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尸狗

 强叔预料的果然不错，老邢这一晚都没有回来。


 那应该是在第二天凌晨时分，六点钟左右。


 此时的冬季天色还没有亮，戚心雨忽然在隔壁敲了下房门，我跟强叔睡的这个地方，与戚心雨是一墙之隔。


 随后，我们轻轻睁开眼朝外看去，在门外那简陋的小布帘子外，从残破的布洞孔依稀能看到一个影子从那里走了过去。


 尽管那个影子并没有发出一道声音，但的确被我们看见了。


 我这时甚至怀疑，戚心雨这丫头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明明没听到外面一丁点声音，可还距离老远她知道这老邢晚要过来？


 强叔在扫了一眼，心明白外面发生的一切之后，继续躺下昏昏大睡了。


 我也是困意来的很快，本来是凌晨六点，天色还早的时候，又怎么甘心此起床？


 等之后大家醒来，已经是早快八点的时候了，老邢一早醒来了，还准备了点简陋的吃食做早餐，但在他把早餐端来的时候，我们明显看见他在打哈欠。


 果然，在吃东西的时候，老邢一路哈欠连天，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连夜外出，而且是在冬季这么冷的野外，即便换了年轻小伙子忙活一夜，他也受不了啊！


 我不由得调笑了起来：“爷爷，昨儿晚，又敲了谁家寡妇门啊？”


 戚心雨被我逗的大乐，转过来在我肩膀拍了一下。


 老邢被我这么一挤兑，他也不生气，反而搞怪似的瞪了我一眼：“我昨天晚干嘛去了，你们心里不知道么？”


 强叔喝了口白粥，然后接住他的话茬儿问道：“那……事儿到底成了没啊？”


 “成！我老邢都去了，能不卖面儿，能不成么？”老邢说完话，稀里哗啦把粥全喝了，随后又来了一碗，活咸菜一口吞完，他止不住困意的说道：“他说你们不是坏人，那成，准备一下，今天晚跟我去见他。”


 我跟强叔一起点点头，老邢吃完直接回房间睡觉去了，通过这一天的接触，我们反而觉得他有趣。


 说来也是这山民风淳朴，老邢这一觉睡过去，还真不关心我们偷他东西，门一直开着，午的时候我跟戚心雨开始忙活，好好的做了一顿饭，弄那些野味生生做了一桌子菜。


 我捡起一块尝了尝，这丫头的手艺那是真没的说，将来谁娶她谁幸福。


 可即便这样，等戚心雨开心的叫起老邢后，老邢看着菜不仅不惊喜，反而开始挑起毛病来。


 “这菜，肉丝切得太粗，要一指宽刚好，不好不好！”


 “再看这个，青菜炒的不均匀，你看摆在一起多难看，肯定不耐吃！”


 “你看这山菇都被你切成啥样了？大的大，小的小，一块都不均匀，见没见过切得均匀极了的豆腐？”


 …………


 老邢先一个菜一个菜的挑毛病，这样时间一长，戚心雨原来的耐心一下没有了。


 我跟强叔在老邢挑毛病的功夫，大吃一通。


 老邢大概是强迫症，等他挑完毛病一下筷子之后，也立即被戚心雨的手艺给惊呆了。


 他是反应过来了，然而……


 那一桌子菜早被我跟强叔吃了大半，戚心雨看到老邢过来夹菜，把边两个盘子往碗里一倒，一个人坐在对面的长板凳吃去了，老邢看着碟子里那点儿残羹饭菜，脸全都是不满。


 大概是看到老邢那幽怨的眼神实在太过于滑稽，我无奈把碗里最后那两块排骨夹给他。


 这家伙，给他吃的香的，排骨骨头都差点儿给嘬出血来。


 饭饱没多久是天黑，因为没有了昨天那么多的防备，老邢在天黑之后，领着我们从镇子里转悠了出来。


 他带着我们从大路走到田间地垄，看着那些被霜打的低下头的油菜，在月光下，我们极其显眼在田间穿梭，直到最后进入了一片密林。


 按照之前强叔的描述，当时过来打探的两个伙计，正是在不远处遇到了野兽，然后被追的滚落山坡，最后摔得七荤八素，在林子里迷路找到的那个竹海村。


 老邢现在带我们进去的这条路实则大同小异，只是山林寒风刺骨，又加这大半夜的气温下降，我们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才从那片见了鬼一样的树林子当走出来。


 翻过几座山路，之后穿越了两条早废弃，长满了灌木的山道，在下方我们看到了一个大大的山洞，以及山洞附近一块如同巨大黑猩猩一样的石头，这跟那两个伙计们当时给强叔的描述，简直是一模一样。


 而顺着前方再走了不远，老邢带着我们穿过一段山洞口，到了密林深处，前方全都是一片片一人多深的荒草，完全的堵在前方，让人根本看不到任何边际。


 但老邢在领着我们穿梭过其后，渐渐地，我们的视野竟然开阔了起来。


 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在月光之下尤其是显得十分清晰，断壁残垣的痕迹还在，甚至在前方还竖着一排排没有受到波及的老旧房屋。


 看到这里，不仅仅是强叔，连我跟戚心雨也激动了起来。


 四十年前塌陷沉掉的竹海村，我们总算找到了。


 顺着老邢带路，我们加快脚步，总算走到了这一排排民房当。


 房子大多都已经龟裂，有的甚至倾斜严重，面还有倒塌的迹象，但在门口几乎都会竖立一块“革命军人”的牌子，门口都会有一块红牌子标着号码，这些门牌号还真是从01，一直排到了20。


 这一片建筑老远看去很多，但近看起来实际却没几间。


 当我们从这些废弃多年的民房穿梭而过之后，几乎在最后一间民房之后一两米，竟然是湖岸。


 从这里往前，足足有几百千米的地方，全都是一片波光粼粼，有月光从照耀，湖水浮动显得更加曼妙。


 然而，在这曼妙无的湖面景色间，实则不知道那当究竟埋藏着多少亡魂？更是倒塌下去了多少民房。


 脑子里细细一想，当年这一大片的地方，因为突然而来的塌陷直接沉入地底，随后地下水升，形成了这样一片庞大的水泽，还真是挺震撼的。


 但却也更加令人心惊，天灾人祸这东西，人力即便再如何强大，在它们面前，依旧是徒劳的。


 不仅是我心里有这样的感叹，戚心雨此时看着眼前的湖面，也有些震撼，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湖面，再看看身后那些民房，站在边足足看了好久。


 而这时，强叔发话了：“他是竹海村的人，肯定不会走太远吧？”


 “他一直在这附近，并且一个人居住了四十多年。”老邢边带路，对我们说道。


 但虽然只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四十年三个字的分量，我在心里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我的生命到现在，也才不过二十来年，那是相当于我两倍年龄的时间，而那个人，他独自一人在山度过。


 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没有走出过这片区域，这对于旁人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强叔看了眼我们，之后目光落在远方，我看到强叔的眼神也多了一丝迷茫，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现在的强叔，跟以前一直隐忍做事的强叔，已经不一样了。


 老邢带着我们开始急转往下，之后来到一处干涸的山涧，顺着山涧陡峭的道路，我们仅凭借手里的照明设备一点点向下移动，整个过程不仅考验人的眼力跟身体平衡，还十分锻炼人的胆识还有身手。


 我自然及不强叔跟戚心雨，即便是老邢这个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的七十多岁老人，也是难以望其项背。


 山涧往下是一条干涸的地下河道，我这才听老邢讲述起来：“这河道是因为当年地面塌陷，将周围的地下水全都抽过去了，搞的这些河道全部被抽干，别看外面很冷，这下面却不知道怎么着，极其的暖和。


 顺着这隐秘的山涧再到河道，的确没有人轻而易举的发现。


 老邢告诉我们，他住在里面，当年老邢在山打猎差点儿被黑瞎子抓死，那玩意儿几百斤的庞大体重，舌头的倒刺只消在人脸舔一下，能直接从人脸带下几条鲜红的肉来。


 正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老邢从那以后开始报答他，两个人也经常聊些东西。


 “他肚儿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咱不懂，但爱听，常带酒来！”老邢一笑起来遮不住他那两颗黑黢黢的大门牙，等他在头前带路顺着河道，走了十来分钟之后。


 在远处，却突然几声尖锐的狗叫声发出，一下让我们止住了脚步。


 强叔一听到对面有狗叫，立即明白过来，对我们说，“到了！”


 果不其然，老邢在这边吹了声口哨，对面的狗叫声立即消失了。


 他带着我们往前走不远，这周围的河道顿时开阔了不少，周围的石头蒙着不少的动物皮毛，这些皮子结结实实贴在墙壁，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而再往里面走，那些铮亮的皮毛被麻绳穿起来，将整个洞内都铺了一遍，里面的空间很大，放了很多东西。


 这层皮毛地毯再往里面走，有一张简易的小床，此刻在小床对面，几块烧的黢黑的石头间架着一口铁锅，里面煮的咕咚咕咚的热气直冒，虽然不知道煮的是什么，但老远搭鼻子这么一闻，还真挺香。


 “老哥，我带他们过来了。”


 老邢说着话，手电筒将周边的几盏灯全部点燃，我们这才注意到，在四面角落里放着四盏猴子灯，居然还都是老物件儿。


 这种猴子灯足有一人高度，浑身黄铜制成，两边灯杆各有一只猴子栩栩如生，手脚彼此纠缠在一起，雕塑脑袋的位置，则是盯着一个灯碗。


 我略微踮脚往这灯碗里看了看，碗堆积了许多各样的动物油脂，用来做灯还是能燃烧极长时间的。


 只是，我轻声对戚心雨说起来：“猴子灯是斗里的东西啊，多半还是臣武将死后才能用到的东西。”


 “说你笨吧。”戚心雨白了我一眼，随后说道：“你忘了来时候咱们见过的山了？这山那么多的风水极佳的地方，算藏多少古墓，它也不新鲜呐！”


 我被戚心雨的白眼鄙视着，刚要弹她一个脑瓜奔儿，可对面远处，忽然一声洪亮的咳嗽声，顿时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此刻周围的灯都被点燃了，我抬眼往远处一瞧，这才发现，在那片石头砌成的灶台边，竟然蹲着一个彪形大汉。


 这人身形高大，头发却十分散乱，身穿着的似乎是那种破旧的老式棉袄，还都是八九十年代时候的风格，裤子也着实打了不少补丁。


 这人穿着黄胶鞋，看老邢跟强叔已经走到了面前，很随意的用手一指周围的毛皮地毯：“坐。”


 声音很洪亮，但可能是真的只跟老邢说话，而且说话有些太少，所以他的话音其实已经不十分标准了，好像他的嗓子是紧绷着在说一样，总而言之给人一种很累的感觉。


 我这才跟戚心雨过去，那个人忙着炖汤，还没开始跟我们说话。


 而这时，戚心雨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洞内，竟走出来两只小短腿的小黑狗。


 这两只小狗浑身胖嘟嘟的，小腿儿小身板儿，但一对大眼睛黑漆漆的，却分外明亮。


 看起来小狗刚出生不久，所以在戚心雨一看到这两只小东西后，萌化了似的蹲了下去，朝小狗走了去。


 这两只小狗似乎也喜欢戚心雨，在她伸手去抱的时候，也不闪躲，然而自动把脑袋凑去，任着戚心雨给它们挠痒痒，逗的戚心雨在一边少女心发作，跟两只小狗不停玩耍开了。


 我看她玩的那么起劲，那个人又蹲在那儿煮汤根本不说话，强叔跟老邢看着那人煮汤，真是怪没意思的。


 随后，我也跑到了戚心雨身旁，跟她一起逗起了两只小狗。


 “汪……”


 其一只小狗舒服的叫了一声，随后不久，我忽然转身，居然看到自己身后多了好几只大小不一的小黑狗。


 我还正纳闷儿呢，哪儿来的这么多，戚心雨那边却又来了十多条。


 转眼间身边多了二十多条小狗，我们两人都忙不过来了，小狗们合在一起的叫声很大，立即惊动了周围几个洞内的东西。


 “呜呜汪汪……”


 便在这时，突然几道刺耳而尖锐的狗叫声，夹杂着一种类似哭声一样的声音，突然窜出四五条来，直接把我跟戚心雨围住了。


 身边顿时多了一种怪异的味道，说不出来的臭。


 而我跟戚心雨赫然发现，这几条冲出来的狗，双眼竟然泛着血光，完全是红的。


 此刻一看到我们几个，竟然人性化的舔了舔舌头，眼睛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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