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纪团长

 倚墙坐在地上，往锅下火上添柴，明霁紧紧衣衫，看一眼窗外。


 大雪纷纷扬扬，风急孤寂回舞，天云凝冻如铅，皑皑覆盖一切，唯有他这一白屋贫立。


 屋内有火，温暖异常，也舒适惬意之极。门忽然推开，苏伯守风风火火跨进来。


 “儿子！”苏伯守脸色红润，豪迈叫道，“嗯，好香的羊肉。”


 “爹！”明霁激动站起来，欣悦道：“快来，正好能吃了。”忙着便去接父亲。


 苏伯守挥着手不要他来，帽子一摘、外衣一扔，便两步来到锅前，哈哈笑道：“好、好，雪天正该吃羊肉。”几乎忍不住要用手去抓。


 苏辰生忙拿勺要给他捞，又要为他拿筷子。


 苏伯守一挥手道：“要什么筷子？婆婆妈妈的，就拿着这大骨头啃。”说着便抓着羊腿大口嚼起来，吃得痛快肆意。


 望着父亲生龙活虎，苏辰生脸上不由露出笑，眼眶却湿润了，泪水不觉流了下来。


 苏伯守看见了，停下吃，从容笑道：“你哭什么？见到爹吃肉你不高兴啊？”


 苏辰生袖子擦了泪，吸吸鼻子，含泪笑道：“爹。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哽噎不能再语。


 苏伯守故意作色道：“太好了还哭，是不是个男人？哭哭啼啼，丢人。”苏辰生被斥，反而高兴地嗯嗯应着，擦干了泪。


 苏伯守哼了声道：“臭小子！”语意间却满是疼爱。他又吃起了那羊腿，打量着明霁，半闲聊半认真地笑道：“都快玄止境了，还得了这么一把宝剑，法术也学得这么好。不错、不错，很有长进啊。”


 苏辰生脱口而出道：“只要爹能回来，这些我都可以不要。爹，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把我养大，我却、我却……”


 “瞎说！”苏伯守雄厚嗓音责备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爹和你有缘，可总要分别的。哪能这么任性？真是孩子气。你长大了，也该顶天立地了。”


 苏辰生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苏伯守又吃一口肉，品着，又道：“好香的肉，可惜没有酒。”苏辰生忙起身道：“在后面，我去取。”便要绕着父亲过去。


 苏伯守皱着眉把他拉住，道：“回来。”把他摁回櫈子上，教训道：


 “这么久了，你还围着我转？光为爹的事忙？”


 明霁哀然低下了头，嗫嚅道：“你是我爹啊，我放不下啊。”


 “谁说我不是你爹了？”苏伯守不满意，又看明霁一眼，语气缓了缓：“也不用放下。”


 明霁眨了眨眼，抬头正视父亲。


 苏伯守慢慢吃着，语重心长道：“御林军那么凶恶，紧要抓你，你还冒险和亚寂丝回来为我收尸。你让爹入土为安，爹已心满意足了。


 “你要报仇，爹也很欣慰，可这不该是你的全部。


 “我是你爹没错。可是你得明白，先得有你，我才能是你爹。没有你，我只是苏伯守，不是你爹。


 “你有你自己的人生，爹也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时间到了，该分别了，就要能洒脱放手。死赖着不放，拖拖拉拉，像什么样子？爹走也走得不踏实。


 “难道爹的事了了，你就不活了？那爹何必把你养大？


 “大丈夫要心胸广大！不能爹一放上去就满了，就容不下别的东西了。你的心，要能吞吐天地，要能装下万事万物。在心里给爹留个位置就够了。


 “你还要完成你的理想、你的事业，不能止步在此。”……

 


 “你还要完成你的理想、你的事业，不能止步在此。”


 明霁听着父亲的话，却似释然一般，点了点头。


 “跟爹说说，你的志向是什么？”


 “志向……我看到世间诸般丑恶，百姓苦难，民不聊生。我受过欺压、受过不公。我想要将正义夺回来，将恶人除净，赢得大家称赞，让天下人都佩服我。可是……”


 “有什么不好吗？”


 “我又希望苍生安康，希望天下有正义，可那样志向难成，我反而无法高兴。志向与正义，该取哪个？我不知该怎么做？”


 苏伯守道：“正义还是志向，你觉得这两者矛盾。嗯，正义就要公平，是为人，志向却要为己。看起来确实矛盾。”


 “不过。”苏伯守忽笑着话头一转，一指火，“火焰暖和照亮别人，可火是你点的，柴是你抱的。”


 他突然站起，伸个懒腰，笑道：“该走了。”


 外面风雪犹不息，天地间呜呜作响，雪如欢舞，弥天盖地。


 苏伯守精神正好，粗重头发张开，国字脸上奕奕有神，却向站起微显慌乱的明霁道：“说到底，你没把志向看完全，把正义排在了外面。你看重了志向中利益一面，利益会让人言行不公平，正义便没了。”


 他健壮身躯走向门边，一把拉开门，风扑面而入，寒爽亦灌入室内，他却赞一声好雪。就站在门内感受着风，双目炯炯视外，说道：“你做事为了什么？为了利益？儿啊，你的利益，不是你！抛去利益包装，你才是你，才见童真，你才知道正义。”


 明霁愣住了，这几句如当头棒喝，心头豁然如有雪照般光亮透入。


 苏伯守已走出门去，明霁忙走到门边，却没走出这房屋，只在门内看着风雪中的父亲。


 苏伯守张开双臂，仰望着天，却高声对明霁道：“你的志向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你自己？若为了利益、名誉、权力，那是小家子气，再高也是窄！”


 大雪飘飘飒飒，他欢快如舞，昂然立于天地之间，声音响彻银装素裹的山河。


 “明霁，你的志向可以既合自己的意图，又契合万民的幸福，不失正义。和大家一起生活，不用背离。你就在世界上，就在自然中，完全可以在世界上走，和自然一起呼吸。”


 苏伯守转身向明霁道：“你出来嘛，老是在那小房子里，在房子里是你，来到外头这世界，你还是你。这外面没有那房子，你就哪里都能去，你更自由了。”


 他走到门首，面对明霁，神情豪迈，道：“去除身外这些壁障蔽围，你自己显现于天地间。”随即一把拉起苏辰生左手，一面拽一面命令道：“来，出来！”


 明霁一踏出门外，便见整个洁白世界聚然不见。他立时惊醒，一睁眼，便见自己左手上伸，黑暗中手上一团黑影，齿如血锯，张开要咬他脖子。


 这黑影深夜潜入空宅，撞破窗便咬明霁，自上而下，直扑其颈。性命悠关之际，明霁左臂被梦中父亲所牵，直向身前，正好一下推开，便即醒来。


 明霁震骇惊悸，面前这黑影撞目恐怖，吼叫声嘶哑又凄厉，如利锥棘耳，满身腥气浓重，手握处，更觉湿滑，如同握到一大团裹满黏液的头发。他惊恐之外更觉恶心，左手已快如闪电般将那黑影掷在地上。


 同时右手握住无限剑，不待剑变形完便已连削三下，既急且狠。三道携电蓝光如“之”字，笼罩住了这个黑影。这时耳中已听到隔间亚寂丝一声喝，接着便有木头撞坏之声。


 那黑影落地时啪的一声，如一滩水。电蓝剑光中，明霁看清那黑影浑身除了口外，全是头发般黑韧细丝构成，软体无形，边缘却带黑雾，身上黏液却是红色。无四肢和面目，只有一个口，两排寸长尖锐血牙。……

 


 那黑影落地时啪的一声，如一滩水。电蓝剑光中，明霁看清那黑影浑身除了口外，全是头发般黑韧细丝构成，软体无形，边缘却带黑雾，身上黏液却是红色。无四肢和面目，只有一个口，两排寸长尖锐血牙。


 这黑影掠动直冲，竟不躲他的剑光，行动如章鱼。那三剑落到黑影上，只略阻其势，剑力抗下后，黑影又扑向明霁。


 明霁心中直骂：“这他妈什么玩意？”身形跳起一跃，闪在一旁，却看到了窗外院中两道影子对战，一个是亚寂丝，另一个却是同样的黑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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