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事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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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山神庙里，只能听见他低低的呼吸声。
被称为“婉儿”的老妪双目垂泪。
她无疑是敬爱她的父亲的，他们一家三口确实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但是，一切都改变了。
“我爱你，父亲。”老妪面露不舍，看着地上的老人，他的眼睛似乎再也抬不起来了，只能通过一段急促的呼吸声判断他还活着。
“但我也恨你，恨你杀死了母亲。”
老妪的眼泪似乎流干了，她看着地上的钟良，等待着他停止呼吸。
“走火入魔的感觉怎么样？”杨柳不会放过这个对异力更多了解的机会，“你的道心毁了，然后呢？”
“我变得偏执、多疑、易怒，我……”钟良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全身心都奉献给山神娘娘的人才有资格担任庙祝。”
“我忤逆了他们的意志，我总以为这只是我由于将要来临的婉儿患得患失，又害怕山神娘娘，所以……”
“在那个时候，异化就已经发生了，到最后，我偏执地认为，是婉儿她娘毁了我的生活，我……掐死了她。”
“然后，我重新把婉儿抱了回来，以老师的身份教导她，以父亲的责任关爱她……”
‘所以庙祝愿意称呼他为老师，而不是父亲？那她是怎么得知的真相？’
“死去的婉儿他娘就像是梦魇一样缠绕着我，”钟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时刻了。
他的身躯就是薪柴，生命之火在这一刻空前旺盛，也随时有可能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我每天晚上做梦醒来，都能梦见婉儿她娘站在一座桥边，朝我招手。”
“她说……”
“我等你。”
最后，像是知道自己生命的尽头，他空洞的眼神看到了庙祝，道：“对不起。”
他的胸脯停止了起伏。
庙祝没有管放在神像前的垫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谢娘娘慈悲！”
“礼赞山神娘娘！”
杨柳看向那个神像，祂的眼神依旧空濛。
‘山神娘娘让他以一个人类的身份迎接死亡了啊……’
他的【天目】受到了触动，像是感受到了中央的事情。
打开【窥阴阳】，前方是一片灰色的迷雾，只有一个神魂发着微微的灵光。
钟良浑身的皮肤如同老树皮一样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他似乎不明白自己要去哪。
“什么？”
重重迷雾像大门一样层层荡开，一节节台阶平铺而下，蔓延向不可知的地方。
“这是什么？”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向前踏出了一步。
要是没有【童心之眼】，杨柳根本注意不到他的时间在逆流。
随着他踏下台阶，树皮一般的皮肤像是逐渐缩水的衣服，紧紧地套在他身上，从老年、青年、中年、青年、少年之间转换。
‘每当要被少年村的时间逆流规则影响，钟良就离开少年村，等自己重新变年长，然后再回来。’
‘所以他的生长路线和其他人不一样，不然的话，他应该逐渐变年轻，而不是在各个年龄段之间左右横跳。’
‘这个方法肯定有限制，要不然外界不会是这个态度，那么这个限制是什么呢？’……
‘这个方法肯定有限制，要不然外界不会是这个态度，那么这个限制是什么呢？’
‘在他出门的时候，又有谁在帮忙处理少年村的事物呢？’
终于，钟良像一个丫丫学步的婴孩，爬完了一百七十八节台阶。
“呀——”
他连话都无法说清，但依旧爬上了那座桥。
“忘川河畔有黄泉，奈何桥上绝离别。望乡台边泪两行，孟婆站旁述哀伤。一碗迷汤穿肠过，前尘往事随风扬。千世轮回为相见，缘订三生情意长。”悠扬婉转的歌声响起，钟良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迷雾中。
“他早就忘记了她的名字。”山神再度凝固了时间，庙祝磕头的身影僵在半空：“这是奈何禁地对余的试探，他们觊觎余已久。”
山神的声音直接在杨柳脑子里响起，并没有显出身形：“奈何禁地，又名奈何桥，是亡魂的归宿。”
“他们特意找到了钟良的三生情缘，帮助他们缘定三生，希望通过掌控他们子嗣的方式来对余施加影响。”
“于是余给了他们一个回礼。”
“韩猎户没提过侍奉山神需要全心全意，所以这条规律是后加的吧？”
“这里是余的主场，他们太小看余了。”
祂说：“至于名字——”
“名，力也，道也。”祂道，“余之名，奈何之名，汝恐难承担。”
“那么？”
“汝该去了，”她道：“时间的循环不容停滞太久。”
神庙、壁画、荒草、树林，一切景物在杨柳眼中后退，直至陷入无边黑暗。
……
“啊！”杨柳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在地面上保持住平衡。
就像是梦见自己在坠落，醒来之后会下意识蹬腿一样。
‘祂的实力我无法揣测啊。甲级？或者甲级之上？’杨柳面颊一抽。
若不是他见过那些时间的规则，还有自己上涨的实力，他恐怕也会以为自己被梦境影响了。
‘也不对，祂的能力是幻想成真，还是时间倒流？’杨柳感到脑子一阵刺痛，迅速停止了思考。
“二哥，怎么了？”六号正在和韩猎户交流。
韩猎户依旧是那副粗犷的打扮，没有见到老牛鲜血时的狼狈，靴子里的猎刀也没染血。
“没什么。”杨柳道。
‘一位至少甲级的异人在他的梦里接见了我？’杨柳内心叹息，‘我何德何能？’
“心魔，你刚才发现了什么吗？”
“疼死老子辣！今天我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心魔在杨柳意识深处高喊，“彼其娘也！刚才有位巨佬把你的神魂劫走了，吓得我还以为我要被你英年早逝……啊不是，是大哥你要英年早逝了！”
“心魔，闭嘴！”杨柳下定决心，不能再把心魔往树林里一扔就完事，至少要给他准备一个禁闭专用小黑屋。
杨柳看向六号，觉得自己需要把他糊弄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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