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唱念做打都得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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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旁边小院里静悄悄的。
王熙凤处理完早上的事务，来到上房想给王夫人请安。
大丫鬟彩云出来，冲王熙凤轻轻摆手。
王熙凤会意，便退至堂屋。彩云跟过来说：“太太昨夜抄经迟了，才睡下。”
亲近的人都知道，王夫人有心事时便会抄经。短则个把时辰，长则整夜。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王熙凤只得说：“那我嘱咐小厨房给预备燕窝。”
彩云点头，给王熙凤打了帘子送她出来。
王熙凤站在院子里看看天色，沉吟了一下对丰儿说：“既然如此，咱们去给大太太请安。”
荣国府东侧。
“太太今日气色可真好！”甫一进邢夫人内室，正看见邢夫人在梳妆。
“你来的倒早。”邢夫人见了王熙凤，指了指身旁的杌子，示意她坐下。
“哪里是早，倒是我来得巧了！”王熙凤且不坐，站到邢夫人身旁笑着说。
“昨儿得了一个发钗，我配不上它，今天特意带了来给太太看看。”
王熙凤从丰儿手里接过雕着花的紫檀木盒，打开来，里面红绒垫布上赫然一支金光粼粼的凤纹祥云串珠双股钗，串珠底端是一颗拇指大的翡翠珠子，通透水亮。
邢夫人就着王熙凤的手看了看，眼中的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邢夫人没说话，转向了镜子。
“我给太太戴上试试？”
不等邢夫人回答，王熙凤已经把盒子交给了侍立一旁的丫鬟春梧，自己轻轻捧出钗，一手扶着邢夫人的发髻，一手稳稳地插了进去。
“哎哟哟，还得是太太这通身的气度才压得住这支钗！”王熙凤欢喜得跟什么似的，拉着旁边的侍妾瞧。“你们瞧瞧，太太今日的气色衬得珠子多亮！”
一旁的姬妾丫鬟都捂着嘴笑了，凑趣道：“还是珠子衬得太太年轻！”
邢夫人也笑了，示意丫鬟帮自己取下来：“放起来，过几日戴。”
邢夫人起身抚平衣角，接过丫鬟手里的暖套香炉，边往堂屋走边示意王熙凤跟上。
“今儿厨房蒸了淮山栗子糕，我记得上次说爱吃，正想派人给你送去。正好，一起用早膳罢。”
“是，那我可有了口福了！”
王熙凤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若说淮山，还是金陵老家的好。”
邢夫人脚步顿时一顿，偏头看看她，听出她话中有话。
“你们都去吃饭吧，让我和二奶奶自在说话。”
坐到饭桌旁，邢夫人就屏退了众人。
王熙凤为她放好筷子，又捧了一碗红稻米稀饭，才看着她的眼色坐了下来。
“金陵的淮山可比这儿的好？”邢夫人夹了一块糕给王熙凤。
王熙凤拿起筷子，挟了一点放进嘴里。她慢慢地嚼了，咽下去，点点头。
“你且说说好在哪里？”邢夫人不动声色地问。….
王熙凤站起来，走到邢夫人身侧，轻轻说：“金陵老家春汛，冲了好些房屋田地。太太今日怕是就能听老爷提起了。”
“哦？”邢夫人顿了顿，用帕子摁住嘴角，“那又与我何干？金陵的房子、地自有人看着的。”
王熙凤笑了：“等春汛一过，不知多少地要跌价。这回就是块大肥肉，不知多少人盯着呢！”
邢夫人不由得抬头看王熙凤一眼。
两婆媳的目光一交汇，彼此心下都是了然。
只是邢夫人不免有几分狐疑：这凤二奶奶往日巴结着老二媳妇，有好事哪里会想到自己。别是有诈吧？
“老爷只怕有安排……”她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拧身坐回去，说：“老爷的是老爷，太太的可是太太自己的。”
邢夫人是个极有头脑的女人——虽然平日吝啬的，每次办事从她手里出钱极为困难。还要美其名曰“为老爷省俭”。
但她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眼看邢夫人盘算着，王熙凤索性卖个人情：“过几日咱家有船南下，不如让太太的陪房跑一趟，也方便。”
邢夫人想了想，说：“先看老爷怎么说。”
她又上下打量王熙凤两眼，没忍住心里话，问了出来：“你今日又是送东西，又是给信儿——怎么如此孝顺？”……
她又上下打量王熙凤两眼，没忍住心里话，问了出来：“你今日又是送东西，又是给信儿——怎么如此孝顺？”
王熙凤听了忙起身跪下：“太太说这话便是骂我了，是嫌我平日里做的不够？”
“哎，这是哪里的话……”邢夫人赶紧拉她。
没等邢夫人说完，王熙凤抢话说道：“我也知太太嫌我了——二太太虽是我姑姑，可我不过是帮忙去的。”
她用抓着帕子捂住胸口，满脸都是冤枉：“等到宝玉娶了亲，自然是新媳妇管家。我也自然是要回这头，仰仗着父亲母亲度日的。”
说着还用帕子捂住眼睛，带了哭腔：“如今有事我就来禀告太太，别人一概不知。还不足以见我的孝心么？”
邢夫人没想到王熙凤来了这么一大套唱念做打，忙生拽她，口里还得说着：“你这孩子，不过是白问问你说笑罢了……快快起来！”
王熙凤就坡下驴，站了起来，还用帕子擦擦眼角，笑了：“太太和我平日里比亲母女还亲，太太这样说，可真真冤死我了。”
“好了好了，”邢夫人哄着她，“我知道你是最孝顺的，比琏儿还强！”
拍拍她的手，邢夫人接着说：“好孩子，以后有这样的事还是先来告诉我。”
王熙凤答应了，服侍着邢夫人一同去给贾母请安。
贾母这里也是才用完膳，一屋子人——王夫人已过来了，薛姨妈、李纨、迎春、探春、惜春，并湘云、宝玉、黛玉、宝钗等，都在热热闹闹地吃茶说笑。
王熙凤走到王夫人身边，悄悄说：“太太今日可有空？我有事要回。”….
王夫人说：“午饭前你来我那里便是。”
贾母正和众孙子孙女议论起年纪生日，离得最近的是二十一日薛宝钗的生日。
“宝姑娘十几了？”邢夫人坐定，也凑趣问道。
“回大伯娘的话，过了生日是十五了。”薛宝钗含笑欠身答道。
“十五虽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将笄之年了。”贾母笑着看向薛姨妈。“我可是要倚老卖老，抢着替她作个生日了！”
薛姨妈笑着回说：“那感情好！我可就托赖老太太的福，偷个懒了！只是她小小年纪，大作生日倒是生受不起了。”
“姨妈和宝姐姐娘俩儿的生日赶得巧，恰是隔了一天。”探春向着惜春、黛玉笑说。
王熙凤听了，又忙接话道：“姑妈方才怎么不提？是想浑赖了这顿寿酒罢！”
贾母指着她笑了，说道：“你这泼皮猢狲，不说摆好席面给姨太太过寿，反倒厚着脸皮浑赖！”
薛姨妈也笑了：“酒是自然有的！只是老太太、姑娘们别嫌弃才好。”
说笑了一会儿，王熙凤走到迎春身旁，扶着迎春的肩膀说道：“迎春妹妹今日带的这个香囊真别致，瞧瞧这穗子打得多好！”
迎春微微笑了，指着身后的司棋说：“是司棋前日给我做的，二嫂嫂喜欢再让她做一个便是。”
王熙凤看了司棋一眼，大赞：“司棋这丫头手巧又忠心，往日言语也响快。知道的说是迎丫头的贴身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着我的呢！”
一旁听着的薛宝钗、林黛玉不约而同地盯了王熙凤一眼，两人似是意外今日王熙凤为何会格外称赞一个丫鬟。
但两人都没有接话。
倒是心实的李纨笑了，说：“你身边这些个快人快语的丫头还不够，又来打迎丫头的主意。”
王熙凤瞥了邢夫人身后一眼——陪房王善保家的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这王善保家的是司棋的姥娘，以往仗着邢夫人的势没少摆架子。
梦里那世，就是她上蹿下跳，撺掇主子抄检大观园；又恨平日里没什么额外的油水过手，因此言语间对王熙凤多有愤恨。
这一世须得先收拾了她，否则就算大太太是个铜心铁胆的人，也禁不住这等小人日日在耳旁吹风。
如今给她个机会，想必她肯定是紧紧抓住的。
果然，等众人散了的时候，王善保家的借口落后几步，缀上了王熙凤。
王熙凤心里冷笑：果然上钩了！面上却一点不露，只顾走着。
王善宝家的紧走几步，缀在王熙凤身边，谄笑道：“二奶奶早起送的钗，我们太太可是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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