃瘪一向是他的一大业余爱好，抓着个小辫子，必然要好好刻薄一番。
“那一日在东宫的花园里，本宫就识破了你们两个那么点事儿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哥舒焕无故从国子监失踪几日，就是李三公子劫的人吧？”
“太子，这是大唐国子监的课上，小爷我没空理你！”耳边有这么个大活人叨叨叨，李初白烦得不行，赶不走他，便想离他远些。谁知太子见他走远，又抬高了嗓子，“啧啧啧，李临怀，说你不要脸你还真不要脸！本以为你只是个风流坯子，没想到一年不见你连男人都开始想了，转了性子也罢，搞上的还是这么个狗贼……”
李初白停下脚步，猛地回过头来，迈着长腿就朝太子快步走来，精钢底的靴子踩过氧化的船板，发出一连串尖锐的摩擦声。
“赢攸，给小爷听好了，小爷没你那种癖好！”
“反应这么大作甚？”太子眯着凤眸讥诮道，“现在你就站在尊师慕容氏生前发明的逐鹿舰上，凭借这艘战舰，我大唐水师第一次在海上重创鎏国十万海军，一转败局，保下了南海余磬群岛并与鎏国签下十年休战的条约。”
李初白肩头一颤，眉头不由皱起，想起了这艘船第一次出征，也是最后一次出征。
如太子所说，那是一场胜仗。可是于国，这场胜仗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唐国甚至经历不起太多这样的“胜利”。
十三年前，也就是“逐鹿”建成的五年前，正值盛年的唐王将帝国的宝剑指向了西方的神权帝国——鎏。
为了开采逐鹿战舰所需的昂贵金属和制作巨量的兵器、火.炮、船只所需的铁矿和泽火，每日，数以千计的开采工人死于坍塌、毒气与过劳。在政策的鼓励下，无数人或为利、或为财、或为生存，在不具备必要的知识与技术的前提下仓促挤入了这场疯狂的开采计划，一度导致珍贵的资源泽火被大批量地、以错误的方式炼化、售卖，全国物价疯涨，劣品横行。与其同时，唐国正要卷入一项世界上最昂贵的“游戏”——战争，一万个人同时往海里拿金子打水漂七天七夜，也比不上一场战争的开销。连年猛增的税收逼得各地民不聊生，荒年，易子而食。
朝廷终于承认开采狂潮是个不可逆的错误。几处郡县接连爆发了几起不小的□□，为抚定民心，也为扩充国库继续支持军务的庞大开销，户部在两年内推行新货币，以取代贬值的旧币，并以纸质的票券代替原先的铜币和银币，以缩减货币生产的成本。这样的做法平衡了货币贬值的恶化，让本就一无所有与的人获益，却也让许多乡绅和贵族几代人累积的财富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埋下了动荡的祸根。
李初白闭上了眼睛，也正是在十三年前，李拂星离家，孤身投军，他还记得第一次前往都城拜访大哥，一路上所见乱象历历在目。
危机之下，社会动荡，这个时候百姓期望的就是，国家出现一个英雄来重振国威，走出困境。
与拥有世界最强海军的鎏国开战，对于并不擅长水战的唐军来说，绝非是拥有了优良的船只与机械就能战胜的。但那时候，举国上下都相信天才的杰作“逐鹿”是致胜的武器……
最后唐国以损失八成的士兵、“逐鹿”彻底被摧毁的代价守住了余磬群岛。胜利的喜悦对于衰败的经济和民生来说无疑是一剂猛药，这也是君王想要看到的局面。
那一战后，神秘的机械师慕容嘿封神。
李初白并没有亲历前线，但这是他参与的第一场战争。他参与设计这艘战舰，在案头、库房、工作室内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他期盼一次撼动全国的大胜利，像所有梦想在一个兴盛的王朝建功立业的少年那样，不知战而好战，梦想着看到唐国一统寰宇，国运永昌。
青春最遥不可及的梦和最激昂的热血，统统都在这里。
这座如今的废墟。
“别忘了，现在你脚下是什么地方。”太子幽幽道，“如果你当真是为了那个狗贼而来当先生，本宫会看不起你。”
“……太子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小爷说这种话？”
“你是天才。可你配不上这份天赋。”太子指着主桅上焦黑的旗帜，“李临怀，你好好看看，对着宗师的遗作——你真的甘心当一个纨绔子弟、和那个杀害你恩师的仇人搅和在一起吗？”
“这不相干。”李初白冷哼一声，“小爷想做纨绔就做纨绔，想当什么人就当什么人。至于他，他才不是杀害慕容嘿的人，而且正好相反——”
“鬼迷心窍！本宫把你当做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甚至希望你以后辅佐本宫……”
“小、爷、不、愿！”挂着一副欠揍的笑脸，李初白心想，如今大哥和阿姊全都入朝为官，从此一生与王朝的荣辱捆绑在一起，还有什么自由？就为了一个尚不知是否值得追随的王，值得吗？
“李临怀！”太子气得几要咬碎咬碎大牙，但随后又很快平复，嘴角扬起一丝阴恻恻的笑容。“那狗贼竟还能来上你的课，看来昨夜的药下的还不够狠。”
李初白心头一紧，强忍住暴揍太子以下犯上的冲动，逼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本宫纵然不能杀他，在唐国，也有一万个方法教他生不如死！临怀，本宫这也是为你报仇啊。”太子琉璃眼镜下的眸光如两道冷电射向对方，音调有些扭曲。“昨夜这奴才被这儿看不惯他的监生下了药送去十里红街的暗馆里，特地叫了十几个地痞流氓陪他，让昔日狼王好好体会一下‘与民同乐’的滋味可不大好！”
李初白气得浑身发抖，一拳击去，将太子掀翻在地，琉璃镜片摔得四分五裂。“原来你羞辱一个手无寸铁的敌人的方式，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呵，太子东宫，一国储君，你配吗？”
你配吗？
配吗？
这个问题伴随着太子的一生，他活在无穷无尽的苛责和质疑下，而三个字就像一句诅咒，久久萦绕在他脑间。
太子哈哈大笑，形容癫狂，竟全然不似过去的赢攸，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彻底将一个人的性格推向了极端的方向。“你永远不知道，本宫为了那个无聊至极的位置，牺牲了多少！”
越来越多的监生围过来看，李初白赤红了眼尾，将戒尺“啪”得一声打在船杆上。“看甚么？材料找齐了吗！？”
哥舒焕……
刚才太子说他也在这里。
李初白急忙转身向船下跑去，甚至在下楼梯的时候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船头，船身的每一个舱室，船尾……最终，在船尾的一个角落找到了那道红衣。
哥舒焕是一个人，旁边约莫十人围着他。
为首的少年一把抢过了哥舒焕手中的一包材料，恶狠狠地瞪着他，吼道：“想要吗？瘸子！你们臭蛮子不是最喜欢掠夺别人的财产吗，今日也让你尝尝被抢的滋味！”
另外一人故意将脚横在哥舒焕不方便的右足前方，好让他绊倒。
“唷，果然是强盗出身，还挺会拾这些铁疙瘩的。”一人取出了哥舒焕从废墟中搜集的零件把玩。
“老大……”又一矮个少年小声对为首少年说，“可我们都不会做机械兔子，那先生布置的功课可太难了。要不…要不索性让着残废给我们做好，然后……”
为首少年觉得有道理，便命令哥舒焕：“喂，你会拼兔子吗？拼一个给爷瞧瞧。”
哥舒焕面上毫无起伏，“兔子不难，还可以拼其他的，比那小先生做的更好的。”
少年毕竟容易好奇，纷纷竖起耳朵。
哥舒焕淡淡道：“还可以拼人。”
“拼人？”
“就是把你的心脏取出来，颅骨打开，你脑子里会有很多白白的东西，那叫白质，把那些东西取出来就好，留下脑干与其他不至于让你立刻死了的东西……”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少年们的叫声打断了。“你神经病啊！果然是变态！恶心的人屠！”
李初白赶到的时候，正听到了这句话。
愤怒的监生们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
哥舒焕本可以反抗，但他发现李初白在看他。
那就不妨，当一只受欺负的绵羊。
那些人的拳脚打在身上，他就像没感觉一样，依然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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