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陆漫漫毛了
山风带着冷咧的寒潮，仿佛要将人的骨头冻僵冻硬。百里千寻的身影异常孤独。
四叔宽慰道：“千寻你是否多虑了？跟随太子出征的，还有黄贡大将军。就算太子年轻气盛，黄将军却是征战沙场的老将。”
“但愿吧。”百里千寻仍旧蹙着眉，舒展不开：“此次再见太子殿下，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四叔仍旧宽慰着：“年轻人初上战场，兴奋劲儿是一定的。”
百里千寻不置可否，轻轻闭上眼睛，叹息一声，重重的，在夜色山间，听来无尽凄凉。
四叔一惊：“千寻，又犯了？”
“让我站一会儿，过一会儿就好了。”百里千寻继续闭着眼睛，声音轻得仿似被山风一吹就散掉了：“最近越来越频密，也许我就快要彻底看不见了。”
四叔不由自主扶着他的躯体，沉声道：“这样下去不行，不如你和陆姑娘先行离开，这里有我就行了。”
“不，我得留下。”百里千寻迎着风，视线渐渐又清晰起来：“先把漫漫送走。”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小女人张牙舞爪的威胁。
“傻事你知道是什么吧？就是想不开，割腕，喝毒药，跳河，上吊……”
“孩子你也有份的，凭什么你会播种，不会施肥浇水哩？我不干！反正你不在，我不生。”
这是一个多自私的女人哩。百里千寻一时又是欢喜又是愁，心被填得满满的，酸酸的，泛着疼。
回到陆漫漫身边，夜已经很深。彼时，陆漫漫是真的睡着了。发饰全都取下来，披散着长发，铺了满枕。小脸瓷白如玉，宁静安祥，嘴角微扬出一个可爱的弧度，在做梦吧？应该是个好梦。
他贪婪地看她，想要把她眉间发梢，嘴唇下巴，每一处都刻进脑海里。以后就算看不见了，也能想象出她的美。
他想起她说：“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
她就是自私自利的女人，不肯吃一丁点亏。她曾经趾高气扬地告诉他：“君若无心我便休，不要指望我扮痴情女……”
她曾经在他面前叫嚣：“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得早。”
瞧，这个女人多么无情啊，仿佛分分钟都可以转身去爱别人，还决不干吃亏的事。她不肯一个人生养孩子，也不肯先承认爱情的爱……但是，她多可爱，可爱得真让人恨哪。
百里千寻望着她沉睡的容颜，眼睛蓦地湿润。低下头，便将脸埋进了她的耳际。那么清香，那么甘甜的味道，她是他的女人，永不可更改。从她落到他马上那一刻，便注定了一切。
陆漫漫轻轻睁开眼睛，昵声道：“千寻，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不回来，我都睡不着。”
百里千寻仍旧扑在她耳边，呼着热热的气息：“小骗子，就会哄我，睡得跟小猪一样，还敢说睡不着？”
“呜，讨厌鬼。”陆漫漫自从怀孕后，很是母凭子贵了一把，说话也变得腻腻乎乎：“你能说点好看的不？尽是小猪小母鸡，丑死了。你可以想点好的，比如孔雀，比如曼诺夕，比如……”她尽心尽力地引导着他。
百里千寻却很不上道，咬着她的小耳朵磨牙：“不，我觉得小猪和小母鸡最适合你了……”
陆漫漫怒了：“千里千寻，你信不信我咬你？”
“啊，对了，你还是只会咬人的女鬼。”百里千寻仍旧热烈如常，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际，眼泪却悄然滑落在她的发间。
他就快要看不见这个会咬人的女鬼了，怎么办？ 怎么办？他用尽全力，抱着她柔软的身躯。轻吸一口气，微笑地将耳朵贴近她的小腹。
陆漫漫拍拍他，咕噜道：“你天天都在听，能听出朵花儿来？”
百里千寻没动，脸色有些许迷茫。
再一次进入了黑暗的深渊，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他看不见了。他只能维持着那样的姿势，贴紧她温软的小腹，搂紧她，再搂紧她。
比任何一次都缠绵，不是姿势，而是奔腾的情绪，爱与不舍的缠绵。
他怕她看出端倪来伤心，她怀着孩子，不能太操心。但能瞒得了多久？
聂印已将他体内的荑芒之毒，用特殊方法不断淡化，不断排解，能保住命已是医术高超了。但失明，在所难免。
渐渐一抹光亮重回他的视线，烛光闪闪，光明变得如此珍贵。他心中一窒，蓦地捧起她的小脸，情深意浓地贪婪看着，柔声道：“漫漫，听话，乖乖把孩子给我生下来。”
陆漫漫从未有过的爽快，猛点头：“好！”不过，是有条件的：“你陪着我，从头到尾地陪着我。我不可能一个人生孩子，太苦了，我不干。”
“大仇还未得报。”这个理由很充分。
“行，我陪着你。”早说了，漫漫是个好姑娘，一点也不含糊。
“这里很乱，越来越血腥……”这理由也很充分。
“我不怕。”漫漫还是个勇敢的好姑娘。
“可孩子怕。”这理由真靠谱。
“越是胆小，越要锻炼，等他一出生，估计哪吒三太子都不是他对手。”陆漫漫开始想象儿子一出生，踩着风火轮出去拉风地晃几圈。好吧，她想多了。他儿子能好手好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她就谢天谢地了。
“漫漫，你要听话。你在这儿，我会分心。”百里千寻声音很无奈。
“哟，我的爷，这会儿嫌我碍事儿了？是您亲自留下我的吧？是您亲自要跟我谈恋爱的吧？是您说只要我不哭，就好好爱我的吧？”陆漫漫坐起身来，推开他，痞痞的小模样，活像只刺猬：“我哭了吗？没哭吧？你不是要好好爱我的吗？这会儿嫌我碍事儿了？”
百里千寻知道踩了小狐狸的尾巴，话说得十万分没底气：“漫漫，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希望找个地方让你好好保重身子，把孩子生下来。”
“喂，千里千寻，你够了啊！我陆漫漫穿越一趟容易吗？别人不了解我的辛苦就算了，难道你也不了解？我跑这么远，就是为了一个人千辛万苦演苦情戏啊？凭什么孩子得我一个人闷闷地生？你有本事制造孩子，怎么就没本事守着我陪着我，等孩子出世？”陆漫漫同学憋屈好久了。
“你先回龙国等我。”百里千寻坚持道。
“不可能！”陆漫漫斩钉截铁：“千里千寻，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懒得跟你绕圈子。这盘棋，本姑娘不想下了，也不想玩了。”气呼呼的，顿了一下：“你说实话，荑芒之毒是不是已经解了？不过还有后遗症而已，是不是？会是什么？如果我没猜错，失明？”
陆漫漫毛了！
“……”百里千寻知道她聪明，但没料到她这么聪明。他给了她很少的线索，却被她全部猜中。
红纱帐，风情缭绕。陆漫漫长发齐腰，一头乌发顺滑地垂下。她靠在床头，不是慵懒的姿态，身体紧绷。她知道摊牌是迟早的事，但没想到这么快。忍不下去，不好玩了。
这男人就是要送她走，然后让她一个人去玩生孩子的游戏。凭什么？凭什么？只是失明而已，又死不了人！真是委屈啊。
“在我找聂印之前，你就已经找到他了是不是？但你不告诉我，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我总在想，你是什么时候找到聂印的？”她说的时候，缓缓闭着眼睛，像是在沉思，那模样宁静悠然，不再是痞痞的可恨样儿。
百里千寻轻叹一声，没有接话。退无可退，其实这不也是他希望的么？
陆漫漫再次睁开眼，长睫微颤，如颤翅的蝶翼：“千寻，你真的好忙。忙着报仇，忙着吃醋，忙着谈恋爱，还忙着设计我……”她忽然浅浅一笑：“很多细节，你设计得很好，我很喜欢，足够我回忆一辈子。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棋子，我要做那个和你对奕的人。”
百里千寻骤然胸口一松，感觉一块大石被搬掉了。他的眼里射出淡蓝的光芒，无比灼人。这个女人，是值得他爱的。真聪明。
陆漫漫用手指勾了一缕长发，发丝缠绕，无尽妩媚：“你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小气的男人，对么？”她扔过去那把秋天的菠菜，足够砸死人，趁他还有口气，她继续说：“你其实跟我一样，对爱情没有安全感。尤其在知道了我是一抹千年幽魂，从未来的时空穿越而来，你就更没有安全感。”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她看着他的眼睛，滔滔不绝：“我其实心思已经很简单，但你始终觉得，我跟你们这个时代的女人不一样，会花心，会喜新厌旧，还……很招男人喜欢……先是玄夜，梨花皇后三年都没能让玄夜动心，我只用了一刹那。之后是龙思，你只离开了很短的时间，龙思便以天子之躯救我于水火之中；再然后恐怕还有你的七叔，又抑或还有辛楚？好吧，辛楚是最不靠谱的猜测。最难让你接受的，也许是雁霖吧？”
这么算起来，她的确够招人的。难道前世没人爱，穿越一场桃花运大涨？
百里千寻的脸色变幻不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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