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散失了正义

 那人见问，再无隐瞒，对亚寂丝和盘托出，说道：“我是僬侥族使者，名叫亏在，三个月前，我族圣物呈宇盘忽然放出异光，盘中又出现世界地图，其中有一个红点闪烁。大长老研叛后，确定是那是神启——将有神器降临人世。”


 亚寂丝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族传承神明所留的技艺，善于制造各种神奇宝物。这神器若临世，你们自然要来祭拜。而且神器临世，必是要有安放之物，那就非得你们僬侥族打造的器皿不可了。”


 亏在确认道：“您说得一点没错，正是如此。”


 他此时因被人追杀，外观甚为狼狈，发如乱草，帽子也丢了，但说到这些事时，却是十分恭敬，神色也很是严肃。


 明霁在旁大略听明白，却还有些不了解的，只低声嘀咕：“僬侥族？”亚寂丝已听到，便向他解释道：“就是小人族的一种，甚至可以说是世间仅存的小人族。”


 “仅存？什么意思？”明霁关切急问。


 亏在见亚寂丝对明霁亲和，便也不再防备，对明霁道：“多谢小哥方才救命，亏在言行无礼，对不住，还望小哥原谅。”明霁见他道歉，便也不怨恼，只笑道：“无妨。”


 亏在又问了他姓名，才道：“明霁小友不知，我们小人本有僬侥族、靖人族、周饶族、菌人族四族，只因我们小人掌握神明留存下来的技艺，擅长铸造各种宝物。外族为了得到宝物，屡次侵略，而我们小人又不善于打仗，以致靖人、菌人早早便灭绝了。周饶族也已零散世间，如今多半也是绝了。


 “只有我们僬侥族，因为迁徙到了一个外人不知之地，又有亚寂丝团长在九十年前设置的隐藏结界，才得以幸存。”


 明霁心中不由为之感慨遗憾，却又没想到亚寂丝竟做过这些事，不由对她既佩服又好奇，便看了看她。亚寂丝感受到他目光，便也望了他一眼，猜到他的想法，她却不以为然地淡笑了笑，并不言语。


 明霁问亏在：“看来你们那呈宇盘上所指示的地点就是星照国了。难道只派了你一个人来？”


 亏在哀伤道：“我们一行本是五人，一路都是小心翼翼，夜行晓住。没想到都到了星照国，还是被人盯上了。若是寻常宝物，给他们也就罢了，可他们要的是用来安放神器的宝座。此物在见到神器之前，不能拿出来。


 “我那四个同伴为了保护神器之座，让我带上此物逃离，他们则在后面抵御敌人。如今敌人又追上了我，他们看来是已遭杀害了。”亏在未说完，便已痛哭起来。


 明霁愣在当地，听着他哭声悲惨，想到其中险恶，敌人手段残忍，也自为之生悯，只好安慰道：“他们完成了使命，前辈节哀！”


 亏在却愤然不平道：“什么使命？被歹人盯上然后遇害难道就是他们的使命？我们做错了什么？活该要被人杀死不成？他们贪求诈取，残杀我们，如此罪恶，却活得好好的。这正义吗？天下还有正义吗？”


 正义？


 明霁听了脸上也浮出阴寒，冷笑中带着恨，世道污浊，哪还有什么正义？他只觉口中苦涩，就如当初吃了那枚蛇胆一般。


 看着亏在颤抖着流泪，明霁的眼中却变得淡漠，无情地道：“正义是什么？谁见过呢？这世间有的只是贪婪、嫉妒、欺凌、陷害、冤枉、栽赃、专横、狠毒、妄杀、冷漠、不公、背叛、忘恩负义、睚眦必报、落井下石！正义？呵呵，我以前倒也信。可现今看看，那是权势者的独享，是自私和黑心的奖赏。


 “我们切实生活在这世上，正义却不切实，那是人杜撰出来的。夸者以之驭众，权者以之为面具。用正义来粉饰，便可以获得更多利益。所谓正义，早已沦落为人人践踏的野草！”……

 


 “我们切实生活在这世上，正义却不切实，那是人杜撰出来的。夸者以之驭众，权者以之为面具。用正义来粉饰，便可以获得更多利益。所谓正义，早已沦落为人人践踏的野草！”


 明霁话音方落，鸟雀惊飞，刁风乍紧，搜枝掠叶，瑟瑟骇听。


 亏在呆愣愣望着这个少年，没想到他还有如此一面。


 亚寂丝衣衫鬓发皆动，微微摇头，和颜正色道：“明霁，如此怨怼，可不可取。世间没有正义吗？我也不敢肯定。可是你说的那些黑心邪恶之事存在，却自不待言。既称之为黑心、称之为邪恶，可见人的心中先悬着一个尺度，人人心中有一个正义的渴求。


 “正义非天生就有，却是人所造就。如今正义被掠夺、被践踏、被玷污，你待如何？怨天尤人而后置之不顾？随波逐流进而沆瀣一气？”


 她看着明霁，重重道了两字：“不可！”


 顿一顿，又语重心长道：“我们应当抗争，应当夺回正义。”


 明霁听着，不语。


 亚寂丝也不理，走到亏在身旁道：“我给你疗伤吧。”便蹲下身来，使用魔法，也不念咒、也不掐诀，却眨眼间治好亏在身上箭伤，连疤也没有。


 亚寂丝站起，一面随口道：“邪虽常存，正亦不曾灭啊。”


 明霁听了却是一惊，喃喃道：“正亦不曾灭……”若有所悟。


 亚寂丝却问亏在道：“那些盯上你们的人是何方势力？”


 “是猎奎洞！”


 明霁一惊道：“怎么会是他们？”


 亏在以为他不信，更切齿道：“就是他们，绝对不会错，我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衣服上的狼头，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亚寂丝道：“玉角宗、猎奎洞、砂壁宗是星照三大宗门，不同于玉角宗建于都城之内，其他两宗却是远离国都。猎奎洞位于怨岭，远在西北，距此两千四百多里，又隔着北洲第一大河永河，怎会来此？莫非他们一路追着你们来的？”


 亏在大摇着头，道：“不、不是。我们从南方来，在距此不远的介子山下遇见了他们，他们立刻就让我们交出神器之座。似乎早就知道我们有那个。”


 明霁皱眉思索，缓缓道：“那这可蹊跷了。”正欲再言，却听亚寂丝忽然挥手令止，正色低声道：“他们下来了。”


 亏在登时色变，急慌慌便要走。亚寂丝一把按住他的低矮身形，他便一步也走不了，急忙向亚寂丝道：“您这是干什么？那神器之座绝不能落在他们手里，我得赶快逃走。”


 他十分紧张，可是他低矮的身体上，焦急难地动作和表情在旁人看来异常滑稽。


 明霁忍俊不禁道：“前辈能去哪？这谷里三面山崖，能出去的西边，现在也是他们的人。”


 亏在脸色煞白，颓然坐倒在地，忽又一骨碌爬起，跪地求道：“亚寂丝团长，求您相救。”


 亚寂丝哑然失笑道：“我本来就要救你，是你自己要走。”瞥见明霁从容不迫地轻笑着，便道：“对方来得人可不少，你小子还笑？难道你有退敌之策？”


 明霁成竹在胸地笑道：“退敌之策是没有，不过或许可以骗一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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