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聋子
此次雷音寺的佛会，日程安排上比真秀预想的要简单不少。
第一天是佛会的试炼，第二天是寺庙代表们的议事，接下来三天则是进修。
而现在则是来到了佛会的最后一天。
今天雷音寺并没有再安排什么重要的事务，只是会在最后由雷音寺的代表来宣布此次佛会的结束罢了。
而在这几天的日子里，灵山下的村庄里可是一直很热闹的。
那里有属于普通人和佛门以外江湖势力聚集，一边参与佛会凑个热闹的同时，也在等待着此次佛会的最终结果。
如今江湖上，佛道两门的势力最为庞大，其他的三教九流自然关注他们的动向。
就像这一次佛会，乃是佛门数年以来最盛大的一次活动，而且聚集了许多寺庙中的年轻高手，自然值得令人期待。
灵山脚下的村庄人来人往，一派热闹的景象。
路上有各式穿着打扮的人，不分贫苦富贵，全都以信徒的身份参加这一盛世。
而且这其中还有不少来自西域百国的色目人。
色目人的瞳色不同与大炎子民的顺遂的漆黑，而是颜色各异，相貌也有很大的差别。
但来到佛会的这些色目人对佛门都很虔诚，而且有不少都说着流利的官话，除了模样不同一些，倒与其他大炎子民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相传，佛门就是传自西域，但时至今日年代以太过久远，无从可查。
而且，如今佛门的圣地也是位于灵山，兴盛于大炎境内。
反倒西域百国，似乎遗留下来的寺庙已经不多了。
“好热闹啊。”
真秀在佛会上走走停停，不时的听着身旁同伴们的科普，兴致盎然。
今天是最后佛会的最后一天，真秀便约了几个相熟的朋友，一起下山游玩。
如今，在他的身旁，分别是相国寺的萌荫、雷音寺的觉尘和天音寺的善悦。
真秀本来还想邀请萌空和萌净，但听说俩人在三天的进修中更进一步，完成了突破，正在领悟五行的关键时刻。
要是能跨过这一步，萌空和萌净就也能晋升五品，成为掌控五行的强者了。
师兄弟俩的修为本就在六品巅峰，这次佛会中通过比斗和三天的修行，顺其自然的更上一层楼。
至于邀请善悦，真秀则是存了一份与之交好的意思。
法华寺和天音寺的情况差不多，而且佛会议事前，善悦还特意给真秀提了个醒，这份善缘也算结下了。
而且真秀看善悦也是一个品性良善之辈，因此才有了亲近之意。
至于觉尘嘛，倒不算真秀邀请的，而是他知道这几人打算下山游玩，毛遂自荐来当个向导。
真秀本不愿意麻烦他，但架不住人家的热情，最后只得同意。
四个人在佛会中走走停停，倒也颇有闲趣。
灵山脚下的这座村庄此时比京城的街道还要热闹几倍。
道路两侧挤满了人，耍把式的和全国各地云集而来的商贩占据了两侧的每一寸土地。
这些人都是走南闯北，居无定所的人，俗称跑江湖的。
听闻灵山有大热闹，这才都赶到了这里。
平日里，进出灵山需要严格的审核，哪怕是寻常百姓若没有正当的理由，也难以踏入这座村庄。
灵山作为佛门圣地，自打脱离了大炎的掌控之后，就自成佛国。
虽然面积不大，但毕竟有代表佛门的雷音寺坐落此地，因此也无人敢随意造次。
真秀一直在偏远山村生活，哪里见过这般盛景，一时间倒也看花了眼。
他虽不是什么人来疯，但看热闹是人之本性，倒也免不了俗。
而本地的村民见到这么多外来人，也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兴致勃勃的宣扬着佛法，和善的对待着来客。
想来他们也是已经经历过数次佛会，对这些都熟门熟路了。
只有一些小孩子兴奋的通红了脸，跟小伙伴们四处跑来跑去，后边的家长们不断嘱咐他们小心。
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色彩，这样浓烈的氛围让身在其中的人都下意识的感到开心起来。
“若这天下人都是这般过活该多好。”真秀不禁感慨一句。
“你倒是胸怀天下啊。”萌荫打趣一句。
其他人也是跟着笑了笑。
倒没有人怀疑真秀只是再说空话，毕竟看到这番景象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心情。
而真秀则是因为见过苦难的人们，才会第一时间有如此感慨。
觉尘接口道：“这也是佛法存在的意义，作为佛门弟子，普度众生确实是我们终生的使命。”
在场之人中，觉尘的年纪最大，也曾作为上一代雷音寺代表弟子参加过佛会。
虽然对觉尘的并不是很了解，但真秀却觉得说出这话时，他的神情不似作假，而且还有一丝追忆之色。
“看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真秀心中暗道。
善悦跟在大家身旁，只是憨笑着，并不怎么说话。
而这个时候，善悦的背后有一个卖把式的突然拿出一个铜锣，“哐”的一声就炸开了一轮声波。
真秀等人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寻常的百姓们纷纷堵住了耳朵，离那卖把式的远远的。
原来他要表演压箱底的功夫了，这才为了引人注目敲了声锣，哪成想尽然惹了众怒，被人好一顿埋怨，不得已连连告罪，说着不是。
但不管如何，他的目的达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道了这卖把式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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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秀则是发觉不对，忍不住问道：“善悦，你离的那么近耳朵没事吧？”
原来刚才那声锣响之后，善悦竟然都没什么反应，表情都没变一下。
善悦摇摇头，说道：“我没事的，这种声音还吓不到我。”
先前真秀等人皱眉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善悦如此说法反倒让他们更好奇了。
骤然听到刺耳的声音有所反应是一种本能。
哪怕他们修炼有成，不过是听力变得更加灵敏，忍受力也强了一些而已。
虽然不至于像普通人一样仓皇捂耳，但也会感到不适。
像善悦这样波澜不变，倒是非比寻常的功夫。
这不禁燃起了萌荫的好奇心，懂得越多的人，越是想要探究未知。
“难道你们天音寺的功法，还有这样的效用？”
萌荫这么一问，真秀倒觉得有几分道理。
先前在试炼中的比斗时，善悦的那一手天音波就令人印象深刻。
虽然仅仅是简单的拍手动作，居然能爆发出可怕的音波来攻击敌人，确实厉害。
而这似乎也能侧面印证，天音寺的功法跟声音有关。
“这倒不是。”善悦挠了挠头，害羞一笑，接着解释道：“其实我先天就有耳疾，听不到任何声音，后来修炼了寺里的功法，才能通过特殊的手段听到声音，那些刺耳的声音我感知到之后，可以直接不继续捕捉，所以才看起来没什么事的样子吧。”
“……”
善悦的这番解释，让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看着跟普通人一样的善悦，竟然还有此等隐疾。
“阿弥陀佛，想不到善悦师弟竟然还有如此际遇。”觉尘叹道。
“是啊，我先前都没察觉呢。”真秀也跟着说道。
“怪不得善悦说话时都会慢半拍，有一个反应的动作，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只不过……”
真秀和觉尘把目光转向了提起这一茬的萌荫，无声的看着他。
萌荫微张着嘴巴，直接愣在哪里，就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
“善，善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这边话没说完，真秀在一旁摇了摇头，接口道：“至少二十年功德啊。”
觉尘听到这话，当即转过头，面朝灵山的方向默默诵经，嘴巴紧紧的抿住，心里却是骂了一句真秀：“这厮不安好心，还想连累我，真是枉为佛门弟子！”
萌荫难得露出慌乱的表情，加上他那可爱的外表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欺负一下。
真秀的话，萌荫自然也是明白什么意思，当即急道：“我今年才十九岁！”
结果真秀反倒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唉。”
萌荫差点气炸，一把抓住真秀的衣领质问道：“你叹什么气，我刚才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明明是你最先提起这事的。”
因为个子小，萌荫几乎是甚至了胳膊才抓住了真秀的衣领，虽然在升起，但看着实在有些滑稽。
真秀刚才见氛围不太好，所以才故意打岔，现在看萌荫没先前那么内疚了，就想着先哄他两句。
结果，身旁却响起了陌生的大笑。
“哈哈哈……”
真秀和萌荫的意外的转头看去，觉尘也是停下了默念的经文。
发出笑声的是善悦，他的笑声与常人不同，音调上有些微的怪异，但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他此刻开心的心情。
和平时只是憨憨一笑，摆出了笑脸不同，这一次他笑出了声，而且笑得很大声。
真秀的身体微微后仰，不禁想道：“好你个善悦，看着憨厚老实，竟然喜欢这种地狱笑话。”
“而且，哪有自己笑自己的啊！？”
但不管如何，善悦的笑声，让另外三人都放下了心来。
很多时候，哪怕被冒犯大多数人都会说“没事”，然后选择原谅。
而这样做的大部分原因，并不是真的自己无所谓，而是世俗的标准让自己不得不“大度”，不得不原谅别人的冒失，否则自己就会反倒成为“小气的”，“不懂的原谅的”过错方。
先前那一刻，萌荫的紧张不是作假的，他也很害怕自己不经意间冒犯了善悦。
而且萌荫很不想善悦“不得不”原谅自己。
萌荫因为自己特殊的外貌，受过不少人的指指点点。
他知道那样的心情，被人无心以言语冒犯时，哪怕当时他能当做没什么事一样轻松揭过，但蓦然的某一刻，那一句无心的话语会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狠狠的给他来一下。
每当这种时候，萌荫都有些不太确定，是别人伤害了他，还是他自己在伤害自己。
但不管如何，就是这样的经历，才让萌荫能感同身受的去在乎善悦的感受。
不愿意自己成为他人伤痛的来源。
但从现在善悦的反应来看，似乎是他多虑了。
“或许，也多亏了这家伙口不择言的玩笑吧。”
萌荫松开了真秀的衣领，对他又气又恨之余，又有了一点点的感激。
善悦那边还在笑，已经笑出了泪花。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记忆中，他原本是很讨厌自己的笑声的。
小时候，还不曾听闻过这世上任何声音的善悦，还能无忧无虑的大笑。
可自打他修炼了天音寺的功法，能通过特殊的方法感知到声音之后，在那一天，善悦知道了自己的笑声有多么的刺耳。
响起了儿时其他小朋友和大人们对自己投来的异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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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对自己也很严厉，所以善悦哪怕有这样的苦恼也从未对人倾诉过。
每当他说出自己的先天耳疾时，非常偶尔的能见到萌荫那样的反应。
善悦能理解对方也是因为对他感到歉意才会如此，但这样的反应其实让他更加烦恼。
反倒是嗤笑和不屑，让善悦更容易接受一些，因为只要不在乎对方就可以了。
可就在他刚才看到萌荫的反应，有些后悔说出自己的问题时，真秀的那一句玩笑却是让他感到突兀的好笑。
从来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就像是一个人被突然以奇特的方式戳中了笑点一样，善悦怎么也停不下来了，而且越想越好笑。
“虽然非常对不起善悦和佛祖，但实在是太好笑了。”
善悦笑得肚子都僵硬了起来，弯着腰直不起身。
而真秀和萌荫看着善悦这个样子，也是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活像三个大傻子一样，在街上笑个不停。
觉尘毕竟年长几岁，终究还能多把持住一些，但也是勾起了嘴角，望着灵山上的佛光，嘴里嘀咕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四个年轻佛门弟子的组合在佛会中本来也不算瞩目，毕竟到处都有各寺弟子们的身影。
但真秀和萌荫的外貌过于出众，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此时大笑不已的模样，就更加令人侧目了。
在他们一旁耍把式的累得浑身是汗，结果发现自己耍了半天，还没那几个和尚在那傻笑来得有节目效果，不禁气得鼻子都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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