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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恍然若梦


 回屋后,秦氏抹着泪,帮着给玉兰的脖子上抹了药膏。


 等收拾妥当,秦氏满脸愁容,叹息道:“虽然今儿个侥幸躲过一劫,但跟那赵家的仇,却是结得更深了。且因为咱们的缘故,诸葛家上下都吃了一场惊吓,以后咱们的日子,必定十分艰难。”


 玉兰还没开口,玉菊已经道:“艰难一些,算得了什么?之前形势紧急,姐姐不得不奋起反抗,不然,若是落在赵家那群人手里,必定生不如死。”


 挽住秦氏的臂膀,笑着道:“照我说,娘也不必太担心,对着那么多人,姐姐都能化险为夷,可见姐姐是个极有本事的。且齐世子为人极好,肯护着姐姐,有他帮忙,不知能省多少事。娘将心放回肚子里,咱们一起依傍着姐姐,必定会有好日子的。”


 论起来,玉菊与玉兰感情本来就好,且她年纪小,单纯一些,根本就没有秦氏那么多的想法。


 这些天,玉菊又见识了玉兰的本事,对这个姐姐万分信服,早打定主意要向玉兰看齐。


 玉兰失笑,点着玉菊的额头道:“你倒会给我扣高帽子。”声音虽带了嗔意,但看着玉菊一脸信任崇拜之色,心里面却是觉得格外温暖。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自己今天的行径,是不得不为。秦氏的担忧没有错,的确,以后的日子会比现在更艰难。


 但是,玉兰一点儿都不后悔。就算再艰难,她都想挣出一条路,想要活下去。


 这样的时刻,能够得到亲人的理解、支持,岂能不感动喜悦?


 玉菊也笑了一下,才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嘛。”


 秦氏见姊妹两个言笑晏晏,又想起玉兰吃的苦头,心底再多的烦闷也说不出来了,只叹了一声道:“菊儿说的也有道理,罢了,旁的以后再说,先吃饭吧。”一时用完了饭,各自散了。


 玉兰靠在椅子上,眼前不知不觉便浮现出今日种种。


 齐非钰的脸,在脑海里浮现,玉兰的心,忽地急急跳了两下,竟是五味杂陈。


 初见齐非钰时,少年剑眉入鬓,双眸如朗星一般,真真应了那一句“陌上君子颜如玉”。


 她为他的容貌惊艳,但心底清楚,这样的人物,是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攀上的。


 却根本想不到,彼此之间,竟会有这么深的牵绊。


 彼此只是初见,她就不得不费尽心思,以命相搏,以求得他的怜悯,换一条生路。


 几次三番得他出手相救,这账,竟是越堆积越多了。这里面的恩情,仿佛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最终恐怕会变成一个超出预计的巨大雪球,无法了局。


 最叫她感怀的,却是那日从百味楼出来,她一个不留神,往他脸上喷了口水。


 唾面之辱,没有多少人能忍受。当时,齐非钰气怒交加,却能生生忍住,展现出的胸襟,让人震惊又感动。


 今日遇险,她下意识就想起他来,觉得他若是在,自己一定能转危为安。


 这念头,自然而然就冒出来了,仿佛深深扎根在她脑海里了一般。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么多次的救命之恩,该怎么报答呢?


 大约人在危急关头的记忆,都是格外深刻难以忘怀的。在高府时他挺身相护,百味楼里他骤然现身,今日他飞驰而来,那种眼神,那样的容颜……竟是怎么都忘不了似的,反反复复,不知疲倦的浮现出来。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对于齐非钰,她内心深处,其实不只有感激。


 仿佛,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挥之不去一般。


 这种感觉让她害怕,不敢想下去,偏偏,一切竟已经无法回头。


 种种心绪夹杂着,玉兰心底,其实有几分懊恼。明明前世受了情伤,下定了决定不再轻易动情,到头来,竟轻而易举就变了心思。


 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太好太包容了吧?也许,是因为最近的际遇太坎坷,那总是在紧要关头出现的男子,毫不犹豫就伸手过来,让人没法儿不感动吧?也许,是有时候他望着自己时,脸上的笑容太灿烂了吧?也许,是因为那个男子,有着难以抗拒的魅力吧?……也许,什么都不为,只因遇上的是他,一颗心就没法儿平静如止水了。


 偏偏他是那样的身份,自己却是奴婢之身,彼此之间,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对自己,不是没有一点儿自信,但彼此之间相隔这么远,如何能够亲近?


 且这是一个三从四德的时代,男儿娶三妻四妾有理,一夫一妻反而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今生今世,自己虽出身卑微,但心底的信念,是绝不会变的,绝不可能为了心底的几分情意,就委曲求全去当个姨娘妾室。


 这委屈,自己受不了,也不愿受。


 若说无缘,为何今生偏遇上他?若说有缘,为何彼此之间,竟有无法逾越的鸿沟呢?


 少女心事,无法对人言说,更无法排解。


 不知是操心太过,还是忧思太过,这日晚间时分,玉兰带着郁结,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睡到半夜时,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发不出半点声儿来。


 胡乱熬到天亮时分,玉菊过来时,才发现她情形不对,竟是发起了高热。


 当下,忙将秦氏叫过来,请大夫熬药,折腾了一通。


 玉兰睡得迷迷糊糊,沉沉浮浮间,仿佛置身梦中一般。梦里,好些人在追赶她,面目狰狞十分可怕。她仓皇逃跑,却怎么也跑不掉,心底明白,若是落入那些人手里,必定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急得没法儿,几乎要晕厥过去,然后有个人救了她。那面容似乎是熟悉的,又似乎很陌生。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安慰,然后又给她灌很苦的药汁,许是药太苦,又许是心底难受,她将药咽下,脸上挂着泪珠沉睡过去。


 魏昭那边,得了齐非钰的吩咐,一直在留心玉兰的消息。


 因已经猜出齐非钰对玉兰怀了几分心思,胡姨娘一带人上门,不用旁人提醒,魏昭立刻就去通知主子,生怕后果无可挽回。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玉兰在世子爷心目中,无人能够取代。


 如今,得知玉兰病了,他照旧丝毫就没耽搁,立刻报给齐非钰知晓。


 齐非钰得知后,心里火急火燎的,难受又担忧,立刻就道:“同住一个屋檐下,也算是难得的缘分。既是陈玉兰病了,咱们自当去探望才是。”


 魏昭悄悄看了他一眼,毫不意外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模样,迟疑道:“论理,的确该去看一看的,但到底兰姐儿是姑娘家,世子爷若是去了,只怕会有闲话呢。”


 齐非钰急得没法儿,哪里听得进这话,一面往外走,一面道:“闲话罢了,爷什么时候在乎过?再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爷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魏昭暗自抽了抽嘴角。


 身正不怕影子斜吗?这话,世子爷就这么一说,自己可不相信。


 齐非钰可不管他心头怎么想的,拧着眉,脚步匆匆往外走。


 魏昭见他这样,情知难劝,叹了一口气,忙赶上去伺候。


 等去了玉兰的住处,秦氏忙迎了出来,恭恭敬敬行了礼。


 齐非钰毫不避嫌,一面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一面心不在焉问道:“陈玉兰怎么样了?”


 府里的人,多半是以“兰姐儿”称呼玉兰,就连张继安,也是这么叫。


 只有齐非钰,一直是连名带姓,执拗得不肯有一丝改变。


 仿佛,这么连名带姓的,是属于他的专属称呼一般。


 秦氏对他满腹感激,连忙温言道:“多谢世子爷关怀,小女起了高热,已经请了大夫瞧过,说是外感气滞,心思过重才发的病。已经开了药,等吃完了,再好好调养,定然就没有大碍了。”


 齐非钰听了这番话,稍稍松了一口气,温声道:“既如此,这几日就让她好好养着吧。要吃什么药,想吃什么汤,只管用就是,不要在乎银钱。唔,回头我让魏昭送五百两银子过来,给陈玉兰好好调养一下。”


 他心里急得团团转,很想尽快见到玉兰,但秦氏身份不同,念在玉兰的份上,少不得多应酬两句。


 秦氏被齐非钰的大手笔吓着了,呆怔了片刻,连忙摆手道:“世子爷已经帮得够多了,小妇人一家无以为报,哪里能让世子破费?”


 齐非钰摆手:“陈玉兰的性格,我是极欣赏的。还有,她做的菜,我也是喜欢吃的。送点银子给她调养一下,算不得什么。”说着,便看向魏昭,使了个眼色,示意魏昭帮腔。


 魏昭心底,却有几分怨念。


 身为贵公子,齐非钰自是不缺钱的,但也没有乱花钱的习惯。


 自己在世子爷身边当差,一晃也近十年了,得过的赏银,最多才二十两罢了。


 如今主子一开口,就是五百两,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不比不知道,一比就明白了,女色于世子爷而言,其实是极其重要的。


 见齐非钰看过来,头脑有些发晕的魏昭,很傻很天真的道:“五百不多吗?”


 他其实很想加一句:世子,你给我发赏银时,都是五两、十两,如今一出手就是五百两,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齐非钰正等着魏昭给自己递台阶呢,没想到这小子却来拆台,脸色变了一变,冷哼道:“多吗?真的多吗?”


 魏昭清醒过来,连忙摇头,咬牙道:“不多不多,真的不多。”


 齐非钰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咳嗽一声,若无其事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既然来了,我瞧陈玉兰一眼再走,省得白走这一趟。”


 见他一本正经,说着不合情理的话,秦氏瞠目结舌,有心阻拦,却又碍于他屡次相救,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心底正纠结着,却听得齐非钰道:“我不能进去吗?秦娘子,莫非你信不过我?”


 他眨眨眼,声音里似乎有几分怨念:“在秦娘子心中,莫非我是个坏人?”


 魏昭嘴角抽了两下。


 啧啧,世子这话,问得可真有水平呀。


 看来,为了能见玉兰一面,世子完全将面子抛开了呢。


 见过脸皮厚的,但世子这样不顾身份,倒还是头一次见。


 秦氏也愣了一下,才挤出笑容道:“怎么会呢?世子爷人品高洁,若是信不过,那这世上就没有小妇人信得过的人了。”


 “那就好,”齐非钰生怕横生枝节,不容她多言,笑了一下道,“既然信得过,我进去瞧一瞧,即刻出来。”


 不等秦氏回答,他直接就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进屋后,一阵药香味扑面而来,床上的幔帐挽起,玉兰双目紧闭,面染桃花,比起平日,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若不是知道她病倒,见了这幅情景,只怕还以为她只是恬静的睡着了呢。


 齐非钰皱起眉,心里没来由一阵怜惜,看了半晌怔怔出神。


 却听玉兰喃喃的说了一句:“走开,别想抓我……”眼睛仍旧闭着,声音虚弱无力,眼角几滴泪随着滑了下来。


 齐非钰不由得心酸,当下顾不得旁的,快步上前给她拭泪,又轻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谁都不能抓走你……”


 魏昭是个乖觉的,并没有跟进来,只有秦氏随着进来了,见到这幅情景,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


 齐非钰这时已经完全将秦氏忘在脑后,在床榻旁坐下了。


 虽在病中,但少女脸色白皙,眉眼弯弯,长长的眼睫上,沾染了两滴泪珠。


 比起往日伶牙俐齿的狡黠模样,如今的她,格外娇弱柔软,竟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怜惜。


 称不上绝色,但对着这样的容颜,却觉得长得刚刚好,竟让他生出想要不顾一切,护她一世安宁的念头。


 心里头,好像有支轻柔的羽毛刷着,将他心里的琴弦撩拨开来。


 这时,玉兰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目光一撞,齐公子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不由自主红了脸。


 玉兰却心底发沉,更加迷糊了。


 在她心里,齐非钰已经重要成这样了吗?就连做梦,这个人都能跳出来,这影子,还跟真实的一般,挥之不散。


 这个认知涌入脑海里,令她惊惧不安,偏又移不开目光。


 齐非钰不动声色,一直任由她打量,不想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凝在自己身上了。


 齐非钰心底没来头觉得甜蜜,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装作没事人似的,开口道:“我知道自己俊,但你也不要这样老盯着人看,我会不好意思的。”


 冲玉兰勾唇一笑,带着关切问:“你好些了没有?要不要喝点水?”


 声音极尽温柔,眉眼也是柔和的,全然没有一丝高冷之意。


 不想玉兰抬手乱挥,咬牙切齿的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你走,快走,我不想看见你,快走……”


 齐非钰没料到玉兰这样说,顿时愣住了,盯着玉兰的脸,神色复杂难言。


 秦氏也是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


 玉兰可不知两人的想法,一心只当眼前的是自己的幻觉,一心只想将眼前的幻影驱散,一面挥舞着手,一面虚弱喊道:“虽然欠了你的恩,但说心里话,我其实很讨厌你,快走,快走,别来烦我……”


 齐非钰瞪圆了眼,脸涨得通红,也咬牙切齿道:“好好,这才是你的心里话,陈玉兰,你这个白眼狼,没心肝的女人,爷以后再搭理你,爷将齐字倒着写!”说着跳起身来,拂袖就要离开。


 秦氏这时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赔笑道:“小女烧糊涂了,说的全是胡话梦话,世子千万别放在心上。”


 齐非钰满腔的柔情早已经烟消云散,冷笑道:“梦话才是真心话呢,我竟不知道,原来在陈玉兰心里,我竟是个恶魔,连看见我都不情愿,做梦都要骂我赶我。”


 他眼睛泛红,心底难受极了,只想大喊几声,或是打什么东西泄愤,甚至想抓住玉兰的肩膀破口大骂,可是一回头,见玉兰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竟怎么都下不了手。


 将牙咬了又咬,不顾秦氏满脸的惶恐,齐公子直接拂袖而去。


 床榻上,玉兰见眼前的人消失了,松了一口气,神智渐渐有些迷离,闭着眼又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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