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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圣旨到

秦姨娘感叹了两句,不由得又想到了她的澈儿!


 澈儿是她的骄傲她的希望,也是这君氏一族的骄傲和希望。


 只需要再忍耐一些时日,澈儿定能高中状元衣锦还乡,到时候,这君氏一族还不是得落在她和澈儿的手里?


 想到这里,秦姨娘的心情更是愉悦了些。


 她在君红杏刚才坐过的秋千架上面坐了下来,一边学着她的样子轻轻荡着秋千,一边憧憬着未来的美好日子!


 君红杏回到西院用过晚饭,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面一直都还回响着秦姨娘说的那句话:“咱们君府的财富明明在极快的增长,我咱们就觉得君府像是要败落了呢?”


 君府要败落了吗?


 就败落在她君红杏的手里?


 她翻了一个身,看着场外透进来的月色,想着君府的未来,想着她的未来,思绪翻涌,久久不能成眠。


 次日一大早,她让全叔去将乔叔请过来。


 乔叔跟随君啸霖多年,是君啸霖身边最衷心的仆人,听说今日要去衙门大牢将君啸霖接出来,他顿时激动地说道:“真的吗?真的可以将老爷接出来?”


 君红杏点头说道:“真的!你去套辆马车,我们一炷香之后出发!”


 “诶诶!我这就去!”老乔连声答应着,颠颠儿的小跑着去套马车去了。


 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君红杏为了不让君啸霖在大牢当中受苦,几乎是隔三差五就会花些银钱上下打点一通!


 如此一来,这衙门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君红杏的!


 今日她又带着枭城主亲笔拟写的释放文令,众人更是不敢怠慢,由衙头亲自带路,将她带进了关押君啸霖的牢房内。


 牢房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还飘散着说不出的恶臭味道。


 君啸霖正懒散的斜靠在墙壁上,就着头顶上一片亮瓦投射进来光线,一绺一绺的翻找头发中的虱子。


 他找得极其认真,极其专注,找到一只便毫不迟疑的丢进口中,慢慢的咀嚼两下。


 君红杏眼眶一红,哽声唤道:“伯父!”


 君啸霖的动作只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抬头看她,然后又继续翻找躲藏在头发中的虱子。


 很快,他就又找到了一只。


 这一只尤其肥大,丢进口中一咬,竟是咬得发出了‘啪’的一声微响!


 君红杏心中酸楚,急忙大步走过去,隔着牢房的铁栏杆,大声唤道:“伯父,伯父……”


 连叫了好几声,君啸霖才将目光从肮脏起绺的头发后面往她这边看过来:“红,红杏?”


 君红杏忍着喉头的酸涩连连点头:“嗯!是我!是我!”


 君啸霖浑浊的眼中突然涌上泪来:“红杏!”


 他扑过来,隔着栏杆将君红杏的手一把抓住,嚎啕哭道:“红杏,红杏呀,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看为父?啊?你知道为父有多想你吗?”


 他抓着君红杏的手使劲摇晃,眼泪顺着脏污的脸颊不停往下掉!


 君红杏自认为对这个‘伯父’并没有多少感情!


 可是当他抓着她的手嚎啕大哭的时候,她的眼眶还是忍不住盈上泪来。


 她当初执意要将他关在衙门大牢里面,除了想要坐稳家主之位,也是想要惩罚一下他十五年前对她们母女的遗弃和驱逐。


 现在,一切都扯平了!


 她望着君啸霖那张憔悴的脸,唇角努力攒起了些笑意:“伯父,你别难过了,我这就接你回家……”


 “回家?”君啸霖惊疑的望着她:“我能回家了?”


 君红杏点了点头,对旁边的衙头说道:“把门打开吧!”


 “是!”


 衙头答应着,一边开大牢的铁门,一边说道:“君啸霖,你得感谢老天爷给了你这么好一闺女呀,她为了让你在大牢里面少受苦,不知道往里面扔了多少影银子呢!”


 君啸霖本来就悲喜交加感慨万千,听了这话更是老泪纵横:“是呀是呀!我进了这大牢,从前宠爱有加的儿女一个都没来看过我,就只有红杏,红杏是真的对我好,是真的把我当父亲一样看待呀……”


 说着话,他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他有些尴尬的冲君红杏笑了笑,侧过身扯了脏污的袖角擦眼泪,动作之间,一方素色的锦帕从他的怀里轻飘飘的掉落了出来!


 君红杏看了一眼,认出那锦帕正是那一日她递给他,让他擦眼泪的那一张。


 没想到他浑身上下脏成这样了,这锦帕竟还是干净如新。


 她正还要细看,却见君啸霖动作有些慌乱的将锦帕捡起来,小心的抖了抖,然后仔细叠好,倍加珍惜的收入了怀中。


 然后他侧转过身,对她颇为不自然的笑了笑。


 她看着他蓬头垢面下的那张笑脸,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乔叔一直在衙门外面等着,看见君红杏带君啸霖从里面出来,急忙上前,跪地见礼哭道:“老爷,老爷呀!”


 君啸霖连忙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主仆两人忍不住又是一番抱头痛哭!


 君红杏没有多看他们,转身上了马车。


 君啸霖见她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心里便又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了!


 他往马车上面看了一眼,对老乔道:“走吧!咱们回去再说!”


 老乔道:“是是,老爷您上车吧!咱们这就回去!”


 君啸霖低头看了看脏污不堪的衣袍,又闻了闻酸臭难当的头发,摇头说道:“我就不上车了!就在你旁边挤一挤就行了!”


 老乔连忙说道:“那怎么行?您是老爷!”


 君啸霖摆了摆手:“走吧走吧,别说那么多!”


 说着,就往老乔前面驾车的位置走去!


 老乔驾车的位置平放了一根小条凳,一个人坐绰绰有余,两个人坐的话,挤一挤应该也是可以的!


 君啸霖正要踏步上前,车帘突然掀开,君红杏沉着脸说道:“你想让全平阳城的人都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吗?”


 君啸霖有些窘迫的笑了笑:“红杏呀,我身上又脏又臭的,在里面已经一个多月没洗澡了……,我,我怕熏着你!”


 君红杏看了看他,只沉声说了两个字:“进来!”


 然后,便又甩下了车帘!


 君啸霖还有些犹豫,老乔在旁边劝道:“老爷,你就听红杏小姐的吧!红杏小姐和别的闺中小姐大是不同,她不会嫌弃你的!”


 君啸霖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在老乔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


 君红杏已经给他让出了足够的位置,以免让他因为身上的酸臭而过于尴尬。


 马车徐徐往君府的方向行去。


 车厢内,君红杏打破沉默说道:“君府现在名声不好!你以后就在君府里面呆着,少出去应酬,少去听外面那些闲言碎语!”


 君啸霖点头,答应道:“嗯!为父以后都听你的,就呆在咱们君府,哪里也不去!”


 君红杏沉默片刻,又道:“沈氏回上庸了!”


 君啸霖道:“我知道!那贱妇和咱们已经没关系了!以后你也别惦记着她!”


 “君浩南有一日喝了散饮酒,带着几个世族子弟闯进了尤姨娘的院落,想要侵犯她们母女几人……,我把他撵出君府了!”


 “嗯!他行为荒唐,若不是从前有沈氏那个贱妇护着,我也早就将他逐出君家了!”


 “还有君映月,君映月那一夜和戏子有染,后来又怀了身孕,我也将她撵出去了!”


 “撵得好!亏我以前还将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疼爱着,我入狱之后她竟是一次也没来看过我!不贞不洁,不忠不孝,她不配做我君家的女儿!”


 “长喜姐姐和长笑姐姐也离开君家了,我将她们送去了静怡庵!”


 “哎……,是我害了长喜!我当初就不应该将她送去给枭城主……”


 君啸霖愧悔不已的叹息了两声,又抬眼看了一眼君红杏。


 他见她小脸微沉,喜怒莫辩,不由得又说道:“红杏呀,为父早就已经将君氏一族交给了你,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为父都支持你,绝对不会埋怨你!”


 君红杏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正要说话,忽听得车厢外面传来啪啪两声碎响,两只鸡蛋在他们的车厢上面开了花!


 君啸霖一脸讶然:“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人往我们的马车上扔鸡蛋?”


 君红杏眼神阴郁,声音却还算平静:“我刚才就已经给你说过了,我们君家现在的名声不好!”


 名声再不好,也不至于到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地步吧?


 君啸霖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只见街上的行人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正往他们的马车围拢过来。


 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只臭鸡蛋对着他的脑门呼一下就砸了过来:“杀人凶手!打死你这个杀人凶手!”


 眼看着这臭鸡蛋就要在他的脑门上开花,君红杏急忙伸手将他往后一拽:“小心!”


 那鸡蛋透过车帘砸进来,没有砸中君啸霖,却落在了他们脚前的地板上,顿时蛋黄蛋清流淌一地,恶臭的味道飘散开来,几乎盖过了君啸霖身上的酸臭之气!


 君啸霖错愕的看向君红杏:“红杏呀,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君红杏神色冷凝,沉声对前面的老乔说道:“乔叔,咱们快些走!别被他们堵住了!”


 “是!老爷小姐你们可得坐稳了!”


 老乔扬起马鞭,一鞭子抽在前面拉车的马屁股上。


 马车前行的速度果然快了起来。


 然而,平阳城的百姓如何肯放过这个发泄的机会?


 他们追着君红杏的马车,不停的投掷臭鸡蛋和烂菜皮,口中还愤怒的叫嚷道:“君家的杀人凶手出来,君家的杀人凶手出来了,快,快打呀!”


 “害死了两条人命,这才关三个月就放出来了,还有没有天理呀?”


 “君家一窝子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打!把他们打怕了,搬出平阳城就好了!”


 马车里面。


 君啸霖听着这些人的咒骂和叫嚷声,已经哆哆嗦嗦的又要哭出来了:“都怪我!我是杀人凶手,害得你们也跟着我受累……”


 君红杏这几日在平阳城进进出出,早就对这些人的言语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在乎,更不会往心里去!


 未来的路,她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只不过,今日这些人的言语都是针对着君啸霖来的,而君啸霖显然还不能适应这样的场面。


 见他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她顿时便觉得这些人的言语越来越令人无法忍受了!


 而且,由于围堵他们的人实在太多,马车前行的速度已经明显的慢了下来!


 君红杏想了想,对前面的老乔说道:“乔叔,把马车停下吧!”


 老乔虽然有些犹豫,可是还是听话的将马车原地停了下来。


 众人正是围堵得起劲,突然看到马车停下,紧接着,君红杏撑着一柄油纸伞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反而愣住了:“君红杏,她还敢出来?”


 君红杏站在马车上,也不多说,抬手就将一把金沙往半空中挥洒了出去。


 金色的阳光下,金沙散发出诱人的金芒,如同一场璀璨的金雨从半空中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众人几乎看傻了过去。


 君红杏唇角勾起一些嘲讽的弧度,淡淡说道:“这些可都是金子哦,你们不想要吗?”


 “金子?”


 “真的是金子呢!”


 “天哪,快抢快抢……”


 这段时间的大旱,城中百姓家境稍稍优渥一些的,都开始用家中积蓄去买水度日了!


 家境差些的,也都用去年的存粮换了银子,然后又用这些银子买水续命!


 可以说,城中十户人家有九户人家都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他们的家里,不要说金子,只怕是连银角子都翻不出来一块!


 此时见到金子,一个个早就两眼放光,扑在地上争相抢捡了起来。


 可惜那金沙每一颗都比芝麻还细小,他们不得不跪下去,以手撑地,睁大眼睛生怕错过每一粒金沙!


 君红杏看着刚才还义愤填膺恨不得将他们父女生撕了的众人,此时却跪在他们的马车前面,卑微的捡地上的金沙,小脸上不由得浮上了一丝嘲讽的浅笑:“你们也不过如此嘛,又能比我君红杏高尚到哪里去?”


 她收了手中的油纸伞,对老乔说道:“我们走吧!回家!”


 “是!”


 老乔驱着马车,继续往君府的方向行去。


 君红杏回到车厢里面,君啸霖心疼的说道:“红杏,你,你刚才撒出去的那是金子?”


 君红杏道:“是金子!”


 “真是金子?”君啸霖语重心长的说道:“红杏呀,咱们君家本就算不上富有,你可不能这么败家呀!”


 君红杏笑了笑,拍了拍袖袋中的半袋金沙道:“伯父放心!咱们君家虽然名声不怎么好,可是若论财富,只怕裴氏一族也不敢再称是平阳首富了呢!”


 君啸霖瞪大眼睛:“你,你……这才三个多月……”


 君红杏也懒得给他解释其中兜兜转转财富的由来,自顾自笑着说:“以后谁还敢骂咱们君家的人,我就用这金沙去打他们的脸!”


 马车驶过两条街道,避无可避的,到了死去的戏子吴三振曾经居住过的那条街道。


 吴三振的女人听说杀害她相公的杀人凶手君啸霖居然就这样被放了出来,气愤不过,早早就披了一条麻袋跪在街道中间哭天抹泪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她这一哭一闹,惹得四周的行人也都围拢了过来,对着他们驶过来的马车指指点点,也有人早就准备了鸡蛋和菜皮,就等着他们靠近的时候一窝蜂的砸过去。


 老乔远远看见这样的架势,心头有些发憷,低声说道:“红杏小姐,要不咱们绕道吧?”


 君啸霖也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隙,看了外面的阵势,有些害怕的说道:“红杏,绕道吧,绕道吧!别走这里!”


 君红杏却镇定的说:“绕得过今日绕不过明日,你现在出来了,早晚都得面对他们的!”


 君啸霖惶惶道:“可是,可是……”


 君红杏不等他‘可是’完,已经撑着油纸伞掀开车帘走了出去:“乔叔停车!”


 她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捏着金沙,真准备如同刚才那般洒一把金沙让这些人让道的时候,突然从街道的另外一头传来锣钵的咚咚锵锵的声音!


 街上围堵的百姓看见她从里面出来,也都正准备扔鸡蛋和菜皮,突然就被咚咚锵锵的声音给吸引了!


 众人纷纷往锣钵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十二队身穿制袍的士卒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簇拥着一辆豪华马车往这边慢慢走了过来!


 众人心中都是有些惶恐,低声议论道:“这么大的阵仗,莫不是长安的官员来咱们平阳城了?”


 口中虽然嘀嘀咕咕的议论着,一个个却还是十分规矩的站到了街道的两侧。


 就连吴三振的女人也停止了哭闹,站起身,随众人站在了街道两边!


 君红杏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君啸霖已经从马车里面出来了,诚惶诚恐的说道:“老乔,你将马车调头,为他们让路吧!”


 然后,拉着君红杏也站到了最近一家店铺的屋檐下。


 所有人都垂首屏息,一个个神态恭敬,生怕冲撞了马车里面的贵人!


 君红杏却隐隐有些紧张,心想着这辆大排场的马车若走了,身边这些平阳百姓若反应过来,还不得将他们手里的臭鸡蛋和烂菜皮都扔在他们父女两个的身上?


 待会儿,只怕会狼狈得很呢!


 她正在思忖之时,那辆徐徐行来的马车突然被人从里面掀开,枭城主那张松弛虚胖的脸从里面伸了出来,惊喜道:“红杏小姐,你在这里呀,太好太好了,本城主正说要带着这位霍大人去你的府里宣旨呢!”


 君红杏狠狠震住:“宣旨?宣什么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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