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黑虎

 “吾可是来迟了……”


 众人正要落座，忽然厅外一个响雷也似的声音传来，未语先笑，先声夺人。


 余文及止住动作，循声望去，但见门外大步闯进来一人，面如锅底，海下赤髯，两道白眉，眼如金铃，带九云烈焰飞兽冠，身穿锁子连环甲，大红袍，腰系白玉带。


 竟是一身戎装，武德充沛。


 北伯侯同样看向门外，他面色似有些许意外，但很快热情招呼道：“贤弟来了，快入座一起饮酒……”


 听称呼，来的这位该是北伯侯崇侯虎的胞弟、官拜“曹州侯”的“崇黑虎”了。


 不知为何，余文及觉得北伯侯面对崇黑虎时好像有些气虚，似颇畏惧这位胞弟。


 崇黑虎大步走到堂中，双手合抱向上一拱手，大声说道：


 “闻长兄设宴款待贵客，小弟特赶来一晤，惊扰之处，望乞长兄敬恕……”


 他的音色如金石铿锵，清亮而坚，就像那种唱戏的老生，但音量又大声如雷霆，咬字清而短促，一开口便镇得满堂嗡鸣。


 自顾自抱拳一礼谢过罪后，崇黑虎转头看向余文及，又声音铿锵的洪声道：“吾来迟了，却不曾迎接远客……”


 说着，转身朝余文及走来，在他身前站定，瞪着金铃也似的大眼上下打量着，焉地仰天大笑，道：“原是吾教中道友，崇黑虎这厢有礼了……”说完一礼。


 余文及见崇黑虎向自己抱拳作礼，便同样抱拳回礼，口中道：“道友有礼，不知道友师承教内哪位前辈？”


 截教是一个教派，而不是门派，它的组织形式并不严密，很多炼气士之所以会呆在一个截教里，是因为共同的修行理念。


 截教的共同理念，就是“逍遥自在”。


 既然追求逍遥自在，那么可想而知，截教这个教派的教规，自然比较松散，而不是那种教条森严，什么人该做什么事都有明确而严格的规定，绝不允许逾越雷池一步。


 然而“逍遥自在”是什么？又怎么做？不同的炼气士对此还有着不同的理解，有着不同的解读，又各自秉持着各自的理念。


 理念相近的炼气士，便自然聚在一处共同，相互为友，由此又形成了大大小小不同的松散小派系，不同的小派系间，除了共尊碧游道人这位教主外，几乎没有交集，可谓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松散的教规带来松散的教派生态，因此即便是同属一教，截教的炼气士之间，相互未必认识，甚至未必相互听说过。


 因此余文及才有此问，毕竟只有问清楚师承脉络，才好定下两边关系和称呼。


 余文及这一脉比较特殊，在截教中被称为“金灵”一脉，是教主亲传嫡脉之一，因此“一气仙”给他的传承中，是包含有一份教中人物名单的，包含有名号和大致介绍。


 这位腆着将军大肚的崇黑虎并不在这份名单上面，因此余文及只好问他的师承。


 这时北伯侯走到近前，从旁插话道：


 “吾弟自幼得异人传授道术，惜乎异人传下道术后便飘然离去，不肯留下名号，只知是出自截教的仙人……”


 “仙人”一词的本意，是指“山上的人”，山上的人，也即是修行的人；至于它的另一层意思，那只有到达“炼虚合道”境界的炼气士，才有资格被称为“仙人”。


 在这里，北伯侯口中的“仙人”，用的应该是第一个意思，也带有恭维的意思。


 当然，也不排除他口中的“异人”真有“炼虚合道”境界的修行，不过余文及认为即使有，也不是北伯侯能看出来的。……

 


 当然，也不排除他口中的“异人”真有“炼虚合道”境界的修行，不过余文及认为即使有，也不是北伯侯能看出来的。


 听了北伯侯的话，余文及点了点头，重新对崇黑虎拱手一礼，道：“原来如此，见过道兄……有礼了。”


 北伯侯这么一说，余文及就明白过来崇黑虎的情况可能跟吉立一样，都还只是记名弟子，没有正是拜过祖师、受过法戒。


 只不过与吉立能随侍在太师身旁、边学习边接受考察不同，崇黑虎这种，很可能就是没能通过考察转正，或者说过路的异人本就没打算收徒，只是随手传了一两手道术而已，早把这位记名弟子忘在了脑后。


 因此，崇黑虎的名姓，自然也就不在教内人士的名单当中，不过他这种也仍然能算做截教的人，只不过属于外围。


 当然了，也有另一种可能性比较小的可能，那就是崇黑虎的道术传承不知是从哪得到，然后自己不断学习摸索出来的。


 所谓“幼时有遇到异人传授”云云，只是他对外放出的说法，是为了给自己的道术传承来历过上一道明手，同时也无中生有捏造一个“异人师尊”的背景，威吓他人。


 这种情形也是有的，截教的炼气士数量相当多，偶尔也会在经意或不经意间、留下一些道术传承流落到民间，被人修成。


 而在这种情况下，崇黑虎也能算是截教的人，毕竟他练的就是截教的道术，只不过要算作“散人”一脉中。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但不管是上述哪一种情况，既然是叙不上师承辈份，那么客气些，且称呼上他一声“道兄”，也就是了。


 不过暗地里，余文及对崇黑虎没有写入教派名单这种做法，却有些不同意见。


 或许从炼气士的角度看，崇黑虎修行根器浅薄、不堪造就，无望修至上乘境界，故而认为他不重要，没有将他记录到名单中。


 但在余文及看来，只凭这人“曹州侯”的身份，即使不度他入教，但也有足够价值将其名姓录至名单中，何必吝惜这点笔墨？


 抑或者，他真是个野生的“散人”？


 ……


 ……


 崇黑虎见状，又是“哈哈”一阵仰天洪声大笑，接着转身喝道：“好说，好说，应鸾吾儿，还不过来速速余道兄……”


 余文及这时，才把目光随着转向一直跟在“曹州侯”崇黑虎身后的年轻人身上。


 他之前就已经注重到这位年轻人，现在看来，这一位应该就是崇黑虎的儿子——


 崇应鸾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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