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繁华如梦
回到住处，秦氏与玉菊一起迎了过来，脸带担忧之色。
见了熟悉的亲人，玉兰倍觉温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娘和妹妹不必担心，我没事，不，我有大喜事要跟你们说。”说着，将润肤膏的方子卖出去一事告知，又迫不及待解下荷包，将里面的银票拿出来给两人看。
秦氏又惊又喜，接过银票数了一遍，又细细摩挲着，不敢置信的道：“这么容易就得了一千两？兰儿，你没弄错吧？”
玉兰搂着她的肩膀，笑着道：“当然没弄错，银子就在眼前，难道我还能拿假银票哄娘？”顿了一下，又道：“娘也别觉得这银子来得容易，这东西花了我不少心血，我卖的是技术，一般人可做不出来。”
见她一脸笃定，秦氏放下心来，喜滋滋的道：“没弄错就好，我真怕自己在做梦，梦醒了，这银子就飞了。”
玉兰歪着头看她，眸中浮现出一抹狡黠：“娘不如掐自己两下，若是觉得疼，就不是在做梦了。”
秦氏失笑：“你这个调皮丫头，竟敢笑话娘了。”轻轻拍了她一巴掌，带着感慨道：“你爹没了，剩下我们三个，日子实在难过。好在你是个有本事的，有了这笔银子，咱们以后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玉菊附和道：“是呀，我早就知道姐姐有本事，跟着我姐，有肉吃。”蹦蹦跳跳，扯着嗓子道：“姐姐，我也帮了忙，你如今有了钱，分我一些吧。”
玉兰点着她的额头，微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这样，你跟娘一人拿一百两，剩下的，就放在我这里，我有用处。”
玉菊喜不自胜，秦氏却皱眉道：“小孩子家，要什么银子？再说了，你一张嘴就是一百两，这么多银子，若是丢了怎么得了？”
玉兰笑着道：“妹妹付出了，就该得到回报。再说了，妹妹性子是个精细的，娘实在不必担心。”
她不由分说数了两张银票，一人分了一张，很自信的道：“这笔银子只是开始，等以后咱们必定能财源滚滚。我觉得，给她一点私房钱，让她高兴高兴，挺好的。”
秦氏又好气又好笑，因素来没有主见，便没有执意反对，叹气道：“罢罢，银子是你赚来的，随你拿主意吧。”
玉兰想了一下，转了话题道：“娘，我记得你还有些私房钱吧？给我拿二十两，待会儿我给陆家送去。”
虽然得了横财，但玉兰并没有直接拿一百两银子送出去的想法。
不是她舍不得，是她看得出，陆辉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若送一大笔银子，陆辉未必开心，且定然要推辞的。
比较之下，倒不如只给二十两，补贴一下，陆辉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因陆辉是因玉兰受伤的，秦氏自然不会舍不得银子，想了想摇头道：“上次你就是去陆家出的事，我可不能再让你乱跑了。再说了，近来你病了一场，身子不好，很该在屋里养着。这样，娘待会儿找个小厮陪着，亲自去陆家走一趟，送二十两银子，再将厨房备的年货要一点带去，也就是了。”
玉兰点头道：“就按娘说的办。”
一家人谈了一阵，欢欢喜喜吃了中饭，秦氏果然收拾妥当，往陆家走了一趟。
不多时秦氏回转，笑着告诉玉兰：“陆小哥伤势已经大好，陆母一直在用好药养着，身体也好多了，已经能下床走动。陆小哥说，多谢你惦记，年后就来瞧你。”
玉兰松了一口气，颔首道：“既然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玉菊抱着她的手臂，娇声道：“姐姐就是爱操心，大过年的，也不松快一下。”
玉兰笑笑道：“近来咱们的日子，已经够轻松了，你竟还不满意？”
玉菊也笑起来，道：“比起之前鸡飞狗跳，近来的确安逸得很。若今儿个姐姐照我的意思，陪我一起看烟花，我就更满意了。”
玉兰诧异：“这乡下哪儿来的烟花？”
玉菊得意的道：“姐姐竟不知道吗？刚才我出去闲逛，听几个小厮说，恒王爷让人从城里弄了不少烟花，已经运到了，预备晚上放呢。听他们话中之意，这批烟花好着呢，跟进贡的贡品差不了多少。别说在桃花村是头一份，就算是临江府城里的烟花，只怕也赶不上。”
玉兰一脸惊喜，来了兴致：“是吗？既如此，咱们也能跟着沾光。”
玉菊连连点头，一脸期待之色。
秦氏见两人这样，也没有旁的话，只嘱咐两人晚上多穿衣裳，不要乱跑，一家人一起看烟花更好。
很快天就黑下来，齐非钰、张继安都去了恒王院里吃年夜饭，十分热闹。
秦氏将分给自家的份例拿回住处，招呼玉兰、玉菊一起吃饭。
比起往日，今天的饭菜要丰盛得多，鸡鸭鱼肉都有，一共是六菜一汤，还有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菜肴有些凉，吃起来口感不怎么好，但丝毫不影响气氛。
吃了小半天，突然有人来敲门，玉兰开门看时，却是拎着篮子的魏昭。
魏昭将篮子递过来，笑嘻嘻的道：“这里有几样菜，是恒王爷那边的厨子做的。世子爷觉得好，特意让我送过来。”
玉兰心甜又心酸，皱眉不想要，魏昭却硬塞过来，央求道：“世子爷发了话，一定要你收下，不然不让我回去。兰姐儿，世子爷从不在这些小事上用心，如今因为是你，才肯有所改变。再者，大过年的，不要让我为难。”
玉兰叹气，只得道：“回去替我多谢世子。”
魏昭连忙应了，笑着道：“晚上还有烟花呢，兰姐儿一定要出来瞧。”闲话几句，便告辞而去。
这里玉兰打开食盒，见里面是见里面是胭脂鸭脯肉、素炒杂菌、栗子鸡、肉松卷酥，并一碗粳米燕窝粥，俱是最上等的吃食。
因最底下放着炭火，吃食都是温热的，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玉菊欢呼一声，笑着道：“今天托世子的福，咱们也能吃上王爷吃的好饭菜。”
玉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轻声道：“喜欢就多吃一些。”说完，又自己动手，舀了碗燕窝粥喝着，心里百感交集。
这几日，她反复告诫自己，要离齐非钰远远的，断了那些虚无缥缈不可能实现的心思。
她觉得自己能够做到，能够慢慢放下。可事到临头，见了齐非钰，却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心。
偏齐非钰即便被冷待，也不改初心，一如既往对她好，关心呵护着她，愈挫愈勇。
他用柔情蜜意画了一张网，将她困在里面，避不开逃不了。
这一场缘分，以后该如何了局？她竟根本就看不透。
天越来越黑，诸葛家却热闹起来。
恒王的人运送了很多烟花过来，朱管事安排着，就在宽阔的庭院里摆放好了。要等大家差不多都吃完了年夜饭，恒王点了头，才开始燃放。
恒王带着齐非钰、张继安，坐在庭院的亭子里说笑，身边留了两个俏丽丫鬟伺候茶水。
齐非钰心不在焉，一面敷衍恒王，一面四处张望，直到寻到想找的人，才露出笑容。
廊下站满看热闹的丫鬟、婆子，小厮、车夫们在另一处，彼此挤挤挨挨，欢声笑语不断。
秦氏、玉兰、玉菊穿着棉斗篷，一起出来了，站在人群里说笑等候。
那边上朱管事见一切妥当，便叫小厮们各就各位，先点了一长串爆竹，劈里啪啦响成一片。
玉兰忙让玉菊捂住耳朵，想要站远点，那边却点燃了几个烟花，只听得“啪”的一声，一点亮光飞上天，然后“砰”地一声，在空中绽开，碎裂成千千万万片亮点儿，闪闪烁烁，然后又消失无踪。
玉菊拉着玉兰走得更近，时而惊呼时而喜笑颜开。
更多的烟花飞上天空，仿佛颜色绚丽的花朵，在黑暗中争奇斗妍，引燃了大家的热情，欢声笑语不断。
玉菊回身去寻秦氏，玉兰却站在原地，抱着双臂仰头看着。
这一场繁华，灿烂如梦，如斯短暂，如斯美不可言。
灿烂只是一瞬，繁华到了及处，转瞬荒芜归于沉寂。
在她抬头看烟花，心境荒凉的时候，她并不知道，齐非钰已经默默起身，走到离她不远处，正静静看着她，眸底浮现出缠绵情致。
对深陷情海的人而言，就算漫天烟花再动人，也终究是比不上眼前的佳人。
此情此景，正应了那一句“你在楼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小厮们来来往往，满院子乱窜。忙碌之际，不知是谁脚下一绊，竟将烟花筒子踢倒了。
那点燃的烟花如火蛇一般喷出，往前飞快窜动，不偏不倚，竟直奔玉兰的方向而来！
千钧一发之时，耳畔传来玉菊尖锐的惊呼声。
也有其他人发现异样，惊呼声此起彼伏。
玉兰整个人兀自望着天空出神，并没有发现异常。
纵然身处繁华之中，但极致的灿烂之后免不了曲终人散，让人心生凄凉落寞之感。
如斯，反倒不如最开始就平平淡淡，无喜无悲。
她与齐非钰之间，纠缠不清，到如今断难断，成根本不可能。
倘若最初，没有与他相遇，没有那么多纠葛，是不是今日就能心如止水呢？
思绪滚滚，玉兰眼角不由自主沁出泪来。
等到火光蹿到跟前，玉兰才有所察觉，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连惊呼都忘了，整个人怔在原地，几乎傻了一般。
紧要关头，有一道影子不知从哪里飞速闪身出来。
玉兰只觉得腰被人搂住，旋即整个人如飞般旋转，被他抱入怀中，而他脚下急转，护着她堪堪避开了那射过来的烟火。
那烟花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绽放，金光闪耀，辉煌灿烂。
玉兰被抱在怀中，仰起头，正对上齐非钰如朗星一般的双眸。
烟花绚烂的光华缓缓隐没，但他眸中的光辉，却比烟花还要灿烂。
于千万人之中，与一人相拥，所见的，只有他一人的风华。
玉兰呆呆看着他，心中五味杂存，几乎不知身在何在，今夕何夕。
“世子爷还好吧？”
“姐姐，你没事吧？”
等风波平定，身后传来众人关切的问询声。
身处风波之中的两个人，却对身后的声响置若罔闻，只是互相对望，仿佛要望着彼此，直到天长地久一般。
回廊里，张继安勾唇一笑：“非钰跟兰姐儿实在有缘，竟又救了兰姐儿一次。”
恒王敲了敲手中的玉扇，冷哼道：“蠢货。”
张继安瞪大眼睛，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弱弱开口问道：“王爷，你刚才说话了吗？”
恒王一脸嫌弃：“本王说非钰是蠢货，嗯，瞧你这模样，你也挺蠢的。”
张继安被噎得脸色发白，缓了一缓才道：“王爷为何要这样说非钰？还请王爷指点，在下愿闻其详。”
恒王勾起唇：“英雄救美这样的戏码虽老套了些，但永不过时。何况，又是这样烟花漫天的好时候，女人们都爱这个调调。本王若是非钰的话，一定会趁这个机会，一亲芳泽，令身边的女人永生难忘，还能宣誓主权。”
张继安吓了一跳，默了片刻，才弱弱的道：“这么做，真不会让人觉得是趁火打劫、趁人之危吗？”
恒王耸肩：“小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男女之间，该温柔时得温柔，该强势的时候要强势，收放自如才能抱得美人归。这道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是明白的。”
张继安满腹的话，登时都咽了下去。
虽然不懂男女情事，但他还是有自尊的，尤其眼前这恒王嘴毒得很，可不能自曝其短，给他批判、讽刺的机会。
恒王目光落在远处，盯着那对望的少男少女，叹息道：“到底涉世未深，竟不知道把握机会，愚蠢的男人，愚蠢的非钰。”
他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得意洋洋的道：“想来，只有本王这样的情种，才能懂得女人心，才能在情场来去自如。非钰哪怕再修十年，也赶不上本王，咦……”话未说完，直接变了调。
张继安愣住，也瞧了过去，却见齐非钰紧紧搂着玉兰的腰肢，于众目睽睽烛光漫天之下，俯身低头，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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