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

 明枝应答下来, “咱们要不要收拾东西？”


 师泽看着她，她掰着手指，“真私奔的话, 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带吧？还有，还得找个好时候, 你才和你的师兄吵架了，这时机要是挑的不对, 就走不了啦。”


 师泽欣然应允，“好。”


 明枝又看了一眼他脸上，原本脸上的巴掌印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了。


 师泽握住她的手，他强行忽略掉心中的那一股挣扎，“你想到哪里，和我说，到时候我们就去那里隐居。”


 “我是无所谓，反正有人烟就好。倒是你，”明枝没有半点犹豫，似乎在和师泽讨论去那里玩耍一般，“离开了北阳山, 那你就是普通的修士了，”


 她想了下又道, “而且还是不出名的那种。你可要想好, 真的要和我走的话, 你现在有的一切可都没有了！”


 师泽失笑，他摸了摸明枝的头顶，“我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


 他的的确确没有在乎过这些，那些对他来说, 有些东西来的莫名其妙，他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师泽现在根本就不顾这些了，带着她离开，他没有做过自己，也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喜怒哀乐，以及所欲所求。他这个人的存在甚至所思所想，全都是照着师尊和师兄的意识来。


 师尊想要他得成大道，他就必须得成大道。师兄说他身怀重任，他也就留在北阳山，除非必要，绝不出宗门半步。


 可是扪心自问，这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师泽也只有一片茫然。


 他千百年来，从未有自己想要的，他知道一切，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既然如此，那么只要不违反他心中的道义，那么照着做也无妨。


 可是现在不同了。


 师泽手臂抬了抬，轻轻的落在明枝的身上，他轻轻的环住她，“我现在有自己想要的，想做的，这些都没关系了。”


 明枝反手抱住他，“说实话，你这样我还挺不习惯的。”


 师泽轻笑，“没关系，到时候就会习惯了。我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对着你竟然还能这样。”


 “对哦。”明枝仰头，“你当初还追着我喊打喊杀来着。我当时可害怕了，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呢！”


 师泽僵住，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在这个时候翻旧账。


 “当初你做了那种事……”他脸上这会是通红了，并且滚烫，“而且还是你强行动手，那时候我们不熟……”


 “那时候我没想过要杀你。”


 明枝却说了一声不信，“那你怎么还对着我穷追不舍。”


 “你做了那种事，我看不开，所以我想把你抓回来，至于杀你，我没想过。”师泽说话的时候，脸上抑制不住的发烫，他眼睛看向别处就是不敢看她。


 “真的？”明枝小声问。


 师泽点头，“真的。”


 他不屑于说谎，更不屑与骗人。


 “那好。”明枝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玉簪，“那我现在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把这个拿出来了。”


 师泽看着她手里的玉簪有些怔松，“这是……”


 “我那天从你头上拔下来的。”


 她还真的是一派的妖女作风，自己睡了人家大半夜，临走的时候，还要从师泽的头上拔了一根簪子下来收着，就和渣男收集战利品似得。


 “这个我一直贴身收着，但不敢拿出来，现在你这么说了，那么我就戴头上了？”


 师泽脸颊上绯红，明枝看见觉得手痒，凑过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下。


 “你真可爱。”


 师泽去看她手里的那根簪子，簪子是男子佩戴的样子，除却簪头稍作雕刻，有一些模糊的云纹之外，没有半点其他的装饰。


 “你留下这个？”师泽那时候一片凌乱不堪，也没注意过她抽走了这个。


 “这个还是太清淡了点。”师泽说着，想了想，“到时候我给你准备另外一根。”


 喜欢一个人，对师泽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他不知不觉间，就想要亲近她，哪怕她一字未提，他也下意识的想要让她开心。


 “不用。我不喜欢一脑袋花花绿绿的，这根就最好。”明枝把手里的那根簪子戴在头上，“是你的，我才会一直收在身上，要不然我还看不上呢。”


 她动了动脖子，“好看吗？”


 师泽点头，“好看。”


 不管她怎么样都好看的。


 师泽又轻轻抱住她，闭上了眼。


 他闭上了眼。


 第二日明枝照着往日去妙法堂。


 才到那里，就被弟子说妙法长老要她去正堂一趟，明枝心下隐约有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一去，就见着青瑜在那里。


 熏华坐在一旁，看了一眼青瑜。


 青瑜今日一早就过来，要并且绕过她直接让弟子去让人过来。


 “师兄。”


 青瑜看了眼熏华，“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青瑜说完看向明枝，他此刻没有之前对明枝的满脸厌恶，又或者无视。


 “明枝姑娘。”青瑜客客气气的和明枝打招呼。


 “我知道，师弟对你很看重，如果我亲自让人请你到我那里，我那师弟绝对不会应允。”青瑜坐在那里，他看着明枝，“所以我只有出此下策。”


 “……掌门和我有话说？”


 青瑜看了一眼熏华，熏华没动神情间几次欲言又止，青瑜道，“我和她说几句话，你放心，我既然到你这里来见她，自然不会做什么。”


 熏华犹豫了下，明枝开口道，“长老就让掌门和我说几句话吧，我想掌门还不至于要来为难我。”


 “好。”熏华见状，叹口气点点头。她看了一眼青瑜，起身离开。


 熏华离开之后，明枝看向青瑜，“掌门真人可有指教？”


 “指教不敢当。”青瑜脸色不好，却也真的没有什么要出手为难的意思。


 他坐在那里，上下打量明枝，眼里也浮上一丝疑惑，“若不是事态紧急，我也不会来打扰你。”


 “想必姑娘也知道我昨日和师弟起了冲突。”


 “我知道，掌门下手也太重了。”


 明枝想起师泽脸上那几个鲜明的巴掌印，口吻也有几分冷硬。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他？”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掌门动手着实不许什么借口理由。”明枝道。


 青瑜站起来，“是因为他亲口在我面前说，他喜欢你，不是因为别的东西的蛊惑，是因为他自己本身。”


 青瑜说到这里，还是有些余怒未消，他皱皱眉头，很快又按捺下去，“他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过这种模样，或许姑娘觉得谈情说爱理所当然。的确，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的的确确也没有什么，不过师泽却不是普通人。”


 他说着，眸光深刻的看向明枝，“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想必姑娘也知道。”


 “你是说他身体里封印的东西？”


 师泽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为什么每月朔日他会变成那个样子，但明枝多少会猜。


 “正是。”青瑜点点头，“他躯体里的那个东西，虽然被封印了数百年，但我们到现在也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会以人七情六欲作为食物，七情六欲越是强烈，那么那魔物得到的滋养也就越多。当初师弟将自己作为囚笼，将那魔物封印，也有他天生情感淡薄，不会轻易被控制的原因。”


 青瑜倒了两杯茶，他把另外一杯放在桌上，示意明枝喝茶。


 “果然这么多年，除了朔日之外，他平日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青瑜持着茶杯，径直看向明枝，“他昨日和我说，他是发自本心的喜欢上你。”青瑜喝了一口茶，“我到这个年岁，该见的不该见的，全都见过了，原本谈情说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我也不会为此来专门做什么，但是那个人是师弟，那么就极为不妥。”


 “掌门是担心，他和我在一起，会让体内的怪物挣脱出来？”


 明枝问道。


 青瑜点头，“没错，姑娘年岁太小不知道，但是我们师兄妹三人却见识过，那魔物可控制人的躯体意识。”


 明枝想起了师泽失控的样子，脸色变了变。


 青瑜在一旁看着，“看来，姑娘也见过了。”


 明枝看向青瑜不说话。


 “如果师弟他没有这一桩，那么他和你之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相拦。”


 青瑜看向她，“只是师弟与常人太不同了，其他人能有的，他不能有。一旦出现任何状况，都极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并且关系到众多人的性命。”


 “师弟说，如果他真的有控制不住体内魔物的一日，那么他就亲自前往东海归墟，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青瑜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他倒是打算好了，可是我问姑娘，姑娘当真觉得，他落得个被体内魔物折磨到将近失去神智，最后只能自我了断？”


 “你们难道没有办法应对吗？”明枝反问。


 青瑜被明枝的反问弄的小会都没有回应，明枝上前一步，“你们该不会真的打算就让他这么长长久久的和那个怪物这么相处下去吧？”


 青瑜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明枝他反问，“他是你的师弟，难道你就真的要把他当做一个囚笼关着那个怪物，一辈子都这么下去！？”


 “还是说，掌门觉着他用着顺手，而且也没有他这么好用的了，所以干脆一用到底？”


 明枝装乖起来，是真的乖，可是一张嘴不饶人起来也是真的不给人半点情面。


 “自然不是！”青瑜下意识反驳，“姑娘以为我想让自己的师弟，就这么成了一个封印魔物的容器？！”


 他捂住额头，额头两边穴位的青筋都跳了出来，一跳一跳发痛。


 “你不知道的。”青瑜闭了眼小会，“姑娘，我并不想管你，甚至可以说你的死活我也不关心，但师泽却不行。”


 “我知道现在他现如今已经没了理智，如果你有事，那么他会成什么样，真的不好说，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青瑜看向她，“不过姑娘你要明白，师泽他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他负有重任，普通人可以有的，他不能有。你于他来说是个变数。而且一旦他生变，可能遭殃的不仅仅只有你和他两个人，那魔物迷惑人心，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会成为它的粮食。姑娘不要以为真的出事了，你可以置身事外，你就在他的身边，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恐怕死的第一个就是你。”


 青瑜的的确确没有半点对她动手的意思，但言语里也不客气。


 “我知道姑娘并不关心什么天下苍生，人命对你来说，无足轻重，我也没想过要让姑娘换个想法，但是姑娘自己的性命，姑娘难道不会放在心上吗？”


 青瑜说完，起身而去。留下明枝一个人在茶室里。


 青瑜走后没多久，熏华急急忙忙进来，上下打量她，见着明枝没有半点不妥，“师兄说话可能难听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明枝摇摇头，“掌门其实也没说什么。”


 她说着迟疑下，“我看每月朔日，衡云君都会很难受，真的没有办法吗？”


 熏华一愣，她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我和师兄与他一起长大，哪里舍得他受那种非人折磨，但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却一点效用都没有。”


 她坐再之前青瑜坐过的位置上，“他当年以身为笼，实在是不得已，可是我们也没寻着法子救他。”


 熏华看向明枝，“我一直想他能好过一些。”


 “妙法长老之前是不是想要撮合我们俩？”明枝突然吐出一句让熏华始料未及的话。


 熏华愣了小会，“倒也不是我撮合，而是他原本就对你有意。我看他清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对个姑娘生了情，自然乐见其成。师兄想着他最好冰冰冷冷就这么下去。但他真的没有也就罢了，可是有的话，为什么要掐掉呢？”


 她似乎满是感叹，“无情无爱，并不是正道。无情道也不是无情，太上忘情，也是至上奉公。”


 她的声音徒然冷下来，“只有魔道才是无情无爱。所以他们才能肆无忌惮。”


 “我不想他也这样，更何况，你的确是个好姑娘。”


 明枝抿了抿唇。


 “如果师兄说了什么不太好听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妙法长老放心，掌门没说什么。”明枝对她微微鞠躬，“我先出去了。”


 明枝这一天过得有些心不在焉。


 傍晚回到紫云台，就见着师泽亲自站在那里，明枝见着惊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回来晚了。”师泽看了看天色，“正好。”


 如果她再晚回来一点，那么他就亲自去妙法堂。


 明枝瞧着师泽站在那里，他身形颀长，站在那里别有一番风姿，不过那模样她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个小媳妇。


 “今天怎么来了？平常你不是会在屋子里等么？”


 明枝这话说出来，感觉两个人真的就像小媳妇和回家的狗男人。


 师泽平日很少出来等她，多数时候是在屋子里头。


 “放心不下你。”师泽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实话。


 青瑜并不是那种暗中下手的人，可师泽还是有些不安。


 “没什么呀，大家都对我很好。”明枝拉着他的手，往里头走，她看着路边的花草，“可惜你这里一年到头就一个样，要是外面的话，一年四季我都能给你变着花样的种。”


 “那我问师姐多要写花种，到那个时候，你想要种什么都行，要不然我来也行。”


 明枝笑了笑，“不过外面种花可没有现在这么容易，尤其是一些娇气的，偏生长得好看。要不然真不值得花那个精神去伺候。”


 “那我去好了。”师泽应答的飞快，“我来做。你看着就好。”


 明枝回头，满脸狐疑的把他上下都打量了一通，见着他竟然还是认真的。


 “好呀。”


 到了屋子里，明枝这才发现师泽竟然在屋子里头弄了吃的，并不是膳堂里的那种看一眼就让她没什么胃口的清淡菜色，都是她喜欢的。


 明枝看他一眼，师泽此刻低头正好和她双目对上，“如何？”


 “我尝一下。”明枝说着真的尝了几口，“挺不错的。”


 师泽欣然道，“如此那就最好了。”


 她喜欢什么，他全都记了下来，哪怕她一句都没有说过，他也能知道她喜欢什么。


 “心血来潮？”


 师泽摇头说不是，“只是看你最近都不思饮食，想让你多吃一些。”


 明枝嗯了一声，低头解决。


 师泽坐在那里看她把面前的饭菜全都用完。


 他牵着她在外面散步消食。


 这似乎真的和凡人的平常夫妻一样。


 明枝回来看到师泽平日里靠着看书的矮桌旁边多了几幅地图，上面圈圈画画着几个地方。


 “我在选隐居的地方。”师泽见着她盯着那些地图看，开口解释，“你不是说想要找一个清净但是还算热闹的地方么？我在找。”


 明枝看着那些地图，图纸上被师泽画了几个圈。


 “那找到没有？”明枝听到自己问。


 “哪里这么容易。”师泽说着看她神情，又安慰道，“不过放心，最慢也只有这两天了。”


 明枝淡淡嗯了一声。


 “今晚上陪我，好不好？”师泽小心的提出自己的念想。


 看到明枝古怪的眼神，师泽立刻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哦，这个啊。也没什么。”明枝靠近，“其实，你就算有什么想法，那也很正常。”


 明枝说着，就跑去自己房内，把被子枕头什么的全都给抱了过来。


 “这样也好。”师泽颔首，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反正以后也要这样，现在也可以早些习惯。”


 刚才还羞涩呢，现在就让她习惯。


 她在外面走了一圈，明枝躺在里面，师泽在外面。


 师泽没有半点入睡的意思，他的手指勾起她的长发。明枝开口，“我看你圈了不少地方。”


 “毕竟要不能和旁人有太多的往来，还要最好方便，想要全都满足，着实不容易。”


 明枝在那里听着，师泽松开手指上绕着的头发，手掌在她的长发上轻轻的一下一下接着抚着，明枝昏昏欲睡，“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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