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还是平静一些比较好
李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却让裴溪再度回想起那段日子，人间饿殍遍地，百姓无不处于水火之间。
所幸的是，他们还活着，人间还在。
“是啊，人间依旧美。”裴溪摸着小姑娘的头，轻柔的说，门外就是万家烟火。
“说起来，你是怎得寻到这扬州城的，纯阳到这里可是不近。”裴溪看向李纹，观他也不像风尘仆仆的样子。
经年未见，故人相逢，虽说李纹已和脑海中的孩童不再一样，甚至快换了个人，但她心中还是有几分欢喜。
“前些日子弟子完成了出师礼，心念当年裴溪姐姐的恩情，便自作主张下山了，然后去了花谷，见到了谷师姐。”李纹说。
“是谷师姐告诉你的吗？”裴溪明悟。
李纹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当年裴溪姐救了我们一村上下老小，更是把我送到纯阳，如今下山，自要来报答这份恩情。”
他真的很想念裴溪，但怕冒昧，也就没说，于他来说，裴溪不仅仅是救过他的命，更是一道光。
在泥潭之中如果有人把手伸过来让你抓住，他想，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再想放手的。
“当年之事换做任何一个花谷弟子来都不会置之不理的。”裴溪摇摇头，觉得李纹有些固执，心头也有几分欢喜。
这么多年过去，她偶尔也会托人打听李纹在山上的生活，只是不曾打扰过，久而久之她觉得李纹估计已经把自己忘了...虽然说重逢第一眼，她没认出来李纹，但这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听起来李纹一下山便来找她了，她生起了几分感动。
这江湖有如此性情的人真当不多了。
李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只是当年救我的正巧是裴溪姐，于此，自父母后裴溪姐便是李纹眼中最重要的人。”他说完就有些后悔，感觉有点冲撞了，怎么就把内心想法表达了出来？
算了，说都说了。
“你这孩子。”裴溪笑笑：“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山上，说话都老成了不少，总是让我觉得你已经是闻名江湖的大前辈了。”
其实当年她就觉得李纹在灾祸中表现出来的就不像个孩童，如今看来，李纹的心性很了不得。
“四年前，我家母去世了，家中仅剩下这间医馆和父亲，还有这个小丫头，当年我怎么也放心不下他们，便自作主张出师回到了这里，帮父亲打着下手，也算是提前过上了老年的生活，每天都很悠闲，远离江湖是非。”裴溪摸摸身后小丫头的辫子，看向李纹。
“你呢，这些年在纯阳怎么样。”
“门内师兄师姐都很好，长辈们也脱了当时裴溪姐你的福对我也多了几分关照，至于这些年来，道法没学多少，倒是武艺略有小成。”
“我看不止是小成吧。”裴溪打趣的盯着李纹，直到盯了后者一个大红脸，才笑了出来，她早看出李纹气息的不凡，绝非普通弟子之资。
她又有些欣慰，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是她引荐李纹到山上去的。
“我倒是希望这一身武艺毫无作用，能像裴溪姐一样，平静悠闲一生。”李纹摩挲着手里的铁剑剑鞘，觉得这剑永远不出鞘才好。
可他已经出过剑了，也意味着这个江湖并不平静。
“我倒是还有些向往花谷生活，还能学几番武艺，如今在这医馆，只有空闲时间才能拿出花谷典籍看看，大部分也是些医书，久而久之也有些枯燥了。”裴溪眨眨眼，有些惋惜。
“想不到吧，我还是一个江湖儿女呢。”裴溪难得俏皮，也说明她心情不错。
这江湖，从不缺乏女侠，想天策宣威将军曹雪阳便是女儿身，巾帼不让须眉，一根尖锐长枪哪个狼牙听到了不胆寒？往近了说，这扬州七秀坊，忆盈楼的弟子便皆是女侠之辈，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亦是在前世传唱了千古。
李纹也很明白，万花谷，从来不仅仅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学医救得了一方人，却救不了天下人。
只是他也有些没想到，原来裴溪姐也有一番向往江湖的侠胆柔肠，但想想也是，乱世未过多年，那些该死的反贼可不会与你讲道义理论。
他想了想，道：“若有机会，我可以陪师姐去江湖走一遭。”暗中不知为何捏紧了剑。
裴溪却摇摇头：“我心虽向江湖，奈何路费太贵。”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李纹没想到裴溪的回答，有些错愕，倒也笑了起来。
裴溪姐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多了几分活泼轻快，让李纹这一路以来一直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
他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大志向，如今也想立个一二。
“其实啊，对现在的我来说，守住这家小医馆，尽我所能的拯救受苦之人，便是我的江湖了。”裴溪收敛了眸子的向往，很多话都是一直藏在心中的，见到李纹，才唠上了一二。
现在，她挺满足了，只是在看到一身侠气的李纹也不免有些想到自己青春之际的梦想。
那年乱世，哪个武林儿女不想杀尽天下恶人，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呢？
“师姐大善。”李纹行了个道礼。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回纯阳么，还是要入这江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年便是藏剑山庄新一届的名剑大会了，你初入江湖，倒是可以去那边长长见识。”裴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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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且未作打算，当时下山见师姐心切，便也没多想别的。”李纹沉吟：“如今见到师姐无恙，之后应当会在扬州待上一阵，再做别的打算。”
主要还是不舍得。
“还真有几分江湖潇洒客的味道了嘛，那好，你有你的打算就好。”裴溪眨眨眼:”你如若留在扬州的话，我这地主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周待。”她看了眼医馆，寓意明显。
李纹道没事，不用关心。
“过些日子会有个灯会，我记得是哪家小姐要嫁人来着，到时候医馆应该会清闲不少，我也可以带你游玩一下这扬州城。”裴溪想了想，道。
李纹心念一动。
“好。”迫不及待。
于此，李纹便于扬州住了下来，当然并不是住在裴溪的家中，而是旁边的一家客栈上，扬州仍旧平静，只是这医馆里，每日白天多了一位看起来便像江湖中人的持剑少年，少年也不求医，站在那边，一站便是一天，极为安静，倒是引来周边邻坊大妈们的猜疑，纷纷想这李纹和这裴家小女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直到有天，裴溪在治完病人后托李纹帮他拿药，唤了声李师弟，众人才明白，李纹和裴溪出自同门派，来自花谷的弟子，一时间坊间的传闻也少了许多，对于各大门派的弟子，百姓们都持有敬意。
他们很清楚当年的乱世是谁平定的。
对于这其中微妙的误会，李纹没有听到过，裴溪也懒得解释，不过大抵还是相同的，李纹身为纯阳弟子，虽叫一声师姐，倒也无碍。
这些日子里来，扬州安定，江湖也未有大事发生，姬别情的回信总算是到了，信中所述内容也大抵和李忘生的差不多，皆是各大门派在外游历的弟子或多或少碰到了这些傀儡，凌雪阁弟子已在暗中调查此事，相信不久就会水落石出，也有几分和李忘生信笺中一样的关心嘱托，倒让李纹心头一暖。
这家伙，果然还是热心肠。
信中不仅有关于此事的，也有李纹所猜测关于九天的事，姬别情直接回到此事定和九天无关，他认识无名，这傀儡不是出自他的手笔，也说此事就别让李纹关心了，全权交给他们就行。
能闲着，李纹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之后的日子，白日驻留医馆，帮裴溪打打下手，给裴玥讲些故事，晚上回到客栈再修习武功，清净悠闲的很。
和纯阳宫的清净不同，这里多了一分烟火味，少了一丝无情，不过已经有多日没听沈剑心在他耳边唠叨大侠的故事了，倒让他生出了几分怀念。
也不知道那小子在长安闯出名头没？他的大侠梦还远么？
李纹也不急，长安，他迟早也是会去的。
至于近来，李纹也没别的打算了，就多在扬州停留一些时日，等厌烦了，再看看去哪走上一趟，只是还有一个问题让李纹头疼。
他从纯阳带下来的盘缠没有多少了，裴溪也说过要给他开工钱，但他拒绝了，现在看来，得想点赚钱的办法了，不过不能是在医馆里，医馆的运转全靠裴溪一人，本就不怎么赚钱，甚至还要亏本，李纹没那么不要脸。
再大的大侠，行走江湖也是要吃钱的，他又不是藏剑弟子，每一个都腰缠万贯。
说到藏剑，李纹开始思索，既然这个世界制造兵器这么赚钱，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些前世的知识来让自己变成大富豪？
想了很久，还是算了，这么多年过去，前世游戏剧情他都快忘的一干二净了，只记得几个游戏后期热门的人物和大概的走向，更别说他所学的那些知识了。
“真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李纹叹了口气，开始了自己在扬州的‘北漂’生活。
武艺再高的他，没有脑瓜子，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能选择的，要么就是苦力，要么就是茶馆小厮。
既然决定要找工作，那肯定不能再拖了，前日就和裴溪姐说过了，之后可能偶尔才到一次医馆，裴溪有些意外却也没说什么，倒是那小丫头不舍得很，在李纹承诺每次来都给她带糖葫芦，小丫头才眉开眼笑。
带着剑找工作是不方便的，或许还能被人当作是不法之人，他想了想，只是背上了重大的剑匣，这里边装的东西实在太贵重，虽说扬州淳朴，但难免小偷小扒。
只是刚从客栈的楼上下来，便听到了楼下传来不小的动静，他好奇的凑了过去，听了一会儿。
原来是一家看似富裕的公子作夜在这里住店，早上退房时却支支吾吾的交不出钱来，客栈老板以为这人要赖账，当下派客栈小二给他拿下，不给个说法绝不放任弃离开，本来吧这也就是个小事儿，谁知那住店之人嚣张的很，说什么他的钱是在客栈被偷的，他才是受害者巴拉巴拉的，正巧碰到李纹下来，双方争执不休。
李纹看了眼那住店之人，此事正红着脖子和店家争执，李纹转过身，和自己无关，还是先考虑自己吧。
“李兄！”身后传来惊呼。
李纹心中咯噔了一下。
“李兄，李兄救我！这店家老板蛮不讲理！李兄我知道是你，我认出来了！”那人声音越来越大，如果不是被多人拦着，怕是冲到李纹面前了。
也有看戏者，听到住店之人的呼喊，朝着李纹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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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剑匣是不是要改良一下，实在是惹人注目。
他转过身，走了过去。
“李兄救我！”那人包含热泪，老板大惊，觉得这少年是不是和这人一伙的，主要是李纹身后背着的那玩意儿，希望不要是个霸道不讲理的武林中人。
“谢兄，你这是...”李纹无奈的叹了口气，眉心有些刺痛。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家客栈碰到这个人。
谢长安。
就是那个凌雪阁的谢长安，前些日子非要和李纹拜把子那个。
他有些不懂，谢长安武艺高强，还是凌雪中人，怎么会让人把钱偷了去？这要让姬别情知道了，怕是要痛打一番丢出凌雪阁吧。
虽胡思乱想，但他还是说：“店家，先放开他吧，这是我朋友，他的钱我付了就是。”
他真的很想走，自己也没多少钱了。
店家心中安定了下来，这少年这些日子都住在店里，很是安分，现在看来应该是哪个名门正派的弟子。
主要是给钱就行。
交了钱，那些小二才放开了谢长安，哪知这谢长安不罢休，还要找店家讨个公道，关于他钱财丢了的事情。
“别喊了，你看那是什么。”李纹无奈的抓了抓谢长安，指着客栈一处很明显的标志，上面写到，贵重物品还请顾客贴身带好，如出意外，概不负责。
谢长安红了脸，他的确没看到。
如果不是他着急去秀坊，怎么会让那小贼人得手？
至于让荀鸢来救他，更不可能了，那岂不是自己要落下一个什么小偷都能偷的凌雪弟子？
太丢人了。
还好碰到了这位自己在华山下结交的兄台，他突然觉得，果然有朋友走到哪里都是平坦的。
只是他还有些不甘。
“别委屈了，你要真委屈，为什么不报官呢？”李纹一眼就看出谢长安在想什么。
报官，怎么可能，那只会更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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