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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出无相谷




 江心立着的是个白衣少年人,头束玉带,腰佩长剑,当真是一派气宇非凡。


 他立在那里。


 对面是蓄势待发的百只箭矢。


 四周是空荡荡的雾气和广阔的江面。


 可仅此这般,便似乎所谓的剑拔弩张只是个笑话,微不足道。


 “诸位,就此止步吧!”


 他淡淡地说,却带着毋庸置疑。


 “阁下是何人?”这少年人的气派着实让人不敢小觑,梁敬儒抢在刘海明之前,上前一步问。


 “我等闲府只接待有缘人。”少年仰了仰下巴,“梁少爷对吧,麻烦原路返回吧。”


 梁敬儒神色微微一滞,对于这人明知自己身份却半点脸面都不给自己的态度心中很不舒服,勉强展开笑,“阁下莫非不知'滚海'侧翻之事?”


 少年郎笑一声,没有半点低头的意思,“好生有趣!非我等闲府之责,我为何要知道?请回吧!”


 梁敬儒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皱了皱眉,沉吟说,“原路返回也非不可,只是'滚海'修理需要些时日,我等必是要逗留些时日。”


 少年摆手,“随你们。”


 他轻轻跺脚。


 以他脚下青竹为中心,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越来越大。


 涟漪带着战舰一起后退。


 战舰上一阵兵荒马乱。


 还未等众人适应,倏然停下。


 “以此为界!”


 少年的声音清朗高亢,是不容置喙的笃然。


 话落,他便不再停留。


 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只见着青竹如舟,倏然飘移向远处。


 “好厉害的阵法。”梁敬儒身后的侍从发出一声低叹。


 梁敬儒扬了下眉,“阵法?”


 “是。”侍从声音压的很低,“想来这片江面如此平静,多半是覆盖了阵法的功劳,幸好我们没有出手。”


 梁敬儒抬眸看了看平静的江面,远处山峦重叠,少说有百顷,若真都覆了阵法,可真算是泼天的手段了,“不愧是等闲府。”


 “梁少詹事,可还继续前行?”刘海明上前了一步,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梁敬儒默了默,抬头一笑,“且等等吧,待我与他们商量,之后再给你答复。”


 他拍了拍刘海明肩膀,安抚说,“先靠岸吧!滚海那边督促这点,莫要懈怠了。”


 刘海明诚惶诚恐,“下官明白。”


 ……


 重峦叠嶂,有猿鸟啼鸣,空谷传响,山重水复间云雾缭绕,平添了几分游离于世外的超然之气。


 一条绕山小径若隐若现。


 沿小径行至尽头,可见一面光滑陡峭的岩壁,隐于云雾,不知高低。


 只闻着云雾间有悠悠的琴声,如溪流潺潺而动,在山壁间徘徊。


 此便是落邈峰后山山脚了。


 白衣少年猿猴般轻巧跳上岩壁,攀岩而上,好半天才见着云雾间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他脚下用力,没多久踩上岩壁顶。


 岩壁上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林景。


 一对白衣翩然的男女正隔桌对弈。


 女子黛眉微皱,紧盯着棋盘,正在推敲落棋的位置。……

 


 女子黛眉微皱,紧盯着棋盘,正在推敲落棋的位置。


 对面男子耐心看着,并不催促。


 才上来的少年张口欲言。


 那下棋的男子忽然抬眸,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少年闭了嘴,有点讪讪的。


 “老七,见着小九了吗?”


 忽的,林间一道爽朗声音传来,同样一身白衣的青年抱着一把绿色竹琴阔步走出来,不同于下棋男子的儒雅温和,这人洒脱得倒像是四处流浪的侠客,足够潇洒也足够豁达。


 等闲府七公子郝秋雷脸色变了变,努了努嘴,看了眼下棋的男子,小声说,“师兄呀,这可不是我出声的。”


 下棋的男子只是无奈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有点遗憾。


 被声音惊扰而分神的女子也不恼,抬头冲少年笑道,“今日是不是耍了好一番威风?”


 郝秋雷想着今晨的确是威风了一把,有些腼腆,低头挠了挠脑袋,“还行,主要是那些人蠢。”


 女子不赞同看他。


 “哈,大哥别笑二哥,你也没聪明到哪儿去。”女子调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知何时不远处的树杈坐了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晃着两条腿笑嘻嘻,“小师弟呢,怎么没同你一道回来?”


 “叶若水,下来!你一个女孩子,爬这么高,做甚?”郝秋雷有点恼指她。


 叶若水笑嘻嘻的,“怎么?怕折了你脖子?”


 郝秋雷气得脸色发青。


 “别闹!快下来!”林子里出来的年轻人轻斥,挑眉看郝秋雷,“没见着小九?”


 叶若水这才不情不愿跳下树,还顺带踩了郝秋雷一脚。


 “见着了见着了。”郝秋雷瞪了眼叶若水,连说,又叹气道,“说到这个,我就有点气,小师弟最近了跟我隔着就不足百丈,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就那么将人截走了,连跟我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小白眼狼似的。”


 “呸!你才白眼狼!”叶若水听得开心,听到最后却猛地一瞪眼,啐了郝秋雷一口。


 郝秋雷愣了愣,弱弱道,“得,知道你们宝贝他。”


 “去哪儿了?”下棋的女子忽的问,她有一双秋水般的美眸,带着江南的烟雨朦胧,紧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似乎高山流水也不过如是,有一份说不出的韵味。


 “不知道,不是来山上了,就是去剑潭那边了。”郝秋雷摊手,“不过我估计着是去剑潭那边了,毕竟师父不让带外人进来。”


 “师兄,我去看看。”女子匆匆对儒雅温和的男子说了一声,冲几人点点头,便起身快步离去。


 “二师姐一听到小师弟的消息,比听到师傅喊她还殷勤。”郝秋雷耸肩。


 “嘁~”叶若水冲他翻了个白眼,冲两个师兄打招呼,“大师兄,三师兄,我也去看看。”


 “嗯。”大公子齐思贤,三公子叶子琴颔首,“去吧。”


 两个人目送着两个姑娘离开,叶子琴忽然抬手狠狠锤了一下郝秋雷胸口,“你这人嘴欠不欠,明知小九是不方便,硬说人家是白眼狼,活该小六不待见你。”


 郝秋雷也不恼,揉着胸口憨憨一笑,嘀咕说,“这不是逗着她们玩儿。”


 “玩笑便玩笑吧!”齐思贤笑眯眯说,“不过有一件事我还真要提醒你,外面的人可不蠢,你若日后出去了摆什么谱,必是要吃大亏的。”


 郝秋雷讪讪,“我晓得,晓得。”……

 


 郝秋雷讪讪,“我晓得,晓得。”


 齐思贤点头,转头和叶子琴说,“我记得今早小五说去剑潭练剑的,早知我也跟去了。”


 叶子琴笑嘻嘻的,“怎么,你也想跟南宫前辈打一架?”


 齐思贤笑脸一僵,抬起右手小幅度摆了摆,“我可不是小五,受不住南宫前辈折腾。”


 “现在去不就正好。”郝秋雷插嘴,“你们什么时候去?”


 叶子琴抬眼看了他一眼,“那你先去?”


 郝秋雷一滞,蔫巴下来,“不行,我要先回去跟师父说一声。”


 叶子琴有点遗憾,“那你还不快去?”


 “额哦哦哦……”郝秋雷只能点头。


 叶子琴转头说,“咱等会儿去,先下盘棋。”


 齐思贤笑着点头,“善!”


 ……


 自落邈峰山阴面山路出山,仍是云烟绕山草木葱郁的奇秀景致。


 沿山路往东而行,绕过数座矮峰,豁然入一峡谷,其内一汪寒潭,澄如镜寒似冰,便是剑潭。


 潭寒冻煞人,水冽淬剑魂。


 剑潭的主人既是剑者,也是铸剑者,是一位声名并不逊色于等闲府主人家的人物,否则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等闲府抢徒弟,还能让等闲府主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等闲府中,二公子田晓霞,三公子叶子琴,五公子叶无垠,六公子林媛江,八公子程潇,以及叶微尘都属于二师之人,与剑潭的主人有师徒之谊。


 不过,与等闲府的等闲观世不同,剑潭的老人是真隐世,哪怕铸剑也只是凭心意铸,随心情送,否则万金都难求。


 出世二十载,老人总共才送出九柄剑,除了田晓霞的‘醉缚’,叶无垠的‘木牛’,程潇的‘少师’,剩余六柄也都是世所罕见的极品,并不逊于当世的‘陈兵’,‘落雨’之流,便是同当年天机榜的名兵榜榜首‘青堰’相比也只是稍逊一筹。


 如今,老人在铸第十柄剑,一柄融了名兵榜第七‘掠梦’,注定不凡的利器。


 叶微尘三人来时,持续月余的铸剑过程正准备进行到铸剑的倒数第二个环节—水淬。


 真金经得千锤炼,淬水调和添锐色。


 淬水技艺的好坏丝毫不亚于材料的选取,直接影响到剑的品质,容不得半点马虎


 老人并不着急下一步,而是停了动作,靠在那方经历过千锤百打的斩剑台上,缓缓点了一杆旱烟。


 “前辈!”叶微尘躬身行礼。


 老人摆摆手,打量了眼少年。


 隔壁山头的几个小家伙,也就面前这位最是拘谨,他刚开始也是说过几次的,只是面前这小家伙总是不听,他便懒得再浪费口水。


 “出去这三年是没白出去。”老人颔首,吸了一口旱烟,吞云吐雾道,“碰着剑疯子了?”


 叶微尘想了一下,蹲在斩剑台旁,“在夷山碰到了一位高人,剑气一往无前,很是锋锐,我向他借了一剑。”


 老人挑眉,烟雾缭绕中是一副略有些意外的神色,嘀咕说,“他竟没一剑劈了你,真是奇也怪哉。”


 叶微尘对于老人那一辈的江湖没刻意了解过,也不做那不懂装懂的蠢人,仰头看着老人没接话。


 老人低头看了他一眼,拿烟杆在斩剑台上磕了嗑,“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不知道也正常。不过,这老匹夫呢,算是你的老前辈,你现在走的路,他已经走过来了,对你来说,碰上他也算是撞了大运。”……

 


 老人低头看了他一眼,拿烟杆在斩剑台上磕了嗑,“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不知道也正常。不过,这老匹夫呢,算是你的老前辈,你现在走的路,他已经走过来了,对你来说,碰上他也算是撞了大运。”


 叶微尘点头。


 老人见着少年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就觉得不太畅快,哼了一声,没好气说,“别光顾着点头,什么时候有空了去找找,他要是心情好了,跟你说上一句两句的,你说不得便迈过去了。”


 叶微尘依旧是点头。


 老人不得劲狠抽了口旱烟,瞥了眼于逸身后背着的人,“这小伙子怎么了?怎么带这儿来了?”


 “在断龙峡过来的,多喝了两杯魇茶,睡死过去了,便想着带回来帮您搭把手。”于逸说得云淡风轻。


 老人嗤了一声,没好气说,“多管闲事。”


 “麻烦前辈照看两日,之后我会将他带走的。”叶微尘轻声说。


 老人白了他一眼,“脑袋瓜子挺聪明的一个小娃娃,说话咋这么不中听呢?”


 叶微尘神色滞了滞,抬眸认真说,“要不,我陪前辈过两招?”


 老人猛地呛了一口,咳嗽着起身,开始赶人,“走走走,好好的一个娃,嘴里就说不出好话,忒招人烦。”


 叶微尘无奈看着老人,身形分毫未动。


 于逸连忙将背上人一丢,在中间拦着,“前辈,他便这脾气,您别同他一般见识。”


 三个人相互推搡的时候,林子里走出来个青年,斜眉入鬓,棱角分明,生得甚是英武,只是此时略显狼狈了些,见着寒潭边的情形先是愣了愣,随即诧异道,“小九?”


 三个人听到动静,停下推搡,回头看。


 老人仰头一个白眼,嘀咕说,“大木头。”


 叶微尘弯了眸,“五师兄!”


 于逸淡淡点头,“五公子。”


 叶无垠素来淡漠的脸上带了点笑意,大步过来,喊了声于叔,然后对叶微尘说,“回来了。”


 “师兄又去剑林了?”叶微尘扯了扯叶无垠被划成布条的袖子,哭笑不得。


 “嗯。”叶无垠应了一声,“可去见大师兄他们了?”


 “在半路上截了个人过来,暂时还没回去,等会儿我们正好一道回去。”叶微尘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弯弯得似月牙儿,让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嗯。”叶无垠心情愉悦,点头,“等会儿比试比试。”


 叶微尘刚想说话,老人在一边没好气说,“咳,差不多就行了。好歹尊重下老人家。”


 叶无垠微敛笑容,“前辈说得是。”


 叶微尘抿唇压住嘴角,恭恭敬敬地说,“前辈这剑要晾到什么时候,我们正好能搭把手。”


 老人堵了一口气,没好气摆手,“滚滚滚,看着就碍眼。”


 叶微尘看了眼于逸。


 于逸便开口说,“我留下来吧,便是陪前辈聊聊天也好。”


 老人瞥了眼他,骂道,“把地上那小鬼拖到屋里去,摆这里晒干呐。”


 于逸着给叶微尘使了个眼色,“前辈说得是。”


 然后驮起秦岚往寒潭那边的三间茅庐去了。


 叶微尘躬身道谢,“有劳前辈了。”


 老人扭过头不看他,无意间见着地上一块灰扑扑的石头,顺手便拿了起来。


 然后,扣了扣,里面倏然露出一片幽幽的蓝来,夜空似得,泛着光。……

 


 然后,扣了扣,里面倏然露出一片幽幽的蓝来,夜空似得,泛着光。


 他挑了下眉,猛地转头。


 两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就只能看见远处两道悠悠的影。


 他将石头掂了掂,又看着不远处那柄通红的剑坯盘了盘,啧了一声,将石头丢向剑坯。


 “得了,从头来吧。”


 砰一声,剑坯便弯成了一座小桥。


 火花飞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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