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慢慢过呗

今天怎么过来了？老汪把空烟管放一边，倒了两碗凉开水，一碗给老三，一碗给自己。

 老三接过碗，喝了一大口，一改平时的活泼跳脱，显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说吧，到底怎么了？老汪也不看老三，继续喝水。

 没，没事，就是来看看大哥大嫂跟囡囡。想囡囡了。真的，就是来看看。老三支支吾吾地。

 丽娘怀孕这事不能跟大哥说，一旦大哥知道自己的决定，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汪氏他们这一门，本来就人丁不旺。大哥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如果他知道丽娘有了，一定会督促他们把孩子生下来。但老三不敢，丽娘比大哥还大一岁，村里没有人在这个年纪生孩子的。万一丽娘有个好歹趁孩子现在还小想到这里，老三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痛，右手不自觉地按上心口。

 病了？

 没，大哥。没事。我想看看小囡囡。

 好，我去抱出来。你大嫂今天偏头痛犯了，没敢出来，怕外间有风。

 老三并不在意大嫂没出来招呼。以前大嫂身体更差，现在有了小囡囡反而利索了不少。。

 老三也是看着大嫂因为生孩子，一天天地把身体熬成这样。所以，他怕，怕丽娘生孩子也会搞得跟大嫂一样。他输不起。就像他玩牌一样，小输输可以，但有大输风险的，他会坚决悬崖勒马。

 看到小金凤正醒着，扭吧扭吧的，小脸涨得通红。

 老三抱过来，软软的，像大虫子。老三突然有点怕。

 而小金凤扭得更厉害了，哇地一声，哭了。

 大哥，囡囡这是怎么了？

 这几天有点胀气。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喝过奶，米汤米粥米糊状元糕这些吃着，一直有点消化不良。经常拉肚子。一个多月了，也没重多少。

 看来养孩子很难啊。

 那当然，否则前头也不会伤心事当着小金凤的面少说为好。

 那是运气不好。这年景，养孩子一帆风顺的没有几家。

 是啊，大多数都有意外的。但像你大哥我这样接连意外的也仅此一家。有时候我都怀疑，我们祖上做了啥缺德事，要报应在我身上。说起这个，老汪不免沮丧。

 大哥，福气在后头，会好起来的。老三挤出一点笑容。

 噢啊哦啊小金凤哭得更响。

 昨晚就睡得不好，今天早上吃的也不好。

 老汪撩开包在小金凤肚子上的棉布，肚子胀得老大，肚脐眼都凸出来。心里不免着急。

 阿兴他们帮忙去抓蛤蟆了。给囡囡收惊。

 要蛤蟆收惊？听上去怎么这么奇怪，蛤蟆看着就让人反感啊。老三心想。田地里要数样他最不喜欢，癞蛤蟆第一。

 你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小孩子很容易胀气，严重了就会惊风。得要癞蛤蟆来帮忙。

 老三实在难以想象，养孩子还要用癞蛤蟆。

 现在天这么热，癞蛤蟆也不好找。

 阿兴他们出去多久了？

 个把钟头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有癞蛤蟆。如果他们找不到，等下让他们来找我，我带他们去。哥，我先回去了。养大孩子真的不容易，事情嘎多。

 小金凤的胀气越来越严重，老三也带着阿兴他们去抓过两次蛤蟆。最后还是王大夫的排气汤有效。

 还是要想办法给小囡囡弄点奶喝。最好去仁华家做家具前把这个事情弄好。本来前天就要去的，但囡囡胀气拖了几天。老汪开始琢磨，找谁家买奶水比较好。人家还得愿意。而且这事，女人去说才好。婆子这几天又出不了门，只能在家勉强带带囡囡。即使婆子可以出门，也不方便去有孩子的那些人家，人家都怕过病气。

 真是犯难。

 找谁帮忙呢？老二家的肯定不行，周氏会心里起疙瘩。老三家的，好像也不行，虽然这几年缓和了不少，但曾经也是闹得不可开交。

 这事，还是去找村长好办些。周氏说。

 可村长毕竟是男的，不太好开口吧。老汪还是觉得不妥。不是还有姜婶么。周氏道。

 对对对！姜婶在村里也是人缘极好的，还有姜村长的面子啊。姜婶就是村长夫人，大家都习惯叫她姜婶。

 果然，一托付姜婶，这事还真第二天就说成了。真是姜婶隔壁家的江莹，孩子刚刚三个月，奶水特别多，身体也好。对方也不要钱，条件是出他们出木料老汪免费帮他们做一张跟小金凤一样的摇篮，外加三十斤大米。每天早晚各喂一顿，持续3个月。……

 

 果然，一托付姜婶，这事还真第二天就说成了。真是姜婶隔壁家的江莹，孩子刚刚三个月，奶水特别多，身体也好。对方也不要钱，条件是出他们出木料老汪免费帮他们做一张跟小金凤一样的摇篮，外加三十斤大米。每天早晚各喂一顿，持续3个月。

 江莹家这一胎是头胎，后面铁定还要生孩子的。他们早就看中了小金凤家的摇篮，很是稀罕。

 这个摇篮做起来确实是很需要巧思，一般木匠很难做出来。如果真要做一张，工钱可能不止两个大头。江家其实也精明得很。算下来也就是一个月一个大头，每天两顿奶，相对于两顿的费用是一斤大米。江家不亏。老汪也不亏。一个大头三十斤米，做摇篮就算两个大头，三个月三个大头。但实际老汪拿出去的是一个大头。

 老汪很高兴，当天就让江家把木料拿过来。他可以每天早起来做。

 安排妥当，老汪就带着阿兴去姜仁华家做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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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办喜事，姜家很看重。要打的家具是：一张雕花床一张状元桌一把太师椅一个衣柜一套八仙桌两个储物柜。

 好家伙，这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做不下来啊。光这工钱就要5个大洋。所以结婚在任何年代都是很花钱的大事。

 师傅，结婚要置办这么多家具么？阿兴既兴奋，又感觉沉重。

 兴奋是可以这么快学习这些大物件的整个制作过程，沉重是自己将来讨媳妇有压力——太花钱了，而且阿兴已经十三岁了，三四年后的事情，很快的。

 这里其实男方家只有一样，就是床。其它的算是女方的嫁妆。只是一起做，到时候摆起来也好看，协调。

 这算钱有点麻烦啊。阿兴忍不住吐槽。

 不需要算钱。这些费用都是男方出的，到时候做好了要偷偷运到女方家里的，也就是彩礼的一部分，然后女方出嫁的时候再大张旗鼓地运过来，当然，到时候女方还会添置一些小物件。

 这样啊，我爹娘结婚的时候可以没有这么多啊，只有一个柜子。那还不好都是男方出啊。

 哎，你这小鬼头，这有什么好不平的，各家想法不同，时下流行的方式也不同，结婚毕竟是大事。反正，量力而行就是。日子过得好不好，跟喜事办得有没有面子可是两码事。日子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是哦，日子只有自己知道。总是需要时间的么。慢慢过呗。

 在雇主家吃一顿中饭，这可是饭哦，虽然不能吃的十二分饱，但吃七八分是没有问题。第一天有红烧肉跟两盘蔬菜，还有一盘韭菜炒豆干丝，阿兴很兴奋。虽然红烧肉最多夹一块，但这年头，红烧肉可很少吃的。第一天的伙食兜赶上年夜饭了。哪怕后面天天米粉配蔬菜，阿兴也心满意足了。

 做木工还是挺好的。

 确实很好。姜仁华家的闺女比阿兴大三个月。亭亭玉立。她看阿兴的眼神，有点羞答答的。

 阿兴除了脸跟阿顺长得不同，阿兴的脸像他们爹，鼻梁没有那么高挺，阿顺的脸像他们娘，鼻梁高挺。但身材一律像他们娘，是高挑的那种，都是村里同龄人里面最高的。那个年代，人们身高普遍要矮一些，所以阿兴看上去也是挺帅气的。

 阿兴倒是没注意阿月的表情。但老汪可是眼尖得很。但也不好捅破，怕一说反而让阿兴不自在。相信这孩子是规矩的，是个会看颜色的，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吧。

 老汪还是多了一份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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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娘，要不要阿顺给你倒碗水。阿顺小心翼翼地问。

 刚刚周氏坐在摇篮边跟阿顺一人一边逗小金凤玩，站起来快了点，一阵头晕目眩，差点跌倒。

 阿顺很担心师娘。自己娘亲就是生病去世的。

 小小的阿顺对生病有着莫名的恐惧。

 放心，阿顺，师娘这是老毛病，好多年了，不打紧，缓一缓就好。看到阿顺担心的样子，周氏更加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好起来。

 有时候人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活好，意志真的很重要。周氏现在也病恹恹的，但比以前，多了很多生气。

 哎（娘哎，怎么了）?哎小金凤也显得很焦急。

 师娘，妹妹也担心你。

 是啊，咱们囡囡知道心疼娘哎。对不对啊，小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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