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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乔迁之喜(4)


 即使重来一次,面对这种场合,她还是会紧张。


 明华看着花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有所感,只见花球传到隔壁小娘子手里明显停顿了一下,几乎掐着鼓点即将落下的时候扔到了明华手里。


 明华心头涌起一丝怒意,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庆平侯府的小娘子是故意的!前世的“她”顾着发呆,根本不曾注意身边人的动作。


 明华因着早有防备,反手一个顺势的动作,赶在鼓点落下之前将花球极速换到了玉沁双膝上。


 玉沁自然也瞥见那边几人方才的小动作,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时松了心神,等到明华将花球扔给她,她下意识就微微趋身慌忙把在她膝盖跳动的花球牢牢按住。


 恰时,击鼓也停了。


 玉沁略微失态,但也只是一瞬,立时便款款地站了起来,举手投足皆优雅。


 仆役取来琵琶,玉沁青葱玉指拨动弦乐,顿时满室白雪红梅,随着曲调渐至佳境,众人不觉被带入了幻境,幻境之中破空传来玉沁空灵的音嗓,化成烟丝萦绕鼻间,仿佛清寒梅香,若隐若现。


 一首梅花词,是画龙点睛之笔:


 “汉宫娇额半涂黄,粉色凌寒透薄妆。


 好借月魂来映烛,恐随春梦去飞扬。


 风亭把盏酬孤艳,雪径回舆认暗香。


 不为调羹应结子,直须留此占年芳。”


 一曲毕,玉沁收了琴势,露出自信而不失谦卑的笑容,在这一日最热烈的赞许击掌之中结束表演,坐下时还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明华,微露挑衅。


 明华被那一眼看得不禁莫名其妙。


 玉沁是玉氏一族的嫡出贵女,出身世家,本来与明华这个被帝君冷落的皇女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干系。


 但明华和玉沁的父亲玉琢“关系匪浅”,因着这一层关系,明华对玉沁总有一丝天然的信任。


 若非今日已经知道玉沁不怀好意,明华若没有防备,怕是还要再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玉沁表演过,花球便仍是由着各人传开,鼓声时起时停,经过两三轮的传递,众人玩出趣味,就连孙映也渐渐露出真兴致来。


 皇室之中除了明华,其余四位公主皆是在游戏中有幸拿到花球,吟梅诗一首,就连年仅八岁的云和也中选,拿前人诗作应了景。


 等到游戏将要落幕,大家都尽了兴,明华也为逃过一劫而暗松了口气。


 厅子里评选起魁首来,玉沁艳压群芳,生生压了闵燕清一头,拿了魁首,无人提出异议。


 闵家人的脸色便当真是不大好看了。


 闵燕清极力使得自己显得大度从容些,可惜到底年纪尚轻,功力不够,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两分勉强。


 作为东道主,太子妃令人取来东宫之中珍藏的名家墨宝赠予玉沁,玉沁笑着不敢当:“…臣女献丑,不过侥幸弹奏几个陈烂音调遮掩诗作拙劣罢了,若非有明华殿下偷着提点几句,怕是这诗也是作不出来的。”


 孙映眉头一皱。


 这哪里是谦辞?分明是要捎带上明华,话中恶意也太明显了!


 厅中人又有几个不曾耳闻明华诗词不通呢?她如此说又是什么意思?


 玉沁恍若未觉太子妃的眼神盯视,收取了名画卷轴,仿佛不知自己说了什么,退到一边。


 玉沁来赴宴时就有心要叫明华不痛快,不过始终没得机会出手。原以为击鼓传花那一道坎被明华躲过去便没了机会,哪知太子妃正好递来了枕头帮着她好瞌睡。


 玉沁开口说话的时候,明华便有不大好的预感,待听到她提到她,明华疑惑了。


 明华自问是不可能得罪过玉沁的,往日偶有在宴席聚会上遇见,至多是互不搭理,一直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何以在这一场宴席上接二连三地要找她麻烦呢?


 玉沁将明华的疑惑看在眼里,不由想到前些时日的某件事情来。


 她系出名门,父母皆是世家血脉,从她一出生在世上,就理所当然是要高人一等被人所瞩目的。


 她承袭了父母所有的长处,面容姣好,身材匀称,又半岁成语,三岁能诗。


 世家女有世家女的矜持,有才德而不外露,不会与人争夺无谓虚名,玉家又向来低调,因而京中并未传出她的名声。但她敢说,放眼京城,甚至在整个大周朝,也不会有太多同龄之人比她积淀更深厚。


 她天资聪颖,却仍是比常人投注更多精力丰富技艺学识。


 每每她得了先生夸奖,母亲郑氏总会将她轻轻搂在怀里,虽不多言语赞许,但幼小的她看得出来郑氏的高兴。


 然而当她压抑着学成的欣喜去到父亲玉琢的面前邀功,得到的从来就只有闷声的一句“嗯”。


 小时候,玉沁并不明白为何父亲总是不像母亲那么夸赞她。只以为自己努力不够,所以并不能够被父亲认可。于是一次又一次带着坚定的小眼神回去,投入更多的努力。


 玉沁印象中,玉琢不苟言笑,对待妻儿并无温情,不仅对她,对待几个弟弟也是一般无二的。


 玉沁因此曾以为玉琢本性如此,并非她努力不够。


 直至无意在宫道上亲眼目睹玉琢对着彼时尚未出宫开府的二公主展露慈和柔善的笑容。


 往事历历在目,耳边福成公主说话的声音钻进她耳朵,玉沁收回飘远的思绪,明华已在周围女眷起哄之中站了起来,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场中人见她应下作诗,纷纷叫好。明华眉宇仍是怯懦却多了几分玉沁看不懂的安宁从容。


 明华垂眸思索,将张貌事先传授给她的几句诗文缓缓念出:


 “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


 为有暗香来。”


 张貌之语在明华耳边想起:“…殿下肚子里有几滴墨水,旁人不会不知,与其打肿了脸与人充胖子,不如俯首山脚去摘几朵小花。貌为殿下备下的几首诗词,虽平实简洁但自信不失精彩,必能取信于人使人相信这是殿下所作。”


 明华将张貌作来的几首诗词强行背下,这时候果真就被用上了。


 因有玉沁珠玉在前,无论明华“作”出怎样诗句,都只是锦上添花。但好些人原是等着看明华闹笑话,不料明华不但作出一首像模像样的来,且她那首五言小诗细细品读,还颇有味道。


 一看,厅外凌风而开的不正是几株傲然于墙角的白梅么?


 全诗未用一字半句诉说梅之体态,却将梅的品格芬芳全写了出来,且还十足应对了当下宴厅场景,可谓是妙了。


 孙映、唐韵宜、曲锦榆等人一听明华念出这句子来就笑了,也都暗暗为明华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心直口快,一不小心蹦了一句“这首竟不比玉小娘子的差了”出来。


 只不过厅里七嘴八舌,这一句没人注意,只被少数人听见了。


 玉沁便是那“少数人”之一了。


 玉沁养气功夫尚可,脸上只露出轻微不快的神色,离得远些的人并不能察觉。


 明华与她站得近,却是看得清楚。徐徐走上前去,以第三人听不见的声量快速道:“…玉大娘子知情重义,这般场合仍旧不忘故去的友人。”


 明华话一出,玉沁脸色一变,再绷不住,既愤怒又不甘,却顾忌着场合,强行压下。


 玉沁年少知事,自从亲眼所见父亲玉琢难得对一个深宫中不受帝宠的公主露出自己从未见过的慈爱,便忍不住一再留意。如此,进出宫廷,参与宴会,有意无意的,看到得便更多。


 玉沁惊怒玉琢对明华的喜爱,于是少女心怀嫉恨,记住了明华公主这个人。


 因而时时比拼,处处较量:明华除了年纪大了三岁,又有哪样及得上自己?


 然,玉沁心中如何不忿,世家的修养叫她不会轻易对明华言止不逊。


 这也是为何明华往日在宴席上总隐隐觉察玉沁投来目光,却都是两不搭理的原因。


 明华走了开去,也不管旁人,径自出了厅子,去了外边吹风。


 明华没留意玉沁也跟在她身后一步出了门子。


 玉沁刚一走进,恰巧撞见那头明华站在一株松树下,与不知从何处来的曲锦枝在说着什么。


 玉沁原是想追上明华再寻衅,远远看见曲锦枝站在明华跟前抓耳挠腮笑得像个傻子,扭了身子走了开去,只觉心头憋闷气恨得慌。


 明华背对着玉沁,没有看见她。曲锦枝与明华说话的空挡,留意到了玉沁转身离去的身影。


 那不是玉大娘子么?


 曲锦枝成日不务正业,遛鸟逗狗,但作为家族的一份子,还需时时陪同家中长辈到各通家之好参与往来应酬。


 崇元十四年时,曲锦枝与长辈到玉家拜会玉琢,一人在院中闲逛时,误入后院小姐闺房,无意撞见玉家大娘子玉沁仅着中衣、披头散发刚从床榻午睡起身斜倚凭栏的慵懒模样。


 从那之后,他便三不五时要与打着各式名目来见他的玉大娘子的仆役打照面了。


 或是邀约游玩,或是赠予物件,他若是瞧不出来玉大娘子什么心思便白瞎了他常年流连花丛了。


 曲锦枝不屑:不就是看了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做什么非要黏上他。


 曲锦枝不去管已经走远的玉沁,收了目光,与明华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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