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柔荑
“爹你放心，女儿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李小姐语气淡然，似乎真的可以坦然面对任何结果。
李老爷实在是拗不过女儿，便无奈的冲着诚珏道长点了点头。
见这边点头同意，诚珏道长也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坦然的坐回了亭子里的位置。
他沉吟片刻，接着便捻须说道：“李小姐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一些。”
诚珏道长的语气十分严肃，表情也很是凝重。
“老实说，以这样的状态能活到现在，也是一个奇迹。”
听到这些话，原本对诚珏道长抱有很大期待的李老爷也不禁心底一沉，但终究是耐住了性子听下去。
“李小姐最大的问题是先天不足，可如果随我修行养生功法，迟早有将先天缺陷补足的一天。”
“可现在的问题是，只怕李小姐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诚珏道长说到这，不禁喟然一叹，满脸遗憾之色。
“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小女只要跟着一起修炼就能补足先天缺陷吗？”
“为何，为何现在会说她没有时间了呢？”
“补足了缺陷，不就没事了吗？”
李老爷一连串的追问，不难看出他的内心起了波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静。
“补足先天缺陷需要时间，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可现在以李小姐的情况，我只能替她延命。”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倒是可以让她恢复的跟常人无异。”
“可惜……”
诚珏道长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亭子里的氛围顿时变得沉默起来，气氛几乎要彻底凝固。
最后，还是作为当事人的李小姐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爹，没事的。”
她说着话，起身走上前握住了李老爷的手。
“女儿这辈子已经过得够幸福了，能当爹的女儿我很开心。”
“所以，不用替女儿伤心。”
“我在人世间有爹宠着，哪天到了地下也有娘陪着。”
“我已经很幸运了。”
明明得知了自己时日无多，但李小姐的声音却温柔平静，反倒安慰起自己的父亲。
李老爷看着眼前带着面纱，浑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儿，不禁心头一酸。
想起已经过世多年的妻子和即将要离开自己的女儿，这辈子他最爱的两个女人，他居然一个都保护不了。
“是爹对不起你啊。”
李老爷轻轻抱住了女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那几个伺候在亭子里的丫鬟立即转过了身，不敢去看主人失态，俨然是规矩到了极点。
诚珏道长则是见惯了这些，只是摇头作叹，未曾回避。
倒是苦了真秀，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他本是出于小心起见，不愿意离开诚珏道长的身边，怕被人趁虚而入。
现在反倒是把自己给弄得多余了。
那边李老爷和李小姐正感伤着，真秀也不好去打扰，只好来到诚珏道长身边问道：“道长，真就完全没法子吗？”
诚珏道长摇了摇头，悄声解释道：“李小姐的身体实在是虚弱到了一定的地步，都不一定能挺过今年。”
真秀一听，当即吓了一跳。
今天都已经过了一半多，那不就是说李小姐只剩不到半年的寿命了吗？
“我可以让李小姐跟着我一起修炼金刚功，慢慢恢复身体，但这门功法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做不到药到病除。”
“我或许能让李小姐剩下的性命延长几个月，但终究是无法改变最后的残酷结局。”
真秀听了诚珏道长的解释，也算是弄明白李小姐的情况了。
就像是那道经典的数学题，将李小姐比做水池的话，这水池就是一直在漏水，而且即将把池子里的水全都流光。
诚珏道长可以修复水池的漏洞，并且往水池里注入新的水。
可问题就是，不等他修复完水池漏水的毛病，这池子里的水就会先一步流干了。
而且注入进去的新水，也不过是延缓一下水池流干的速度，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是李小姐香消玉殒的时候。
她现在的情况就跟小学时的水池注水放水的数学题一模一样。
搞清楚状况之后，真秀就立即有了主意。
“这样的话，让注水的速度超过放水的速度不就行了吗？”
一念至此，他立即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诚珏道长听。
诚珏道长听了之后，也不禁点了点头：“你这以水池的比喻倒是贴切，但提高注水的速度哪有那么简单？”
“这可不是往水池里灌水那么简单，而是要往人体里注入新的生机啊！”
真秀刚想接茬，结果由于俩人讨论的热烈，不知不觉间放大了声音，惊扰了一旁的父女俩。
李老爷偶然听到几句，便拉着女儿来到了他们身旁，急切的问道：“两位在讨论什么，是不是跟小女的病情有关？”
他先前也听到了真秀以水池来比喻病情的话，不禁对他高看了一眼。
原本觉得真秀只是跟在诚珏道长身边来见世面的后辈，现在想来能跟诚珏道长这样传说中的人物在一起，哪怕是年轻人，也应该是其中的翘楚才是。
他一直以来只把希望放在诚珏道长的身上，因此反倒有些忽略了真秀，现在看来这位年轻人，或许也能提供一些帮助。
诚珏道长见李老爷也过来追问，不禁面露难色。
给患者的家属一个抓不住的希望，反倒会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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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李老爷此时的神色，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搪塞的过去的，只好将先前俩人的讨论的内容，告诉父女俩。
“新的生机嘛……”
绕是以李老爷宠辱不惊的涵养，听到这个词也不禁呐呐无言。
但他随即扔掉自己心中升起的颓然，摇摇头便开始思考起来。
看李老爷转瞬间打起精神，又开始努力思考对策的模样，就连真秀和诚珏道长都不禁心生倾佩。
“百折不挠。”
俩人的心中同时冒出这个成语。
受到打击之后，不到片刻就又能重新振作，思考接下来的对策，这样的人物当真了不得。
“道长，天材地宝中可能得到这新的生机？”李老爷问道。
对此，诚珏道长摇了摇头：“寻常人可以，但李小姐虚不受补，反倒会受其害。”
“原来如此。”
李老爷也是心中了然，要是如此简单就能解决，诚珏道长也应该早就考虑到的。
“那若有擅长疗伤功法的高手相助呢？”
诚珏道长深深的看了李老爷一眼，最后还是叹气答道：“生机一道，虚无缥缈。或许水木属性，擅长疗伤的上三品高手得以窥见其中的奥秘，李老爷可以一试。”
“毕竟，贫道不曾达到过那个境界，所以也难说个准确。”
“嗯，我记下了，多谢道长。”李老爷就此打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他心中却是已经将此事提上了日程，想要尽快找到符合条件的高手，配合诚珏道长治疗。
只要能救回女儿的命，一切都是值得的。
俩人你来我往，一句接着一句，真秀在一旁干看着，都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说的差不多了，真秀才开口说道：“诚珏道长，你看这能不能为李小姐带来新的生机。”
他说着，就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掌心中的白莲神纹发出淡淡的荧光。
这样的变化，吸引了亭子内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都盯着真秀掌心上不断发光的白莲神纹，愣愣的看着。
“这是？”
诚珏道长活了这么多年，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可眼前的这个东西，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
他原本只以为，真秀身上的这些神纹只是装饰，没想到竟然还另有用处。
诚珏道长能从白莲神纹绽放出的光芒出察觉到一股勃勃生机，宛如生命在其中孕育演化。
他只知道真秀打得一手好架，哪曾想他还有这么一手。
先前经历过奉天城的功德积累之后，真秀的双臂就已经遍布神纹，而且还在继续向胸前蔓延。
只不过他平日里都穿着僧袍，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若是再像以前一样，打架之前先光个膀子，只怕会闪瞎敌人的眼睛。
他的身体原本就因为琉璃体的神通，宛如白玉雕琢一般完美。
如今身体上又多了白莲神纹的镌刻，更显纯洁神圣，宛如传说中的神佛一般。
真秀如今的肉身，哪怕是被当成艺术品也是理所应当的。
一旁的李老爷看着真秀的掌心和额头上的纹路发出淡淡的荧光，虽然感到意外，但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异。
但看诚珏道长如此郑重其事的表情，就知道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说法，便在一旁默默的等待着他们的解释。
可就在这个时候，亭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小猫轻吟一般的动静，让人听着酥酥麻麻的。
李小姐第一时间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幸亏还有面纱遮着，否则只怕是丢脸到家了。
但她这么一声，反倒给出了最好的解释。
“我这身上的白莲神纹可以救治伤者，其本质就是为伤者注入一股生之力，让其自行痊愈。”
“诚珏道长，或许我可以为李小姐的体内注入新的生机呢。”
毕竟还没有试过，真秀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否则待会儿要是没有效果，岂不是很尴尬。
诚珏道长一听这解释，当即抓过真秀的手，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在白莲神纹上面，更加仔细的感知着这股力量。
好一阵之后，他才有些迟疑的说道：“这，这难道是一门神通？”
真秀点点头，但也没多做解释。
得到答复，诚珏道长又看向了李小姐，然后问道：“你对这股气息感觉如何？”
刚才的动静大家都听到了，但还是得听听本人的意见。
似乎是想起自己先前发出的羞人声响，李小姐不禁低下了头，不自觉的绞着自己的衣袖一角，嗫嚅道：“还蛮舒服的。”
听到这话，在场三人都齐齐振奋。
这说明有戏啊。
“李老爷，或许可以一试。”诚珏道长立即提议到。
李老爷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了真秀一眼，略做犹豫之后才开口道：“那就姑且试一试吧，小女的性命全仰仗两位了。”
“李老爷不必担心，我们只是略做尝试，应该不会有危险的。”诚珏道长安慰一句。
接着他把真秀拉到了李小姐的身前，然后嘱咐道：“真秀，待会儿你慢慢的注入白莲神纹的力量，记住一定要轻柔，否则李小姐可能会承受不住。”
“道长，我心里有数。”
真秀曾在鸡陵府救治过许多百姓，对于白莲神纹的掌控还是有些心得的，只要他小心一些，就一定不会伤到李小姐。
“好，李小姐待会儿要是感到任何不适，一定要说出来，我会叫真秀立即停下。”
李小姐这边得到诚珏道长的嘱咐，也是乖巧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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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你们开始吧。”
诚珏道长守在一旁为他们护法，以应对任何的意外发生。
李老爷也是跟着凝神注视，生怕女儿有个好歹。
真秀站在原地，看了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李小姐，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这力量没办法隔空释放啊。”
“啊这……”
诚珏道长不禁把目光转向了李老爷。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其他，李老爷只得点点头。
真秀得到了同意，便对李小姐说道：“请把手放在我的掌心上。”
一只洁白如玉的纤细小手轻轻的放在了真秀的掌心上，冰冰凉凉的。
那一瞬间，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掌心上的小手轻轻颤了颤。
李小姐的身形也是僵硬了起来，显然是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放轻松，没事的。”
真秀轻声安慰一句，接着便小心翼翼的催动起白莲神纹的力量，为对方注入生之力。
整个过程，他都轻柔无比，生怕自己的粗暴伤害到李小姐脆弱的身体。
随着一点点的生机注入到体内，李小姐不禁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刚才就已经够丢人的了，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可她越是忍耐，身体上传来的感觉就越是敏感。
就像是一辈子都漫步在寒冬暴雪的人，骤然进入一间燃着木炭的暖房一样，浑身上下都会从紧绷中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如同泡在温泉中一样。
这样的舒适，是李小姐这辈子都从未感受过的。
她从出生以来，便因为先天不足，身体时刻处在虚弱的状态，哪曾像现在这样舒服过。
对于普通人而言再寻常不过的顺畅呼吸，对李小姐而言是难得的奢侈体验。
随着体内被灌注的生机越来越多，她的呼吸不禁粗重起来，放在真秀掌心上的小手也是泛起了粉色的晕光，显得娇柔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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