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益友相助

 卢从义听完自家阿耶的话后，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


 夜间，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倒叫同席的弟弟给骂了几句。


 这才消停下来。


 卢从义心中百转千回，思绪万千。


 他回想起，李祜道破自己对翁玉娘的心意；想到为了给翁玉娘报仇，义无反顾地同弱质的自己一同前往寻找匪寇。


 同生，共死。


 他俩差一点就不是同日生，便是同日死了。


 卢从义侧过身，拳头捏紧了，又松开。


 然后忽然坐起身，刷得一下拉开身上的被子。


 躺在一侧的弟弟懊恼地道：“大半夜的，大哥你这是要干嘛？”


 卢从义同弟弟道了声歉意，点起了灯，离开卧房，经过院子的时候，一路小心护着不叫风给吹灭了。


 到了书房，他开始翻阅起唐律来。


 于卢从义而言，他接触唐律时间非常短。是从翁玉娘死后，下定了决心要继承卢家阿耶典狱身份之后，才阅览往日里不曾看过的唐律的。


 如今他却知道，要救李祜出来，关键就在这唐律之中。


 仅靠一夜，自己是无法完全读完的。只能挑其中的重点，边看边分析。


 卢从义心里很没底。


 他知道，若论唐律，钱塘县城的那几位官儿，远比自己要熟悉得多。


 自己一个半吊子，真能抗得过他们的连番招数吗？


 卢从义翻阅书卷的手停了下来，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继续一手拿笔蘸墨，一手翻阅自己需要注意的重点，边看边分析。


 天光渐亮，即便卢从义苦读一夜的唐律，依然没有把握。


 可他决心试一试。


 当日，他在翁玉娘的坟前起过誓，此生若为典狱，绝不放过一个有罪之人，也绝不让一个无辜之人苦受煎熬。


 卢从义耐心地等待杭州城的衙门开启——他需要前往钱塘县城，就必须在过所上写明自己的去处，以及原因。


 当司户参军手下的胥吏得知他是要前往钱塘县城时，都惊讶地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卢从义。


 ——杭州城的上下都还没对李良提过这事儿。


 原因是使君李良又带着桃杏二芳外出赏红叶了，尚未归来。


 卢从义向那位胥吏行了个叉手礼，“还望能通融一番。”


 胥吏手中的笔悬在半空中，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把写明了的过所交给卢从义。


 他叮嘱道：“无论你是想讨好使君，往后搏个一官半职，还是有别的念头。我只看在你耶耶的份上，关照你一句。诸事，莫要多管。”


 卢从义没多说，只点点头，“多谢提点，谨记在心。”


 而后匆匆借了匹马，一路朝着钱塘县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马鞭在半空中发出“噼啪”的声响，马儿的屁股被打得生疼，嗷嗷直叫唤。


 但卢从义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只担心年幼的李祜在狱中一夜，会不会因为受不了那种苦而病倒。


 卢从义对牢狱，是很熟悉的。


 毕竟他阿耶就是做这个活计。


 打小，他就是跟在阿耶屁股后头进里头去的“老案犯”了。……

 


 打小，他就是跟在阿耶屁股后头进里头去的“老案犯”了。


 杭州城的牢狱还算好的，越往底下，条件越不行。


 卢从义翻身下马的时候，险些掉下来。


 看得周围人心惊胆战。


 他喘着粗气，将怀里小心护着的过所递给看守县城大门的兵卒。在对方确认无误后，又赶忙前往钱塘县衙门。


 守在门口的衙役见人来了，打了个哈欠，也没打招呼没行礼。


 他扬了扬头，问：“打哪儿来的？上衙门来做什么？是有案要报，还是为了见人？”


 卢从义为了让自己冷静以待，一路上是走过来的。


 此时已经平了气，也整理过了衣装。


 他客客气气地朝那衙役行了一礼，“听闻使君家的小郎君被无辜关押在钱塘县的牢狱之中，是以特来请见钱塘县明府，还望通禀。”


 衙役是没听说过这事儿，昨日他并未当值。


 可钱塘县的明府，难道是个人就能见的吗？


 他一把将卢从义从台阶上往下推。


 卢从义倒退了几步，差点摔了个屁股墩，险险站稳。


 他低头思忖，看来这法子不行。


 那就必须把事情给弄大了。


 每个衙门的大门口，都有一架登闻鼓，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击鼓鸣冤之鼓。


 卢从义拍了拍身上的灰，双手举起鼓槌，用尽全身力量，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地朝登闻鼓砸过去。


 清晨的鸡鸣声才过不久，钱塘县城的百姓们刚从睡梦中起来，该洗刷的洗刷，该出门做营生的做营生。


 莫名听见这登闻鼓的鼓声，瞬间就精神起来。


 不少人住在衙门周围的好事者，立刻就聚拢了过来看热闹。


 也不知今日是有什么天大的冤屈，要敲这鼓。


 需知道，这登闻鼓一敲，敲鼓者上堂前，是要先挨四十下板子的。


 这个情况，卢从义不是不知道。


 他知道，他还是决定要这么做。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挨下这四十记板子。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不能对不起曾经生死与共的李祜。


 钱塘县的明府想明白之后，昨夜就宿在了妾侍房中。


 此时听见登闻鼓响起，不由皱了眉头。


 当官的最是讨厌这些敲登闻鼓的人。一敲，就意味着有大案子发生。


 而破案率、案发率，是要登记在册，到时候作为任职期间履历进行吏部审核的。


 倘若绩点过了线。


 得，换个更差的地儿待着去吧。


 想升官？门儿都没有！


 钱塘县明府一边让被吵醒的妾侍服侍自己穿官袍，一边在心中咒骂击鼓者。


 待会儿自己非得叫此人好生知道厉害！


 敲完了登闻鼓，卢从义便束手立在衙门门口，等待着明府升堂过问案情。


 状纸是他离家前，提前写好的，早就备好了。


 就等着挨了板子之后，递交上去。


 钱塘县明府整了整自己的官服，一副威严的模样坐在正堂中央。


 “将人带上来，先把板子给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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