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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看,他自投罗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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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里啪啦”

  清脆的爆竹声中,年关已至。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路上都是面带笑容的行人,喜气洋洋。

  雪是昨夜下起来的,待到此时,已经如同鹅毛般漫天飞舞起来。整个凉城银装素裹,喜庆的红色妆点其上,形形色色,分外醒目,处处散发着浓浓的年味。

  大大小小的商贩拿出精心挑选的货物,浑然不惧风雪,将整条长街摆放得玲琅满目,还向着远处的街道延展开去。拥挤的人群仿佛得到了指引,也向着长街的两段缓缓移动,人流被越拉越长。

  一路上,欢声笑语连绵不绝。大人们互相问候,闲聊家常。孩子们穿着厚厚的冬衣,在雪中奔跑嬉闹,不时从积雪中揪出个雪球,投来掷去,随后被大人们笑骂几句。

  人流的尾端是一条横亘在面前的街道,街道对面坐落着一座巨大的宅邸。宅院门楣与外墙的青瓦上盖满了白雪,门楣下挂着两个白色灯笼,远远望去,整座宅邸仿佛全都融入皑皑白雪之中,只露出那块朱红色的大匾。与街对面的火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宅里隐隐有哭声传出,不时引得对面行人朝此张望,还指指点点议论着,继而又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横亘的街道仿佛将两边切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得胜武馆的宅邸内,满眼素白。厚厚的积雪将喜庆的红色掩埋起来。一路上,本该喜庆的红灯笼全都换成了白色,从前院到后堂,门框上都挂起了长长的白花白布。

  越往里走,痛哭声便越发清晰,待到后堂时,这声音才彻底爆发出来。

  后堂中央放着高大的灵柩,里面躺着一具面容和蔼、身材魁梧的男子遗体。后方燃着香火的供台上立着他的灵位牌,上书“先夫赵启年之灵位”。

  灵柩旁,披麻戴孝的妻女一边将纸元宝扔进面前的火盆里,一边号啕大哭。他终究未能挺过这个年关,抛下她们孤儿寡母,在这本该普天欢庆的日子里无声地逝去了。看着前方冰冷的灵柩,又看看女儿,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女人茫然无措。唯有不停地哭泣,以此宣泄心中的痛苦与无奈。

  烟花在空中绽放,盛开出如花儿般美丽的火焰。

  欢笑仿佛锋利的剑芒,慢慢逼近,试图刺穿武馆沉重而悲伤的防卫。

  阎冬没有继任馆主,毕竟不会一直呆在武馆,但赵师傅的临终嘱托也非同小可,商量后,才应下了副馆主的名头。只需在武馆危难时出手即可,另外,便是参加永宁的武斗大会。

  每年,都城都会举办武斗大会,为北戎挑选优秀的将才。只是,每一座城仅一家武馆有资格参加,夺取这个资格的明争暗斗便也颇为激烈。凡得前三者,可入朝为官,登坛拜将。这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因此,每年的武斗大会都是龙争虎斗。….

    阎冬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在武馆内教授枪法,并亲自担任教习,也算完成赵师傅生前的一桩心愿。而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接纳了,在见识过少年的枪法后,武馆所有人都心悦诚服,许多想要另辟蹊径的弟子纷纷来投,倒也出人意料地有了些许规模。

  这几日,来武馆吊唁的人并不多,却陆陆续续没有间断,哭声便也不曾间断过。宅内宅外,一墙之隔,哭声与笑声、欢乐与悲伤在空气中激烈地碰撞着,方枘圆凿。

  午后的雪小了些,长街上搭起巨大的戏台,伶人们在临时的简易后台里化着妆,整个戏班都忙忙碌碌的,为之后的表演做准备。

  福永楼里人流如梭,忙碌一年的北戎人卸下担子,都来这里凑个热闹。亲人间点上一桌小菜,闲话家常;友人间温上一壶烧酒,行个酒令;爱听轶闻趣事的早早地便在二楼占了座,或茶或酒地点上一壶,再来几个精致的点心或小菜,满脸期盼地等待着。

  这里,欢声笑语交织到一起,热闹非常。

  “你们知道吗……”

  一个相貌平平、伙计打扮的年轻男子在二楼饭桌间开了口。

  周围的茶客似乎得到了讯号,渐渐安静下来。……

 

  周围的茶客似乎得到了讯号,渐渐安静下来。

  “昨天,有人去高氏武馆踢馆,不但战胜馆主,废了他双手,就连匾也给砸了。”

  这个消息委实有些惊人,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食客们纷纷停下动作,双眼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显然非常清楚高氏武馆在凉城的地位与实力。

  “怎会如此?”有人不解地问:“难道连那郭永都挡不住?”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郭永不在。听说,上次得胜武馆一战后,他便失踪了,不然高氏武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连高馆主都输的这么惨,踢馆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没人知道。据说那人穿着一身看不出身份的黑袍,脸上带着面具……”

  “面具?郭永似乎也一直带着面具。”某个熟悉郭永的人插话道。

  “不,那是可以遮住整张脸的黑色面具,而且那个神秘人使的也并非剑盾,而是一柄形状古怪的黑色长枪,远远望去,就好像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

  “长枪?”

  这个词又激发了那人的灵感,“前些日子,高氏武馆的少爷带人去得胜武馆踢场,我便在围观的人群之中。当时,有一名手持长枪的少年,独自一人废了六七名高氏武馆的武者,听说最后还击败了郭永。难道是他?”

  “可最后高氏武馆铩羽而归,即便报仇,也无需下此狠手吧。”

  “听说得胜武馆的赵馆主突然离世,若此事与高氏武馆有关,也就不足为奇了。”

  “定是为了永宁武斗大会的名额,听说参加的武馆非但有入朝为官的机会,更能得到北戎王接见,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事。而今年的得胜武馆声势直追高氏武馆,名额究竟花落谁家尚未可知,自然会有人痛下黑手。”….

    “若真是如此,身为得胜武馆的人,那少年前去复仇倒也顺理成章。”

  “可那少年使的明明是把银枪。”

  “黑枪、银枪不过是换个颜色罢了,据高氏武馆的弟子说,那两人连枪法与身法也颇为相似,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我家那小子便是北龙学院的弟子,也目睹了那天的比武。他说,郭永是主动跳出擂台才会输的。而那少年枪法虽然厉害,但想要废了高馆主双手却是办不到的。”

  不少人纷纷点头,赞同这个说法。高馆主成名已久,绝非浪得虚名,少年人固然实力强横,但想以锤枯拉朽之势重创对手,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是,人家好歹是馆主,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不是他又会是谁?”

  一时间,食客们叽叽喳喳地各抒己见,还有闻声从楼下跑上来的,下一刻,也都加入到热烈的猜测中去了。

  “相似的枪法与身法,或许是他的师傅。”

  不知从哪里响起的突兀声音钻入众人耳中,又引发了新的猜测。

  “他的师傅?得胜武馆有这样的高手吗?”

  “应该不是武馆里的师傅,否则又岂会被人打上门去?”

  当那个突兀的声音再度响起,众人抬眼望去时,对于徒弟在武馆受了欺负而请求江湖上的高手师傅出手报仇,这种猜测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说话之人坐在角落里喝着茶,他背对所有人,看不见样貌,听声音像是年轻男子。在他面前的方桌一侧,横放着一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棍。

  “无论如何,此次高氏武馆怕再无翻身之日了。不过……”伙计打扮的年轻男子重新夺回了话语权,“如此一来,戴家也少了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实力大损。”

  “听说不久前蓝皮鬼出现那晚,与仙容坊渠掌柜在一起的还有戴家少爷。若戴家也与蓝皮鬼有牵连,真就死不足惜了。”有人义愤填膺地说。

  “这事……怕是要被你不幸言中了,否则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听说府衙已经盯上了戴家,若证据确凿,这凉城第一家便要易主了。”

  听到这里,握着杯子的手悬在半空,那个坐在角落、背对众人的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没有动弹,嘴里默默地念着“凉城第一家”这五个字。

  叽叽喳喳,在这个话题上又毫无建树地说了会,二楼上的话锋便转向了别处。多是说着年后即将到来的北方大战。一个个仿佛将要奔赴沙场的战士,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只是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背影与布棍都已经不见了。……

 

  叽叽喳喳,在这个话题上又毫无建树地说了会,二楼上的话锋便转向了别处。多是说着年后即将到来的北方大战。一个个仿佛将要奔赴沙场的战士,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只是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背影与布棍都已经不见了。

  走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响声,阎冬失神地穿过热闹的长街。看着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笑脸,听着周围的谈笑风声,他愈发感觉悲伤与落寞。站在那座宛若白雪塑成的宅邸前,这种情绪方才有了归宿。….

    原本武馆用来布置的年货,都被仓促地堆在院子一角,此时,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隐约能看见下面诸如灯笼、对联与红绸之类的东西,仿佛被风沙掩埋的战死沙场的将士。

  今日是除夕。武馆的弟子们在临近傍晚时,几乎全都回家吃团圆饭去了。武馆里只剩下团圆无望的孤儿寡母和阎冬,还有特地前来作陪的江默一家。

  团圆饭是几日前便准备好的,鸡鸭鱼肉颇为丰盛,还有几样是赵启年全家都爱吃的小菜,精致可口。将留在武馆的弟子都叫了过来,十多人围坐在一起,倒也没那么冷清了。

  赵师傅的妻子——被称为福嫂的女人,红肿着双眼,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招呼众人吃菜。江默的女儿江聘婷挨着赵蓉蓉而坐,不时和这位一脸木然的少女说话,以此排解她心中的苦闷。一桌人都刻意地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但最后又都自然而然地归于沉闷。

  忽然,一直低头不语的赵蓉蓉抬头看向阎冬,声音嘶哑地问:“听说高氏武馆的馆主被一名神秘人用长枪击败,还废了双手,那人……那人是不是你?”

  “你也知道这事了啊……”阎冬夹菜的手顿了顿,“不过,那不是我干的。”

  赵蓉蓉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还有另一位师傅?”

  阎冬点着头将菜送入口中,“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没来得胜武馆。”

  “真的?”

  见少女仍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阎冬只好放下筷子解释道:“当然是真的。我可没废他双手的本事,何况若郭永出手,我便是有去无回。但此仇不共戴天,我这才绞尽脑汁请师傅出马。”

  “谢谢,可是……”赵蓉蓉的眼眶又红了,语带哽咽地说:“可是为什么不能杀了他?”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又陡然沉重起来。

  福嫂叹了口气,也放下筷子,看向女儿温和地说:“蓉蓉,废了他比杀他更令他痛不欲生。”

  “蓉蓉,你娘说的没错,如今高氏武馆大树将倾,再无翻身之日,馆主的大仇也算是得报了。”江默也在一旁出言安慰。

  随后,福嫂又看向阎冬,想了想才说:“若是可以,能否请你的师傅来武馆,或者我们去见他,也好当面感谢他的大恩。”

  “这……”阎冬犹豫着摇摇头,“师傅闲云野鹤惯了,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何况我是武馆之人,为赵师傅报仇本是分内之事,道谢就不必了。”

  福嫂见阎冬不愿透露师傅行踪,便也颇识大体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或许是注意力被引向了别处,此后的饭桌上,气氛比之先前缓和了许多,众人的脸上也终于露出几个淡淡的笑容。

  除夕的烟火密集地冲上夜空,经久不息,五彩缤纷的绚丽花火不断绽放,照亮了整片天空。

  原本素白的武馆,仿佛打翻了染缸,被火花的光芒染成了五颜六色。

  晚饭过后,福嫂母女又回到赵启年的灵柩旁跪下,低声哭了起来。

  彻夜欢腾的人与彻夜伤心的人,被一堵墙隔在了两个世界。

  有些心酸,有些讽刺,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今夜,是这一家三口在一起度过的……

  最后一个除夕……













 .

  花狸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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