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凯？

 ——哒哒！


 重物挤压在草坪之上的声音，一股寒气顺着僵硬的脚步声向着这边靠近。


 刺骨的冷意如一柄淬毒的匕首，强硬地将米奈歇尔昏沉的意识重新拉回了现实。


 ——没死吗？


 脑中最先浮出的是这个念头，胸前的热流驱散着身体的麻木。


 剑鞘缓慢而坚定地运转着，阿瓦隆将他从死亡的边界线上拉回。


 可是。


 米奈歇尔有些愣神，他那因为刚刚醒来而显得迟滞的大脑一时之间有些宕机。


 按照他最初制定的计划，为了解放第三剑，他没有保留哪怕一丝的魔力，哪怕是使用技能恢复伤势的魔力都没有，更遑论阿瓦隆了。


 莫不成是Saber最后反悔了，没能劈出第三剑？


 米奈歇尔逼迫自己强行睁开眼，视野所见的景物因高度重合而模糊，热流涌进了眼中，努力睁了几次眼，终于，在睁开的一道细缝之中，他能看清近处的景象。


 在距他较近的位置，正有一团圣金色的人形安静燃烧，自四肢到脑袋，每一寸肌肤都在淡蓝色火焰的炙烤下焚为飞灰，蓝金色的火焰顺着对方按压在自己胸前的手掌传导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先前感知到温暖的却是它燃烧所产生的热量。


 ——这样嘛。


 米奈歇尔又闭上了眼睛。


 触碰到刮过的风带来了几分阴毒的冷意和潮湿。


 ——他居然是被敌人所救了吗。


 他又是卖弄计谋又是制造假象，拼尽全部才得以重创Lancer，可是Lancer却在最后濒死之前救了他一命。


 这算什么，向他宣告【我能救你也能杀你】的强者地位宣言吗？


 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感受，米奈歇尔颇为复杂地想着。


 肺部火辣辣地疼痛，被Lancer长枪直入胸膛显然也伤害到了肺——幸运的是，现在他有一半的身体夹杂了英灵的灵基，并不太依赖呼吸。


 哐啷。


 一声脆响让米奈歇尔重新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此时Lancer残留下的遗骸差不多已经完全燃烧殆尽，在安静腾跃的火焰中突然跌落一枚巴掌大的还沾染着火苗的灿金之物。


 它弹落在焦土之上，在转了几圈后滴溜溜滚向一个方向。


 即使隔着一层火幕，米奈歇尔依旧能辨别那是何物。


 圣杯。


 就是诱发这场异变的根源。也是让Lancer变得疯狂的诱因——她似乎是相信以这种方式能够改写自己的结局。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米奈歇尔移动着发胀发酸的胳膊想去抓住近在咫尺的圣杯。可是一只手却比他更先一步握住了圣杯。


 仿若往冰碴中投入火种的“滋啦啦”声在耳边炸响，米奈歇尔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地。


 还有人？


 在他的身边，直到刚刚为止都还有一个人？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闻到任何生人的气息！


 惊悚的颤栗感如一道闪电划过了米奈歇尔混沌的大脑，他伸出的手立即拍向地面，将自己的身体向着反方向弹去。


 一股腐朽的气息在此时姗姗来迟。仿若将尸体用水浸泡多时后捞上来，又放在烈阳下烘干的恶臭从各个方位钻入了米奈歇尔的鼻子。


 一连滚了几圈，身后都没有传来哪怕一声脚步声，米奈歇尔才终于坐起了身子。


 拉开了距离，没了Lancer残骸的阻挡，米奈歇尔所能看到的景物远了些，他终于看到了立在自己与那团燃烧着的英灵残害之间的人影——如果那依然能够称之为人的话。


 青灰色的面庞，红肿到甚至可以见到脓疮的恶心关节，除去握着圣杯的右手几乎遍布了全身大部分角落的冰碴，右手的霜冻在圣杯的火焰下化开，连带着冰霜下手掌一同化为尸水，一滴滴落在地上——很显然刚刚那恶心的腐臭就是自其中传出。


 比起人，这更像是从冰霜中刨出的冻尸，若说与冻尸唯一不同的是，它还能行动。


 冻尸似乎并没有自己的智慧，并没有理会米奈歇尔，也不去管在他身体之上极速燃烧的的圣杯，它僵硬而极速的移动。


 魔术的造物——死灵魔术！


 米奈歇尔抓起了地上的剑刃碎屑，朝着尸体的后心投去，剑渣的尖端没入了尸体的后背，却被那层像铠甲一般的坚冰阻挠一下，泄去了大半的力道，并没能达到将那具躯壳一分为二的目的。


 米奈歇尔想再去搜寻剑渣，可是刚刚移动时所被裹挟着带来的剑渣尚有一段距离。


 不等他找到新的投掷物，那具躯壳向前走了两步，突然缓慢停住。


 它转过了身。


 “……”


 米奈歇尔看清了那张青灰色的脸。


 于是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巴。


 因为。


 在那层极浅的霜冻下，是那张过去无比熟悉相信在死后都能记上好久的贱脸。


 “凯。”冻尸仿若看出了他的虚弱，一步步靠近。


 米奈歇尔想要的起身。


 可是随着Lancer的消逝，阿瓦隆的治愈效果也缓慢了下来。


 “呵，如果是你的话，刚刚伱应该说——【你的这一击可以击败Lancer，而无法击败我，所以我是强过你和阿尔托莉雅（Lancer）的】。”


 他笑着，可是心底却并不轻松。


 ——不妙，本以为只是机械遵循指令的傀儡，结果居然还有自动迎敌机制。


 索性，米奈歇尔没有移动，他眼睛眯起，锋锐的红眸显出危险的光泽。


 虽说无法行动，但是若这具冻尸的操控者真以为他只能任人宰割就大错特错了，暗自积蓄力量，等待冻尸的靠近——能名正言顺一拳打爆凯脑袋的机会可不多。


 如此安慰着自己。


 可是，冻尸在距离米奈歇尔五步的地方突然停下。


 阿瓦隆依旧不急不缓地修补着他的伤势。


 米奈歇尔清楚看到，那具早应失去了作为人类的一切机能的身体突然呼出了一口白气。


 白气自冻尸口中吐出后迅速凝结成一圈冰渣，朝着米奈歇尔当头的方向扎去。


 米奈歇尔抬起手掌去抓那支冰刺，手掌刚触碰到冰刺本身迅速覆盖上一层污黑的浊气。


 浊气带着森寒冷意，顺着皮肤蔓延向米奈歇尔的这只手。


 也近乎在同时，他的眼前陡然亮起一抹寒意。细长剑身以直刺而来。


 长剑刺入皮肉，却是米奈歇尔用左手挡下了刺剑，剑尖穿过了手掌，扎入了米奈歇尔的左肩，米奈歇尔也趁机抓住了剑把。死死控住了冻尸的行动。


 也近乎是在同一时间，从侧方向砍来的一剑落在了冻尸的后颈，在其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浑身浴血的阿尔托莉雅再次下压剑刃，可是不等她进一步行动，冻尸突然一甩右手，握着圣杯的那只手还甩出腥臭的尸水。


 本能察觉到不妙的阿尔托莉雅看出了冻尸的下一步行动，她咬牙却没有躲闪。


 “嗯？”


 冻尸那原本准备砸向米奈歇尔脑袋的圣杯因为阿尔托莉雅硬接下尸水而终止。眼见后劲圣剑有焕发金光的趋势，他只能松剑后撤。


 脸上传出灼烧般的腐蚀感，但阿尔托莉雅没有一丝退让，她挡在了米奈歇尔和凯的中间。


 “会说话，你……”


 她睁开的一只眼看清了冻尸的脸，她的脸上带上了愠色，音调不由得沉了沉：


 “你果然和城外的那群乌合之众不一样！你是头领吗！”


 “这一幕似曾相识。”


 凯那僵硬而发黑的嘴唇蠕动，从溃烂的声带中发出了声音，污浊的白气随着他说话的声音而一点点吐出。


 “别开玩笑了！”


 只是这一次，冻尸没有再出声，污浊的白色将他完全包裹。阿尔托莉雅意识到了他想要离开，圣金色的魔力在剑刃上炸开。


 “Excailbur！”


 圣剑举起，星尘般的伟力冲向了白霜，冰霜毫无阻碍地被冲垮，白雾之中的凯僵硬的脸部肌肉扯出一丝惊讶。


 他的半截身体被毫无阻碍地吞没。


 圣金色的光幕将冻尸切开，圣杯抛洒在地，重新滚落回了阿尔托莉雅的脚边。


 而做完这一切的阿尔托莉雅却已经有些气喘。她望着如一块烂布般瘫在地上的凯的冻尸。


 阿尔托莉雅望去，她抬起剑准备补刀，那半张脸扯起了笑容：


 “阿尔托莉雅，干得好。”


 阿尔托莉雅微微一愣。


 也正是这一愣神的时刻，凯的腮帮子突然鼓起，冲着阿尔托莉雅的脸吐出一口浊气。


 阿尔托莉雅立即抬剑护脸闪身后撤，却还是晚了一步。


 浊气闪在剑刃之上，冻上一层霜。而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凯的身体再次被白雾包围，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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